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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槐树街

2022-01-1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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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槐   树   街
                                                              文/围庭

                           

      异地投宿,一般是喜欢找星级高的酒店下榻,当然,也有因为钱的缘由,去找价廉的经济型酒店。我不是一个有钱的人,所以常常喜欢在价高与价廉之间找个避雨挡风的地方。但这回在明州却不是,只因在网上寻到槐树街三个字时,便决定要住在这条路上。我对标有槐树字样地方特有好感。

       这条路上有两家旅馆,选了其中一家叫“槐花姐”的住下。选这家,是因为它处在槐树街的中段,从这儿出门,往左,或往右都很方便。

      旅馆叫“槐花姐”,任谁听了都会心生遐想。这是住女人的地方?这是勾引男人的招数?办理入住的是个高个子男人,这与“槐花姐”的概念反差很大,叫“槐花哥”好像更符合一点儿。出示的身份证后迅速地扫描,然后再传入公安局的监控网。这是一家正规得不能再正规的旅馆。“槐花姐”只是店招,与任何花色无关。

      住在三楼。临街的房间。房间下面是槐树街。窗下是一株枝叶茂盛的灰黑色槐树,四散开来,若从下面往上望,当称为绿荫如盖才是。为行人遮阴,是当之无愧的道荫树。和其他植物相似,它也散发出一种清香味。在窗台俯身可及树叶,屋里也飘逸着淡淡的槐叶味。过街是堤坝,堤坝里是缓缓流动的江水。叫什么江?记不清楚,有三条江穿城而过,别人曾告诉过我,但我还是记不起来了。槐树街有一排排槐树,还被一条透亮的江水浸润着,这是一条美丽的街路。

      乘了几个小时的长途车,身子骨有点疲软。在看着街景想着心事的同时,眼皮不敌困顿的侵袭,竟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起来。醒来时已是华灯璀璨。俯瞰绸缎似的江面,灯光映照在上面好像黑色鱼鳞在闪闪发光。轮船的汽笛声从远方传来。进了城是不允许拉响汽笛的,这肯定是在郊外分界处鸣放的,它也许是按约好的在通知码头做好卸货的准备。我当然不会管这些事,只是觉得这久违的物景和声响好亲切,它让我仿佛又置身于孩童时的吴淞江衅。那时午后,抑或夜半,都会有小货轮上的汽笛声从河道上飘荡过来。

      床头柜上有家叫“河鲜”饭馆的广告牌,说饭馆就在旅馆的隔壁,也有送饭到房间的服务。我虽然打了个瞌睡,但仍懒得多动,再则也不想一人这么晚了,傻乎乎地坐在小饭馆里被别人当作风景看,遂打了个电话,点了红烧青鱼段和醋熘土豆丝。背包里还有在火车上喝剩的“小糊涂仙”酒和面包,这样将就一顿,应该是没问题的。

      不一会儿有人敲门。一个有着弯弯月亮身段的女人笑盈盈地挎着饭盒装饰着门框。她递我接,然后付款。她说了句,酒好香啊!我将酒瓶给她看。她接了过去,又凑近瓶口深深闻了闻,又说了句,这酒真好。看来她是一个爱喝酒的人。正好拉杆箱里有两瓶酒,一瓶二两装的,一瓶一斤装的。我取出二两装的,说:“送你尝尝”。她笑了,竟一点儿也不客气收将下来,只是马上就把收我的饭款还与了我,说了句咱们两不欠。然后一阵风似的走了。人虽然走远了,可她那一笑就露出的两排白牙的模样似乎还在那里。

      次日早上醒来,出店门到江堤上散步。江面上笼罩着淡淡的薄雾,这对航行者固然不便,可并不妨碍江岸上欣赏风景的人。就如我。江风微微吹着,吹乱了头发,拢了拢又往前走。走着看着。见有三二人围着身穿橡胶裤的人,我遂也凑前探望。橡胶裤人正收着鱼网,蜿蜒的渔网上不规则地缀着一些鱼儿,大的斤吧,小的几两。鱼儿不甘被擒,拼着力气晃动着尾巴,水珠溅射开来。围观的人里有个是女的,她提着个带盖的竹篮子,正从橡胶裤人手里接过一条条鱼儿投进竹篮里。不一会装满了。又换了个竹篮,直至装了个大半,才格格一笑,说:“不要了!不要了!”声音很熟。细辨认,竟是昨晚送饭的女人。这时她也认出了我,两排白牙又露出了,说道:“饭店的鱼都是这个师傅打上来的。中午你到饭店里来,尝尝这新打的鱼吧!”

     本来明州L朋友要请我吃饭。我说:“这回咱们得改动下规则,我请你。”他说:“为甚?”我说:“有个朋友在这儿开饭店。”L朋友闻言大喜,说一定来。

      我早早地来到了“河鲜”饭馆。饭馆不大,只有七八个车厢式座位。地板拖得一尘不染,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最给我好感的是,餐桌上都铺上白布,桌上还放着一个小小的花瓶,瓶口插上一朵半蕾半放的红花。因为是绢布制成的,所以比真花还要艳丽。送饭的女人见我来了,显示几分兴奋。与昨晚、今晨相比,此刻的她略施薄妆,而且放开性子的笑声里似也有了几分收敛。比前两回见时,她的女人味更足了点。她为我倒了杯茶,然后自己也坐在对面。我们聊了起来。

      我说:“这条马路叫槐花街,很好听的。”

      她答:“是的,我也觉得好听。所以六年前就选这儿开饭店了。”

      我说:“原来你是老板娘。”

       她答:“什么老板娘?我们都是家里人合伙干,两个弟弟和弟媳,只叫了几个人帮工,我们赚的也都是自己的工资钱。”

       我将昨晚的疑问提了出来:“你喜欢喝酒?”

       她答:“我在酒厂待过。我一闻便闻出了你的酒是佳酿。”

       她接着告我,我送她的酒,她放在酒柜上了。客人里有喜欢喝好酒的,她一直想进点带品牌的酒,可没有找到合适的酒。这“小糊涂仙”挺好的。她准备进两箱这样的酒。

      我说:“旅馆叫‘槐花姐’,怎么会取这名子?”
      “哈哈!这是我的名子。开旅馆时取了好几个名字,工商说重复了,没批下来。后来我大弟说槐树街上都知槐花姐,咱就用这名字吧!查了一下,还真的没重名”。她大笑道。

      她还告诉我,她家村里到处栽的就是槐树,她那个村庄也叫王家槐。因是老大,村里人都叫她槐花姐。几年前她来明州打工,就租下房子住在槐树街上。她说她一看这路名就打心眼里觉得亲近。后来把家里两个弟弟一起叫来,攒了几年钱,合伙开了饭馆,又开了旅馆。

      不一会儿L朋友来了。槐花姐下厨房做事就和她说话一样麻利,顷刻之间,便用清早捕的杂鱼小虾为我们做好几个菜。好菜得配好酒,我欲打开还未启封“小糊涂仙”酒,槐花姐戏言说尝尝她饭馆里的镇馆之酒。柜台上有一只大玻璃瓶,里面装满了酒,还有一串串椭圆形花朵模样的东西浸泡里面、酒色泛黄。槐花姐说这酒是她家乡产的,她以前在这家酒厂上班。每年初夏,她都打落树上的槐花放入瓶里浸泡。这酒该叫槐花酒。我呡了一口,清香绵软且甘洌醇净,味道确实不错。

      那一顿午饭吃了几个小时。很尽兴。结算饭钱时,槐花姐硬是不收酒钱,说酒是送的。我不好意思,就将那瓶还未启封的“小糊涂仙”送与她。她这回不肯收了。我说留个纪念吧!她这才收下来。并说道:“这酒先搁在这里,等你们下回来喝。”

      临别明州时,槐花姐还送我一个用方瓶装的槐花酒。以后我再也没有到过明州。听L朋友说,他与朋友又到那儿喝过几回酒,槐花姐问起我啥时再来,并说我送她的那瓶“小糊涂仙”还一直搁在那儿,等我去喝。不过槐花姐送的槐花酒,我也一直没舍得喝。许是时间放得久了,酒色比以前更加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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