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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花》2021年第12期|梁弓:大湖

2023-11-08小说天地梁弓
往常下午四五点钟才出现的交通拥堵,今天从中午就开始了。

中秋节加国庆节,一共八天超长假期,从上周盼到这周,从昨天盼到今天,从早晨盼到中午,终于迎来这激动人心的时刻。处长……
往常下午四五点钟才出现的交通拥堵,今天从中午就开始了。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中秋节加国庆节,一共八天超长假期,从上周盼到这周,从昨天盼到今天,从早晨盼到中午,终于迎来这激动人心的时刻。处长也还算通达,说没要紧事早点下班吧,有人回老家要花几个小时呢。于是午饭过后,同事便陆续离去,不到三点钟,单位里已经没几个人了。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处长离开的时候,薛文涛正在办公室里整理东西。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此时距离正常下班还有两个多小时。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文涛,还不回去啊?早点回家,准备准备过节的事。”处长说。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薛文涛含糊地应了一声。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说实话,薛文涛留下也没什么事,但问题是,他回家同样没事。与其回去与妻子挤两室一厅,还不如独自待在办公室里。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本来还有两间办公室开着门,处长一走,他们也跟着撤了。薛文涛去卫生间,发现整个走廊空荡荡的。从这头走到那头,再从那头走到这头,每间办公室门都紧锁着,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声响,可以肯定,已经人去屋空了。薛文涛不由得松了口气。现在不光办公室,就是整个楼层,都属于薛文涛了。当然,他不需要这么大的地方。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能短暂地独自拥有这片空间,薛文涛已经非常满足了。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再回到办公室,薛文涛果断地锁上了门。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应该说,薛文涛的办公室还是挺大的,但是两个人一间,就显得有点拥挤了。同事不在的时候,薛文涛感觉很不错。人家过来他就尽量离开房间。一般晚上和周末,同事基本上不在办公室。其他情形,就是像现在这样了。这样宝贵的时间,薛文涛特别珍惜,他会读读书,或者写一点东西。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现在他打开抽屉上的锁,小心地取出一本书。那是著名诗人顾城的一本诗集,书名就叫“顾城的诗”。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他在书的扉页上,用毛笔工工整整地抄了几句诗: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生命诚可贵,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爱情价更高。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若为自由故,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两者皆可抛。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这是匈牙利诗人裴多菲于1847年创作的《自由与爱情》,由左联作家殷夫翻译介绍到中国。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薛文涛读书,还是很讲究的。门既然锁上了,窗户自然要打开,同时把电话线拔掉,播放着熟悉的音乐。手机则调成静音锁进抽屉里。腿可以随意地搭在哪儿,不像上班时那么拘谨。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一个人的世界,就是要无拘无束地放松自己。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顾城的诗,需要慢慢地品味。薛文涛不时地停下来,思索片刻。一晃就天黑了。薛文涛活动下手脚,取出手机,上面有三个未接电话,相同的一串号码。这个号码很熟悉,也不会有什么急事。薛文涛把诗集放回抽屉,上了锁,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拿起手机时,犹豫一下,还是回拨了过去。“嘟嘟嘟”几声之后,一个女声咆哮而来:“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你死在外面算了……”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薛文涛“啪”地挂断了电话。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薛文涛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儿子在看综艺节目,妻子夏明娟用手机看电视剧。薛文涛开门进来,夏明娟抬起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追剧。儿子虽然没动弹,还是喊道:“爸爸回来啦!”薛文涛问:“吃饭了吗?”儿子说:“我和妈妈吃过了。爸爸,你没吃吧?”薛文涛笑着点点头。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他们不等薛文涛回来就吃饭,这也在意料之中。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薛文涛不喜欢出去吃饭,平时朋友约请都是能推就推,这会儿再去外面吃,更是不乐意。其实家里还有剩饭。不过面对夏明娟做的汤泡饭,他实在提不起胃口。他把饭盛进碗里,洗了锅准备下面条。又是盛饭又是刷锅,弄出这么大动静,夏明娟不可能熟视无睹,她扯着嗓子道:“这么晚还吃,难怪胖得跟猪似的。”薛文涛握着勺子想发火,想想还是算了吧。自己有那么胖吗?太晚吃饭确实不好,但偶尔一次也无妨。按照夏明娟的逻辑,晚上八点以后不能进食,夜宵店都得关门,不知道多少人要失业呢!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薛文涛吃过面条,收拾好厨房,陪儿子看会儿电视,准备洗洗睡觉了。这时突然觉得肚子疼,他翻出《顾城的诗》,去了卫生间。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同样的《顾城的诗》,薛文涛有两本,一本放在办公室,一本放家里。买两本同样的书似乎很浪费,但薛文涛并不这么认为。能在家里和办公室随时读到顾城的诗,薛文涛认为值得。当然两本书也不是同时买的。第一本《顾城的诗》,本来放在家里的,因为一时没找到,于是又买了一本。虽然薛文涛认为诗集肯定能找得到,但买第二本《顾城的诗》时,没有任何犹豫。后来书果然找到了,就带到办公室去了。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读《顾城的诗》,薛文涛习惯翻到哪首读哪首。这回他翻到的是《远和近》: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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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看我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一会看云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我觉得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你看我时很远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你看云时很近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薛文涛正琢磨着诗,夏明娟在外面叫嚷起来:“上厕所,上厕所,回来就上个没完,你住在厕所里?”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马上就好。”薛文涛应道。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单位没有厕所吗?非得回家上?”夏明娟抱怨了一句,“快点,我要用卫生间。”薛文涛没有吱声。他不是个善于争辩的人,更没打算跟夏明娟比个高低。薛文涛加快速度,出了卫生间。待夏明娟进去,他本想坐到客厅沙发上,犹豫一下,还是到卧室去了。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客厅里,儿子还在看电视,会影响他看书的。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其实,薛文涛还有个选择,那就是去办公室,但时间太晚了,不方便。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明天中午,请我姑父一家人吃饭。”夏明娟的声音冲出卫生间,拐进卧室里,“他们过来后,还没请过他们呢。”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薛文涛盯着诗集,沉吟不语。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你是不是不想去?”夏明娟的语气咄咄逼人。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说实话,薛文涛是不想去。但这种话说不出口。姑父上周来看儿子,夏明娟提过吃饭的事情,具体哪一天,没跟薛文涛确定过。这让薛文涛有些措手不及。他跟钟老师约好了,明天上午过去拜访他。那是大学里教当代文学的老师,诗歌评论家,早些年薛文涛作品丰硕,钟老师还写过评论。按说上午去拜访,中午回来吃饭也不耽误,但钟老师家有点远,时间就有点紧了。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明天上午我约了钟老师,要赶到他家里去。”薛文涛说。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那个人看不看有多重要?你不能过几天去?”夏明娟没好气地说。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约好的事情,临时取消不太礼貌,再说因为吃饭改变时间,薛文涛觉得没必要。他没有反驳夏明娟,但也没表示同意。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按照之前的约定,薛文涛十点钟左右赶到钟老师家里。这样安排,时间上很充足。平时七点钟起床,假期可以睡到八点多钟,准备准备出发,十点左右到钟家,聊一个小时,十二点之前回到家。不上班,吃饭可以晚一些,一般到十二点多。请人吃饭这个时间不太合适。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按夏明娟的意思,十一点钟到饭店。最迟不超过十一点半。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依计划而行,薛文涛肯定来不及。他从钟老师那儿回来,先回趟家,再从家去饭店,起码得二十分钟。这样得十二点多才能到。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即便从钟老师家直接去饭店,十一点半也够呛。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薛文涛只能调整自己的时间。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他立刻联系钟老师,说想九点钟过去。钟老师退休在家,倒也无所谓。九点钟到,八点前必须出发。薛文涛把闹钟调到七点半。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可能是因为有活动,闹钟还没响,薛文涛就醒来了,一看手机才六点多。一醒就睡不着了。薛文涛索性爬起来,准备看看书,可是袜子怎么也找不到。前两天,薛文涛洗了袜子挂在衣架上,现在那儿空空如也,可能被夏明娟收起来了。夏明娟动他的东西,从来都不打招呼。放在哪儿他绝对找不到。对于这个家,他有一种陌生感。夏明娟经常抱怨他不主动打扫卫生。在这个家里,客厅也好,卫生间也好,他都觉得是别人的,与自己关系不大。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夏明娟睡在另一个房间,这时候喊她,她肯定不高兴,幸好昨天晚上脱下来的袜子没洗,还能将就穿一穿。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薛文涛灌壶水烧着,拿起《顾城的诗》去了卫生间。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随手翻到《小巷》这首诗: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小巷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又弯又长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没有门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没有窗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我拿把旧钥匙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敲着厚厚的墙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上完卫生间,薛文涛洗脸刷牙,把最近写的诗读了两遍,七点半走出家门,到楼下买了两个包子,向公交站台走去。因为时间宽裕,可以乘公交车,否则就得打车了。来到钟老师家楼下,还有十分钟到九点。薛文涛在小区转转,等到九点钟才上去,其实钟老师早起来了,不过薛文涛还是不想过早打扰他。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迟到不礼貌,提前到也不太好。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薛文涛拜访钟老师,没什么重要事情,就是见个面,聊聊天,顺便请钟老师看看诗作。聊诗打电话也行,但薛文涛还是希望过来坐一坐。钟老师为薛文涛介绍过编辑,还亲自撰写过评论,对薛文涛有知遇之恩,这份恩情不能忘记。薛文涛每个月总要来坐一坐。有时候带点小礼物,有时候就空着手。不管带不带东西,钟老师都很高兴,这是他的得意弟子,在诗歌界有一席之地,钟老师感到非常自豪。再说老人退休了,平时接触的人少,有人聊天也能排遣排遣寂寞。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这样的聊天,时间可长可短,不知不觉将近十点钟了,薛文涛告辞而出。他给夏明娟编了条微信:我准备回去了,中午在哪儿吃饭?想想还是没有发。他听夏明娟提了一句,好像叫什么居,离他们的住处不远,先回家总归不会错的。在住处附近,骑电动车比较方便。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下公交车时,薛文涛看了下微信,夏明娟刚发来地址,说自己先过去了。那个地方有点偏,没有直达的公交车。只能打车或者骑电动车。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这时打车过去时间正好,但薛文涛还是决定先回趟家。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薛文涛摸摸口袋,没有钥匙,但他一点都不着急,肯定在其他口袋里。别人时时刻刻拿着手机,他是钥匙不离身。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面对空无一人的房间,薛文涛感觉特别轻松。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没有妻子的客厅,以及没有同事的办公室,都让薛文涛心情愉悦。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对于自己的工作,薛文涛说不上有多喜欢,但他还是很敬业的,也不怕加班。事实上,薛文涛经常加班。一个人听着音乐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加完班还能读读诗。薛文涛喜欢加班,还因为晚上和周末不用待在家里。不过上班时间办公楼里乱糟糟的,他能逃回家就逃,那时候儿子上学,夏明娟还在上班。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薛文涛开始害怕面对夏明娟,只要一见面,对方就会无休无止地抱怨。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也许是薛文涛做得不好。但让薛文涛改变自己,不是件容易的事。有许多事情,是他无法主宰的。比如说,把级别提上去;再比如说,每年赚它个几百万。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想当官、想发财,无可厚非,但得有本事才行,硬给薛文涛施加压力,只会让他充满焦虑。升官发财做不到,夏明娟说,可以做些简单的吧?能不能早起做饭?能不能把家里打扫干净?能不能辅导好儿子的功课?只要用心,还是有很多事可以做的!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夏明娟说得没错,但薛文涛有自己的生活习惯,想把外套随意地扔在沙发上,把包也扔在沙发上。如果夏明娟在家,肯定又是一通批判。一个人就无所谓了。薛文涛打开电视机,倒杯水,然后把腿翘在茶几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显然这种行为是不受欢迎的。首先姿势就不文明。男人嗑瓜子,是没有出息的表现,至于看电视,更是在浪费时间。那些电视剧在夏明娟看来,都是些没品位的垃圾剧。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薛文涛想,谁不浪费时间呢?人在工作中,可以觉得很愉快,浪费时间,可能会让人觉得更愉快。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在整个家里,属于薛文涛的地方不多。卧室里有半张床,另外半张床是儿子的。卫生间他可以用,但不能待太久,隔个三五分钟,夏明娟就要问一回,好了没有,好了没有,你想待到明年啊?至于客厅,则是夏明娟的地盘。客厅柜子上摆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夏明娟跟儿子的合影,一张是她单独的照片:黑黑的山洞,黑黑的风衣,黑黑的头发。黑乎乎的风景,总会让薛文涛想到顾城的诗: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我却用它寻找光明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短短两行的《一代人》,堪称顾城的代表作。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痛苦,夏明娟的痛苦是,来这座城市几年了,一直没房子。去年才在郊区买了两室一厅。房子是夏明娟看的,回来说不错,让薛文涛筹钱。薛文涛对买房子不怎么积极。没钱是一个原因,同时也担心房贷是个累赘。似乎夏明娟所有的提议,薛文涛都不太配合,孩子生得比同龄人晚,房子买得比别人迟。车子说要买,也是一推再推。后来薛文涛想,也许在潜意识里,他不想跟夏明娟有共同财产,换句话说,不想跟她有太多牵连。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夏明娟看好了房子,不能再等了,星期五又跑了一趟,说是星期天交钱。把手里的钱凑一凑,还缺个二十来万,向双方亲戚朋友借一点,买也就买了。合同上说两年后交房。薛文涛一点都不着急,他本来就没打算住过去。买房子,完全是夏明娟的主意。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因为没房子,他们一直都是租房住的,现在的房子,就是在年初租的。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夏明娟早就想买房子了,说没房子没有家的感觉。在薛文涛看来,家和房子并不是一回事。他反倒觉得租房子方便,想住哪儿住哪儿。买房子就会被困在某个地方。当然,买房子也有好处,那是自己的地方,不怕被房东赶。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年初租房,就是因为去年底被房东赶走了。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租房子时,薛文涛想租个大一点的,三室一厅,也就贵个千把块。三个房间,大多数人的安排是,夫妻一间,孩子一间,另一间作为书房,偶尔也能兼作客房。薛文涛另有打算。他设想每个人一个房间,都是书房兼卧室,互不影响。薛文涛想,每个月多一千块,他不抽烟不喝酒,省也省出来了。夏明娟“哼”了一声,说得倒轻巧,还一千块,你掏一千块我看看?人家一年赚个几十万上百万,你赚多少钱?这么一说,薛文涛就哑巴了,听夏明娟的,租了个两室一厅。两个房间,平常儿子单睡,薛文涛、夏明娟一间,但儿子老是说害怕,不肯单睡,三个人一床太挤了,就变成了薛文涛与儿子一间,夏明娟单睡。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薛文涛房间有衣柜,夏明娟要放衣服,夏明娟房间有书柜,但那是给儿子用的。儿子要学习,可以到她的房间,也可以在客厅里,至于薛文涛读书写作,就自己想办法吧。薛文涛没地方放书,餐桌上放几本,床头放几本,又被夏明娟攻击了一番。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尽管不想去应酬,这顿饭还是要吃的。人不能活在真空里。早上吃的两个包子,不顶饿,夏明娟一个劲催他,完全可以早点过去吃饭,但薛文涛还是下了碗清汤面,拌上辣酱匆匆吃了。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说是早饭有点迟,说是午饭又显得太潦草。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就算是午饭的预备饭吧。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夏明娟又发了一遍定位,是一个叫“陶然居”的地方。薛文涛不太会使用定位,但饭店在什么方位,他依稀有些印象,应该找得到。就算找不到也没关系,薛文涛骑的电动车,错了能随时调头。走了一刻钟,按说饭店就在附近,薛文涛左看看右看看,就是找不到地方。前面两条路似乎都能走,薛文涛没有把握。这时四周还没人能打听。薛文涛想打个电话问夏明娟,又否定了这个方案。那就选印象中近的那条路吧。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走了片刻,越来越糊涂了,这时夏明娟打来电话,抱怨他慢得跟乌龟似的。无奈之下,只得返回去走另一条路。可惜仍然没找到。抬头望望四周,楼灰蒙蒙的,这情形,很像顾城的《感觉》: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天是灰色的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路是灰色的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楼是灰色的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雨是灰色的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在一片死灰中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走过两个孩子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一个鲜红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一个淡绿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鲜红和淡绿的孩子没看到,好在遇到了其他人,询问之下,沿着一条小路进去,又拐了个弯,终于看到了陶然居。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来到二楼,走进用餐的包间,他们已经吃起来了,看样子似乎接近了尾声。夏明娟冷冷地说:“还知道来啊!”姑父姑妈还算客气,说不好意思,没等你就先吃了。薛文涛笑笑,坐下来。夏明娟说:“等他?等他得吃晚饭了!”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姑父姑妈,上午有点事耽误了。”薛文涛说。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不是早就出发了吗?估计没找到路吧?”夏明娟说,“智商是硬伤,没办法。”这话不好听,但还不算太过分。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没事,没事,这些菜都吃过了,你想吃什么,再点几个。”姑父说。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桌子上菜也不少,有十来个,但看来看去,都不对薛文涛胃口。换句话说,这些不是他的菜。他想,点个青椒炒蛋也行,要不上个醋炝白菜。正环顾四周找服务员,就听夏明娟说道:“还点什么菜,这么多不够他吃的?”薛文涛不想跟夏明娟吵,尤其是当着外人的面,于是收起点菜的心,勉强吃了点。姑父不停催他吃菜,可是他实在难以下咽。薛文涛说:“刚才在朋友家,吃了不少点心了。”大家自顾聊天,不怎么理会他了。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吃过饭,夏明娟带着儿子,还有姑父姑妈,以及姑妈的儿子、媳妇、孙子逛街,薛文涛说有事先回去了。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他不在夏明娟计划之内,倒也少了许多啰唆。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放心吧爸爸,妈妈带我去买玩具,还要买衣服,也不会少了你的。”儿子欢快地说。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这一点薛文涛确信不疑。夏明娟喜欢买东西,给自己买,给儿子买,也会给薛文涛买。她给薛文涛买衣服,还要他立马穿上。有一件衬衫跟白布似的,薛文涛不肯穿,夏明娟气急败坏,没少骂人。有些衣服穿着紧巴巴的,夏明娟就骂他胖。夏明娟说,下回不给你买了,但转脸就忘,高兴了照买不误,毛衣堆了七八件,有的薛文涛从来没穿过。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你们给自己买吧,不用考虑我。”薛文涛说。他只想早点回家,好好地睡一觉。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夏明娟是晚上九点多回来的,当时薛文涛正在准备第二天出发用的东西。几天长假,许多人外出旅游,夏明娟想去趟远方,最好是国外,不行国内也可以,海南或东北。薛文涛不置可否。被逼问急了,薛文涛说回老家吧。夏明娟立刻大发雷霆,回老家,回老家,你就知道回老家!能不能去有点品位的地方?一个穷山沟,有你的魂在那儿?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其实这话也不错,薛文涛的魂的确在那儿,那里有他的父母,还有他童年的记忆。薛文涛前两天明确表态,假期他要回老家去。夏明娟也明确表态,不能去!不光她不去,儿子也不能去,薛文涛也不能去。纯粹是浪费车票和时间!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我回自己的家,还需要你批准吗?”薛文涛冷冷地说。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夏晚娟瞧着薛文涛,好像不认识他似的。夏明娟说:“你要去就去,反正儿子不能去,你去的话,回来我们就离婚。”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随你的便吧。”薛文涛铁下心来了。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按照薛文涛的意思,他也不想带夏明娟回去。到了老家,夏明娟就不停地抱怨,要么吃不好,要么卫生条件差。父亲也不赞成夏明娟回去。母亲还好,能委屈个三两天,父亲脾气大,受不了她那个抱怨。夏明娟不去,儿子最好能过去,毕竟是薛家的人。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从个人情感上说,儿子愿意去,但夏明娟下了通牒,薛文涛不敢违抗。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不错啊,又可以回去逍遥几天了。”看着薛文涛收拾行李,夏明娟冷嘲热讽,“回去让你妈做点好吃的,好好伺候你。”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儿子,去不去?要去我们到高铁上补票。”薛文涛说。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儿子望了望夏明娟,说:“我就不去了吧。”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我就不明白,你回趟老家,带个这么大的包,里面装的什么宝贝?”夏明娟问道。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夏明娟出门,带上大包小包纯属正常,薛文涛带点东西,却好像把家里宝贝带走了似的。替换的衣服要带上两件,书带上几本,水杯、充电器、零食、餐巾纸,乱七八糟的,也占了不少空间。母亲身体不好,还给她带了点药。薛文涛正要拉上拉链,听夏明娟这话,停了一下,说:“要不要检查检查?”夏明娟说:“我可没那个权利。我就想问你一句,你一年回去三四趟,这么频繁,回去到底干什么?那儿还有你的老婆孩子?”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我就是回去看父母,这个理由不够吗?”薛文涛说。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你还真是孝顺啊。”夏明娟冷笑了一声,“你要真孝顺,就多赚点钱给你爹妈。”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薛文涛默默地拉上拉链,拿出《顾城的诗》,准备上厕所,夏明娟抢先进去了,他走到窗前,读着顾城的《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我想涂去一切不幸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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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习惯光明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薛文涛想,我是不是也很任性?任性不好。太有个性也不好。个性太强,到哪儿都容易碰壁,只有保持中庸,才能活得更顺心。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薛文涛回家很方便,地铁转高铁,出了高铁站,到家大概半小时的车程。高铁要乘一个多小时,这段时间,薛文涛主要是用来看看书。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顾城的诗》自然摆在旁边。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似乎还在中学时代,薛文涛就喜欢上了顾城。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各种文学作品中,薛文涛对诗词情有独钟。从唐代的李白、李商隐,到宋代的晏殊、苏东坡,再到现代的戴望舒、冯至,甚至是后来的汪国真,他都有兴趣。国外的庞德、泰戈尔,他同样读过他们不少作品。不过说到最喜欢的,还是顾城。《一代人》《弧线》《小巷》,一首首短诗,让他万分着迷。这会儿他就在读着《门前》: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我多么希望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有一个门口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早晨阳光照在草上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我们站着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扶着自己的门扇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门很低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但太阳是明亮的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草在结它的种子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风在摇它的叶子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我们站着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不说话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就十分美好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读完诗,高铁就进站了。弟弟开车来接他。知道薛文涛回来,妹妹也专门回家一趟。弟弟妹妹小时候的样子,薛文涛记得很清楚,有时候觉得他们还是孩子,其实也都是三四十岁的人了。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日子过得真快啊!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夏明娟与儿子不回来的事,家里之前就知道,看到薛文涛一个人,没人问东问西的。薛文涛与妻子关系不好,这不是什么秘密。弟弟妹妹常劝他离婚,只是父母不同意。母亲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们做弟弟妹妹的,怎么能出这种馊主意?父亲则什么都不解释,只是说不许离婚!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父亲在村子里地位举足轻重。薛文涛祖父那代从外地迁来,因为是小姓,在村子里根本没有地位。薛文涛父亲是高中生,但推荐上大学没他的份。这是个不服输的人,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以及苦干加实干,不仅入了党,还一步步走上了村里的领导岗位。从上世纪70年代起,父亲先是做大队会计,然后是村主任、村支书,一干就是三十年,将近七十岁,才卸下支书职务。现在的村支书,是他一手培养的。更让他感到骄傲的是,培养了三个大学生。薛文涛是村里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先是在市里工作,后来又去了省政府,虽然他总说自己只是个副调研员,但是在大家眼里,那就是当官的。另外两个孩子,一个是民营企业的老总,一个是医院副院长。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应该说,父亲确实有骄傲的资本。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镇上的领导,对薛文涛非常看重,经常打听他什么时候回来,要请他吃饭。这次国庆节回来,镇领导也是知道的。中午镇党委书记专门请薛文涛和他父亲吃了饭。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从镇上回来,薛文涛休息了一下,傍晚起来,在村里转了转。现在农村建设得很漂亮,家家都住着楼房。薛家的小楼就非常气派。薛文涛家的楼房建了三十年,本来他们住在路南,因为修路要拆迁,才搬到现在的地方。那个时候住的是平房,但院子很大。院子西面有一大片菜地。地里种着萝卜、青菜、南瓜、西瓜,还架起一片豆荚、几株葡萄。更妙的是,还植有几株竹子。夏日躺在葡萄架下看书,冬日在雪地里赏竹。这是薛文涛怀念的日子,可惜上大学后再也没享受过。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薛文涛常常想,哪天不在政府里工作了,是否可以找块地方,种一片葡萄和竹子?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晚上村支书要请吃饭,被薛文涛父亲拒绝了。父亲说,难得几个孩子都在,就在家里吃顿便饭,不给你添麻烦了。吃饭的时候,薛文涛给儿子打了电话,然后把电话给父母,给弟弟妹妹,让他们都跟儿子说了话。本来想叫夏明娟接电话的,但怕她说出什么怪话,也就算了。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家里住宿条件很好,但弟弟妹妹都忙,两个人住得不远,吃完饭,正好开车一起回去。刚刚热闹的院子,就剩下薛文涛和父母了。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对于父亲,薛文涛充满了敬意,但是在自己的婚姻问题上,他对父亲的意见很大。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读高中时,薛文涛有个女同学,长得很漂亮,两人感情特别好,薛文涛考上大学后,女方没考上,父亲硬是不让他们来往了。他要薛文涛找个城里的姑娘。夏明娟就是城里的,父亲是老师,母亲是医生,很合父亲的心意。就这样,薛文涛匆匆结了婚。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父子俩聊天,话题总是说不到一块去,薛文涛想问问村里情况,父亲更关心他的级别,什么时候当处长,什么时候上厅级。父亲说:“最近级别调整了吗?”薛文涛说:“还是个副调。”父亲说:“还得好好努力干!你在省长身边,机会多,那些省领导,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就是县委书记、市委书记想见,也不是那么容易。”薛文涛苦笑了一下,心想他们见不到,你以为我就能见到?即便看到了,也没什么说话的机会。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中央大力提倡乡村振兴,现在乡村发展很有前途。”薛文涛说,“我有个朋友,做农业的,准备搞个度假村,请我过去帮忙。”父亲喝了点酒,有点迷糊:“怎么帮忙?可不能违反政策啊。”薛文涛说:“让我去度假村做总经理,收入比现在高。”父亲说:“做兼职?工作能顾得过来吗?”薛文涛说:“我想把工作辞了。”父亲一下子清醒了,叫道:“你说什么?”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我想把现在的工作辞了。”薛文涛说。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发疯了?把这么好的工作辞掉?那可是在省政府啊。”父亲说,“你别犯糊涂,赶紧死了那条心!”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我已经答应朋友了。”薛文涛说,“我考虑得很清楚,你别拦着我。”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你小子吃了什么迷魂药,居然要辞掉铁饭碗?”父亲大声呵斥道。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现在公务员辞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薛文涛说,“我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发挥自己的特长,有什么不好?省政府工作并不适合我。”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适不适合的,不也干了这么多年?”父亲说。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就因为干了这么多年,我才要赶快出来。”薛文涛说,“我也快五十岁了,在单位里没前途,想出来再干个十年八年,做点自己喜欢的事。”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父亲正要说话,母亲拉住他说:“文涛,你去那个度假村,明娟和孩子怎么办?”薛文涛说:“我们早就过不到一块了,回去就离婚,她愿意要孩子就给她,不愿意要我带着。”母亲大惊失色:“离婚?那怎么行啊?”薛文涛说:“现在离婚的人很多,没什么大不了的。离婚是一种解脱……”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离婚是一种解脱,比结婚更值得祝贺,薛文涛怕这句话母亲听不懂,说到一半停住了。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我不同意你离婚,更不同意你离开省政府。”父亲气急败坏地说。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这口吻跟夏明娟很像。夏明娟没说过不许离婚,她说的是,不能调动工作,调动工作就离婚。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你再说也没有用,我已经决定了。”薛文涛说。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父亲抓起一只碗,突然向薛文涛砸来,正中他额头,血顺着脸颊往下流。薛文涛有点晕眩。那一瞬间,他想到了顾城的《生命幻想曲》: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睡吧!合上双眼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世界就与我无关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你给我滚!”父亲咆哮着,抓起杯子又要砸过去。母亲一边拉住父亲,一边把餐巾纸扔给薛文涛,着急道:“文涛,别待在家里了,先去外面躲一会儿!”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薛文涛愣愣的,用餐巾纸捂住伤口,刚走出家门,就听到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摔打声。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走出院子,才发现月光很皎洁,这种时候,应该约上三五好友下棋赏月。虽然薛文涛没有赏月的心情,但那些关于月光的诗歌一股脑地钻进他脑子里。什么“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什么“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什么“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什么“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什么“春江潮水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诗人以月亮来表达思乡之情,自己却是被家人赶走的。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薛文涛不禁哑然失笑。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望着天上的月亮,薛文涛想,我错了吗?人这一辈子,会犯很多的错误,我只是个平凡的人,也会犯这样那样的错误。但我有追求快乐的权利,这也是错吗?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薛文涛漫无目的地走着,看到一片大湖。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这片湖水,似乎跟以前没什么区别。小时候上学,这片湖是必经之路,当时觉得湖很大,村子好大,觉得村里的路很长很美。长大后,感觉村子变小了。不光村子小,就是县城、市区、省城,再远点的北京、上海,甚至是国外,都没什么稀奇之处。薛文涛去过很多地方,却一直不知道湖的对面是什么。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好多年。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关于大湖,薛文涛还有一段深刻的记忆。那是读小学的时候,有一次经过大湖,他想试试闭着眼睛能否顺利经过湖区。薛文涛闭上眼睛,然后方向就走偏了。结果掉进了湖里。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掉进湖里,没有人搭救,无疑将会葬身湖底。幸亏旁边有人经过,看到了他落水的全部过程。后来救他的人说,那个小孩,就像着了魔似的,义无反顾地奔向湖水。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薛文涛决定,再试一次,看闭上眼睛,能否走成一条直线。万一真掉进湖里,就当游泳了。他一直想看看对面是什么。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念头,薛文涛兴奋不已。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薛文涛突然想到曾经读过的一首诗,那首诗叫作《锁》,只有短短的八行: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父亲给我一把锁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让我把别人锁在门里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把自己锁在门外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但我知道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这是不可能的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于是便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把自己锁在门里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把别人锁在门外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梁弓,文学硕士,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第九届委员会委员。曾获江苏省紫金山文学奖、江苏省“五个一工程”奖、首届“英雄儿女”杯电影剧本奖等奖项。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明天会更好》,中短篇小说《父亲的天安门》《迟到的火车》等。】BKX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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