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赣西北铜鼓——往事何堪(之三)

2022-01-13经典散文
[db:简介]


2、闯铜鼓的少年

张锦富打定主意不去上学读书了,他坚定地逃离了父母送他去返学,扛着锄头就下了地。他已经十三岁了。家里很苦,继续读书只会让家里更苦。他很想凭自己的微薄之力,帮着父母减轻一点压力和负担。
十三岁的张锦富已经有一个大姐,一个大哥,四个弟弟,其中一个正在襁褓中。以张锦富十三岁的年纪,他应该什么都不懂,家里也用不着他操心。可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大姐前年已经嫁人了,大哥也于立冬后悄悄走了。四年前的1954年,大哥从朝鲜战场回来,一直安心在家耕田种地,拼命干活。可是,不久之前,大哥整日愁眉不展,越来越寡言少语,他整天闷声在地里干完活,回到家就不声不响地坐到家中狭窄、破败、幽暗的角落里,一心扑在破桌凳上写东西。看到大哥苦思冥想的样子,张锦富忍不住问:
大哥,写什么呢?
大哥依旧苦着脸,什么也不说。他只看了张锦富一眼,好像在说,小孩子,你懂什么?
张锦富读过三年书,大哥不在旁边时,他偷看了大哥写的东西,字虽认不全,但还是能看懂,原来是一封写给他们部队首长的信。信很长。大哥在信中说,他在长沙县路口乡,最近经常看到底下干部说假话,稻子收上来,上报的产量全是假的,明明亩产只有300来斤谷,却要上报500斤,还比赛似的,你报500斤,我就报800斤,他就报1000斤……弄得上交了公粮,群众就少了口粮,甚至没有口粮了。大哥骂他们假积极,无非是为了好表现,讨好上级,想当先进,当官。可是怎么骂都没有用。秋收结束没几天,仓库里明明没有多少粮食,上级来检查,当社长的,当队长的小官就带着人做假。把稻杆结结实实垫在仓库底下,上面再堆上稻谷,稻谷堆得高高的,就说秋收获得了大丰收……他还说,眼看就要入冬,食堂红红火火办起来,现在就快没米下锅了……有的地方村里开始吃草根树皮。大家饿着肚子干活,脸色都是蜡黄的,脸肿了,脚肿了,肚子也大起来了……
这是1958年的冬天,人们战天斗地,如火如荼,大哥却悄悄收拾好角落里的桌凳,把一叠厚厚的信纸码得整整齐齐的,装进一个牛皮纸袋子,再放入朝鲜带回来的破旧军用背包里,穿上草鞋,不声不响要往外走。临出门,他对母亲只说了一句话:
“唔妈,我去找首长了!”
这是大哥留给母亲的最后一句话。接着直奔长沙而去。
望着大哥远去的背影,张锦富很惆怅。父亲开春就出了门,据说去了江西。父亲是做篾匠的,欲靠一把篾刀撑起一个家。他去了一个叫锦江的地方编篾箩、做篾筐,等等,名曰搞副业。父亲在江西节衣缩食,隔三五个月寄点钱回来给母亲。可是,现在大家都吃大食堂了,没有人敢在家中生火,母亲也就不敢拿钱去买粮食。如今一到冬天,食堂停火了,断炊了,到处都缺粮食,母亲就是想买粮食也买不到。所有人遍地找吃的,野菜、树叶、草根……能吃的都吃掉了。四处不见了绿色,树木都赤条条的,大地裸露于天空之下,尘沙飞扬,极目所见,到处一片荒凉。
数九隆冬,冰天雪地。
村子里哀鸿四起,家家饿殍。有人暴毙于田野,有人饿死于家中。无人不恐慌。叔叔,舅舅准备外出找吃的,以求得家人们生存下去。都说“去江西,吃饱饭”,叔叔、舅舅就想偷偷往江西跑。
半夜里,张锦富跟着叔叔、舅舅出发了。他们是最早往外出逃的一批人。
出了杨家冲,出了路口乡,往南是长沙,九十里,往东,是赣西北的铜鼓县,大约三百来里。
舅舅也是一位手艺人——木匠,也想凭一把斧头谋活路。他穿一身宽襟土布衣衫,戴一顶旧得不能再旧的破草帽,踏一双破草鞋,带着吃饭的木匠工具,双手推一辆独轮车,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小心翼翼是不得已,一旦弄出声响,他们肯定走不成。叔叔穿的也是补丁加补丁的粗布衣衫,脚下也是一双旧草鞋。他挑了一担篾箩,里面装着谋生的用具,以及破烂的棉絮,破旧的衣衫。张锦富初出茅庐,光身穿了一件哥哥穿了不能再穿,再传给他穿的破棉袄,一条单裤,一双旧布鞋。
第一次走出村子,去往一个他一无所知的陌生之地,张锦富忘记了饥肠辘辘,而且还有一种兴奋之情。他似乎没有觉得死神就在他的后面,也没有感受到死亡的威胁,而是怀着一种使命感。是的,张锦富想到的不仅是自己要吃饱饭,更多的是要为父母分忧,为父母解愁,为家里增加收入,让弟弟们不饿,不死。
他还想,快点到江西吧!到江西就好了吧?
一路风尘,张锦富跟着叔叔、舅舅来到了蕉溪岭。
焦溪岭离杨家冲大约一百三十里。明朝文学家顾璘诗曰:
蕉岭何嵯峨,峻极侵汉耸。
岩峦势崚嶒,草树影蒙茸。
羊肠仄径回,螺髻尖峰拥。
危讶天与摧,突疑地俄肿。
……
蕉溪岭是浏阳县第一长岭,一条古道穿山而过,长十五里。从山麓到山岭,号称上七里,再下八里。在这条古道上,历朝历代都曾设有茶铺、饭馆、旅社。第二次长沙会长期间,国民党74军奉命参战,从江西新余开拔赶往长沙,由于时间紧迫,部队白天行军,57师、58师在通过蕉溪岭隘路时,遭到日军的轮番轰炸,死伤无数,致使后面赶来的51师目瞪口呆,痛心不已。
望着嵯峨的蕉溪岭,张锦富并无惧色,再望望蜿蜒向上的狭隘古道,以及古道上细碎的沙石,张锦富也只想将它们踏在脚下。他没有苦的意识,也有没有累的概念。叔叔挑着担子在前面走,舅舅推着独轮车在后面跟,张锦富亦步亦趋。抬一抬眼,舅舅的头在叔叔的脚跟下,张锦富的头在舅舅的脚跟下。一个断崖挡住了去路,张锦富加快脚步,一骨碌爬到上头,拖住了独轮车的羊角头,叔叔和舅舅在下方使劲抬。三个人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独轮车终于上去了,张锦富棉袄里面也湿湿的了。
再往前,过浏阳县城,再再往前,过大重岭。一路跋山涉水,雨打风吹,霜雪寒冰。天黑了,山石嶙峋,羊肠难行,他们就在山上的树林里休憩。歇下担子,停下车子,捡一些干柴,架一顶炉罐,点一把火。柴火旺极了,烤得三个人暖起来。一只野兔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他们如获至宝。叔叔眼疾手快,用一根柴棍劈过去,野兔闷声而亡。将野兔放到炉罐里,到山沟里舀几勺清泉水。野兔煮熟了,三个人美美地吃了一顿。
整整七天七夜,他们终于过了血树坳,进入铜鼓地界。张锦富的布鞋烂了,再也不能穿了。赤脚前行,湿湿细细的沙石刺在脚板上,有如万箭穿心。脚渐渐麻木了,肿得像称坨一样。到了排埠,张锦富再也走不动了。叔叔,舅舅找了个人家,让他休息几天,临走叮嘱道:
“等在铜鼓找到事干,再回来接你吧。”
过了几天,张锦富跟着叔叔、舅舅进了一个小农场。
张锦富没想到,那里是一大片荒地,农场也是刚刚组建的。有一点他根本不知道,铜鼓曾经是秋收起义前委所在地,土地战争时期,铜鼓还为革命献出了无数的生命。如今,铜鼓的人口不到土地战争前的三分之一。
张锦富想,咦,路口乡那边到处都在炼钢炼铁,这边却办起了农场。他一点也不知道,铜鼓也炼钢炼铁。家家户户把家里的破铜烂铁献出来,集中挑到指定的地点,再在指定地点开炉炼钢。9月,全县调集了500名民工参加“钢铁大会战”,分别到宜丰棠浦煤矿、上高铁路,新余钢铁厂去劳动。10月5日,全县召开了木炭工作会议,会议决定,在全县各地抽调1200名强劳动力,于当月10日前建木炭窑360个,坚决为钢铁而战,为“元帅(钢铁)”备粮,日砍柴,夜烧炭,窑不停,人不息,日产木炭5万斤。
可是,无数的湘湖人,还有其它地方的人一波一波涌进来,铜鼓就将这些人组织起来,或参加农场劳动,或参加林场建设。
农场距县城约三四公里,就在温泉镇的旁边。舅舅已在这里制作农具,叔叔也在这里开荒。张锦富年纪还小,负责看牛。农场有将近200人,大多都带着湘湖人的乡音。
铜鼓果真有饭吃,不说能吃十分饱,七分还是有的吧。
进农场的第一天,张锦富就吃到了钵子饭,而且还是白米饭。吃饭之前,他赶着十几头牛经过食堂的门口,站着看了一会儿,只见食堂里一个大灶,一口大铁锅,大铁锅上叠着几层大大的木蒸笼,方方的,长方形。木笼里面放着一个个竹筒,竹筒里是大米加水。师傅烧起了木柴火,烧得旺旺的。锅里水开了,蒸汽渐渐喷出来,雾气腾腾的。约小半天,饭熟了,奇香。大家到食堂排队领饭,小孩吃三两的竹筒,大人吃半斤的竹筒。
吃完饭,张锦富身上有劲了。“奇怪耶,铜鼓真的能吃饱饭!”张锦富大惑不解。
然而,和许多人一样,张锦富怎么能知道,11月12日,铜鼓县委、县人民委员会向南昌地委报告,由于大量从湘湖等地的人口涌入,截至前三个季度,铜鼓全县已接收落户2960余人,非落户务工2700余人,此外,外来人口还在源源不断地进入,铜鼓当地粮食统销供应困难,请求上级批准1958——1959年粮食不外调。
张锦富更加无法知道的是,当时,当地的百姓,乡村里的食堂,人们没有这样的白米饭吃。很多人都吃薯丝饭,菜拌饭……到了后来,很多地方的人吃菜瓜稀汤,只有下地干活的人,才能喝到一碗稀粥。
晚上,张锦富端着竹筒饭,心里却在想,要是母亲也能来铜鼓,那该多好,弟弟们就不会那样挨饿了。
半年以后,农场改成了垦殖场。规模也扩大了,有农场,茶叶场等等。
县城的西南边,从城郊的肖家祠开始,到西湖村,到窑铺……五华里的一片区域,就是茶叶场开垦地。开垦地是一片沙石地,定江河穿越沙地向东而去。据说,明清年间,定江河多次发大水,河水也多次改了道,大沙洲就是这样形成的。现如今,大沙洲上游的定江河分开了一个岔口,一条小溪顺着凤凰山向下游流去,里面鱼虾成群。站在小溪旁向对面望过去,越过定江河,直到对面的山脚,大约也有三华里。
许多的湘湖人在这片沙洲地上砍掉毛竹,除去灌木、女贞,杂草,再挖去沙地里的芒蔸,一铲铲整理畦垄,一棵棵栽种茶叶树。
垦殖场还在茶叶场开办了养兔场,张锦富被调到这个茶也场来养兔子,渐渐学会了割兔草,喂兔子,为兔子防痢疾,等等。
一有空闲,张锦富就跟着大伙儿去凤凰山下的小溪里抓鱼。小溪里鱼极多,尤以鲤鱼、鲫鱼为甚。夜晚,抓鱼的人拿着网兜、鱼叉,往溪水里一插,一条一两斤重的鲤鱼就抓到了。“二月二,龙抬头”,春雨绵绵,紫云茵盛开,溪水上涨,大量的鲶鱼溯水而上,不断传出哗哗哗拍打溪水的响声,附近的男女老幼,成群结队地去往溪去抓鲶鱼,一时间,一条一条的鲶鱼就在人们的手里活蹦乱跳。
张锦富早拿工资了,每个月12元。垦殖场实行的是半供给半工资制度,“吃饭不要钱,按月发工资。”张锦富每每拿到工资都异常高兴,除去必要了开销,其余的都存起来。他要学父亲,存钱寄给母亲。
一年以后,冬至降临,张锦富突然接到母亲一封信,言语不多,只说她病了,希望儿子回家,她想看看他。张锦富吓倒了,以为母亲可能病得不轻,要不不会写信让他回去。赶快打点行装,揣上不多的存款,匆匆要往家里赶。叔叔、舅舅提醒,上一趟街,看能不能买点吃的,给母亲带回去。街上几乎没有吃的卖,好不容易用粮票买了一斤饼干。
然而,母亲没有病,她只是想儿子了。
这一年,母亲是怎么带着弟弟们活过来的,张锦富一点也不知道。一进门只见弟弟们脏兮兮的,都好像从老鼠洞里爬出来,面黄肌瘦,个个像猴子一般,眼鼓鼓地看着他。
大年的晚上,父亲也带着一身尘灰回来了。父亲在锦江做篾匠,用的都是河竹,没有山竹,很不习惯。但他走东家,过西家,想方设法弄了几斤大米,藏在工具担里,辛辛苦苦挑了回来。
全家人聚齐,张锦富想起了大哥。母亲也念叨了几句:“听人说,发富在长沙偷了自行车,后来就不见了,也不知他去了哪儿……”
年很快过去了。
度过了1959,最艰难的时世即将到来。立春没有春的气息,杨家冲死寂死寂的,荒凉凄冷,远远近近,时不时传来死人的哭声,乌鸦站在颓树上,紧盯着荒坟乱岗哇哇乱叫,似乎在等待着一顿大餐。
父亲回来后,张锦富家里今天煮几两米,明天煮几两米,很快吃完父亲带回来的米,现在,又有好些天冷锅冷灶了。半夜里,母亲趁全家都昏睡了,一个人悄悄出去,好一阵功夫,突然变魔法似的弄回来一点东西,弄给孩子们吃,孩子们也不知道是什么,狼吞虎咽的吃了,还是不知吃的是什么,就这样,一家人苟延残喘着。
眼看着全家在死亡的边缘挣扎,父亲想不出任何办法,只得继续往江西去,但不是去锦江,而是去铜鼓。他叮嘱张锦富好好帮助母亲,照看弟弟。父亲一走,张锦富在家怎么也待不住,他毅然决定回铜鼓。弟弟们怎么办?带上他们吧。
母亲对张锦富说,不要管我,我能不能活下去,自有分寸,弟弟们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了。她拿出张锦富带回家的钱,塞在他的手中。
张锦富要带四个弟弟,而且有一个才刚刚学会走路,这是一个极大的难题。然而,少年人往往无知无畏。张锦富没想那么多。他只知道,带弟弟们走路去铜鼓是不可能了,那就坐火车吧。鼓起非凡的勇气,张锦富先带弟弟们坐汽车去长沙,再坐火车转株洲,过萍乡,到宜春,然后转汽车往铜鼓。那时候,通往宜春的公路开通不久。一路上,兄弟五人,一个驮在张锦富背上,三个跟在后面,他们克服重重困难,终于到了铜鼓。
流入铜鼓的湘湖人不断增加,垦殖场招满了人,现在不可能再进去了。张锦富只能另找落脚的地方,然后再去找活干。父亲不知在什么地方做手艺,他就把弟弟们托付给叔叔照看。他说,叔叔,就照看几天,等我找到父亲,找到活路,就回来接他们。
张锦富不知去哪里找父亲,也不知道到哪里找活干。好在铜鼓到处缺人手。突然想到有一位远亲在铜鼓西河的棋坪,张锦富就翻山越岭去找他。走了几十里山路,问了好几个村子,远亲没找到,张锦富迷迷茫茫来到了棋坪的湾里村。走投无路之际,一位热心人带他去见生产队长。
张锦富向队长鞠躬,小心问:“队长,你这村里要人做事吗?”
土地战争时期,棋坪是铜鼓的红色核心地区,大龙山就在附近不远,彭德怀在这一带建立了湘鄂赣苏区。苏区撤离后,长期的游击战争,让这里牺牲了无数的人,如今,这一带人烟稀少,劳动力严重缺乏。队长拿着一个烟斗,慢慢吸着烟,仔细端详着张锦富,只见他个头不高,但长得敦实,像是能吃苦的样子,于是问:
“多大了?”队长继续审视他,和气地问道。
“十四岁了呢。”张锦富腼腆地回答。
“就你一个人?”
“父亲前些日过来铜鼓了,他到处做篾匠,也不知去了哪,我去找找他,请他一起来好不?我还有四个弟弟,大的12岁,也能干活了,看看牛是可以的……”
队长思想良久,口气更加和气起来,说道:“把你父亲一起叫过来吧,队里正需要篾匠,有好多功夫要做。你们五个男孩,很快都是劳动力。”
张锦富去接弟弟们。父亲不知道在哪里做手艺,他交代叔叔,若有父亲消息,叫他到湾里来找我。
张锦富带着弟弟们在湾里落脚了。队长给他安排了一间旧屋,让他们兄弟住下来。又称了一些谷子,叫他们兄弟先吃着。令居住着一家客家人的后裔,见村里来了一群孩子,最大的才十四岁,主妇热心来帮忙,翻箱倒柜,搜出了一床烂棉絮,两件补了又补的烂衣服,都拿来送给他们。她说,烂是烂了些,我的孩子比你的弟弟大,不能穿了,你们弟地谁合适,将就着穿吧。
最小的弟弟没人照顾,另一位老奶奶好心来帮忙,她宁肯自己省着吃,也要抱弟弟到她家里,给他一些吃的东西。
……
两年过去了,形势好起来,大米加番薯,终归可以吃得更饱些了。父亲在队里一年多,篾匠活他全包了,赚的工分和粮食也多些。五位兄弟也都长高了,能下地劳动的下地劳动,能放牛的放牛。
张锦富想念母亲。母亲又生了一个弟弟。农闲之时,张锦富和父亲商量,回去一趟,接母亲来湾里。待接到母亲,张锦富决定不走蕉溪岭,也不坐火车走宜春。杨家冲离平江近些,平江到黄金洞也不远,黄金洞离湾里最近。他带母亲坐上了去平江的汽车,先到黄金洞,再徒步翻过三枣岭,继续行走十几二十里,就到湾里了。
一家团圆,仍然没有大哥的消息。据后来的传说,大哥到达长沙后,却是租了一辆自行车,骑着自行车去了军区找首长。不知大哥去没去成,后来就杳无踪迹了。
又过了一年,长沙来了两个人,说是公安的,问他们,张发福是不是你们的家人?那一年,他偷了一部自行车,被判了五年,现在,他在监狱里得了大病,怕是快不行了,你们谁,是不是去看看他?父亲去母亲去都可以……
父亲母亲没文化,他们很害怕,去不去没了主张。张锦富想去,但是他也怕。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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