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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当代李白文选》

2022-01-11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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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檐里的世界》

        雨。瓢泼的雨。自天而降哗啦啦的雨。雨声似在屋里,实在屋外。雨如烟。雨连带那种哗啦啦的声音飞飘进屋,屋里的人顿感一股湿润的气息。小姐妹们的昵称被叫得很响,声音在这栋人们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敢去住、偶尔用来关鸡或放些旧家什的屋内回荡。只是姐妹们在三十多年前经常来这里玩。这原是民国时期一富贵人家的老宅,童年的姐妹们当然不知道从前的事,因为有些事已经过去了多年,也没人再提起。主人据说是在解放后一场运动中上吊死去的,也没后代,屋顶看上去有几处在漏雨。厅屋显得很宽敞,梁有很大的跨度伸到室墙两边。有几面差不多的墙隔开侧室,中间是那间厅屋。祖堂极旧,通向厅室的门,往往会突然吱呀一声以松散的门脚插柄为支点自动打开,露出的厅室一览无余。连着厅室的侧房门转轴与凹槽的接合部也很松,有时用削尖的楔逼住闩,门才管用一阵子。
        这或许是星期天。屋里有未进学堂上学的小姐妹,她们披了个极薄的披巾用作玩耍,上半截拢在肩上。屋里有已进学堂上学了的小姐妹,她们走路颇有几分大人气势,有时故意让脚踮起,以此显示出她们神气时与众不同的样子,手掌连带着手臂摇得灵活极了,她们仿佛在为向什么人示意作准备,并开始懂点男女之情事。
        人声如泼雨一样响。小姐妹们站着很多,在看跳绳。似乎有屋梁那样的跨度的跳绳每每往高空一舞,就引来许多姐妹们的目光,感觉如屋外的雨一样飘忽。跳绳人红扑扑的脸蛋涨出的血色红成了朝阳,人们的心情也像突然好起了许多。其实天色仍然很阴郁,在人的感觉中天空正在矮下一截又一截,那老旧了很久的檐 、梁也似乎跟着压下来 。
        圈,圈,圈是两个不同端点的两个舞绳人从一端到另一端一轮轮舞成的线。一人快动作时,一脚会不由自主地高高点地,她尽量保持身形,绳一举,另一端的人也跟着让绳高上去。先前一个人欢快极了,还不想让绳落下,而另一个急巴巴的,立即飞快地接上那落的动作。其中一人若稍一迟疑,也许口袋里东西掉了,手一低,一截绳已拖在地面。另一个在同一时间猛一用力,绳竟脱了手,极不均匀地堆挤着全在了那人一端,跳着的人一下子在了空白处。
        有人在门槛上坐着,一腿拢着,另一条长伸,她正在看,她太小了没有机会参加。她看见一个人在快速舞动的绳里,跳着,起伏着,随后又一人加进来,跳着,起伏着,水涟一样漾开去的是她那柔美的身段或在左或在右的线条。而舞的手快速配合绳,跳着的人就让罩成一个移动的点,这里立即会围上许多人,人们又围成以另一股绳里跳着的另一个人为中心的圈,有时几股绳会同时荡了起来,这样更多的人圈便自动形成,一道道跳着的人目光闪闪着,对面跳着的人瞳影快速形成,前面跳着的那个人立即有了更佳投入的状态,于是屋里只听见看的人赞好的巴掌声,只听见跳着的人脚落地声,只听见看的人和跳的人同时发出信口开河咿咿呀呀的声音。小小的人手掌上拍打起的时而快时而慢的节奏,屋里不时响起一阵阵甜美的稚嫩童音,这样的情形会让每一个置身于此的人感到格外亲切。
        一个并不高叫小艳的姑娘,较瘦,跳完后被高高的檐顶衬着还显得有点矮。另一个矮瘦的,人家称她为"小人精"的,是小五乘机伸腿加入。小五跳涨的红扑扑血色与黑漆漆脸上光泽,烘托出很多年前老屋的那样一种气氛,而那种气氛仿佛能让人领会到老屋的某种精髓所在似的。
        离小五很远的一个人,人称"三丫"的,在人堆里先露出头。她一靠近小五,立即就用一种清晰的尖长声叫起,大家听在耳里:小五小人精,小五赛妖精。人堆里仿佛有喘息声,却并不清晰,只是空气中传递着一种能让人感染的情绪。那人很娇气,搂扶着一个人的腰,很害怕小五去打,仿佛会逃远去,又从另一个人后面现出 ,她向小五笑着。又戏弄:小五赛妖精,小五赛妖精,今天跳旧绳,明天又换新。说着她点了点细小的头,并且手臂随着时而上时而下的动作弓起,像在打节拍。等到大家分过神来,却听见她嘴里咕嘟直响,喉脖上似乎鼓起些东西,她只乱笑着。
        小五跳得疯时,会不由自主地以这时跳的地方为原点、用最快的速度像舞动的绳一样转起圈来,一边默数转起的仅有的两三圈,一边和大家一起嚷。绳这时舞得极快,她来不及转完另一整圈,就出了绳。或许另有一人令人恶心地朝她顺口打 起哇哇(儿童俚语:乱嚷)来:小冤家,小冤家,你不死,我不嫁。小五又想转圈,在心底默想着男女角色仿佛也能互换,回应:小冤家,你死了,我就嫁。其实她们都是未长大的小女孩儿,这里并没有一个男孩。那人或莫名其妙、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妈妈,你那小冤家,看她一眼我心都乱如麻。正跳得猛的小五立即回应道:是我心乱如麻,我看你此时说的话真像狗放出的馊屁。人们于是往往这样开着彼此不较真的玩笑。波浪一样高低起伏的身她一边跳着心变得渐渐柔和起来:人在跳,人张口,我本难得来开口,你口张来我想不跳,懒得和你打呸嚏——或耍小九九。我说你,哎嗨——怎么叽里呱啦地总想占我便宜。这里的"小九九"和我们通常指的汉语里的"小九九"不全一样。"打呸嚏"和"耍小九九"是小伙伴们经常挂在嘴边自拟的顺口溜,即费口舌,或耍心计卖关子的意思。大家取闹一段时间后,会笑得掉眼泪。有人不知为何似乎在哭,却只看着别人发笑。一个矮妮子经不住这么一撩拨,好像想起什么心事用手擦眼里的黑翳,一条条深纹现在眼泡上,大家笑的时候自会发出各自不同的快感。
        这样欢快一段时间后,最热闹时许多人在乱哄哄的声音中闪进绳里起跳,同时忍不住兴奋起来,又跳上的小艳嘴里胡乱地发出些只有自己才懂的听上去似乎是咿咿呀呀的声音,身子则依绳不停地跳在远处,人也在柔美皮绳对地弹动的姿势中染上了或多或少的灵气,声音立即又高起来,且有了顺口打哇哇的内容:一二三四五六七,世上数我为第一;五六七八九十一十二,我不说话你第二;桃树开花李树发芽,初一十五龙灯挂彩,九九一百!原来人在数着跳的次数。正跳绳的人仿佛故意要停下,脚却又抬高如抛绳,声音高起来一些,人激动着。跳得欢快时其兴奋程度不亚于民间的踩高跷,抬高的脚尽量靠向绳高端,腿风扫下来,身子一转原本迅速分开的两脚同时在了地并拢,人已过了原先默认的界线。跳着的人向看得陶醉于其中的众人飞射媚光,众人乱扭着闪让一一她似乎就要往人前靠过来。这跳着看着的人们在乱哄哄的声音中往往会拿“天”、“地”二字作话题,其精神世界仿佛也游移于天和地之间,她们互相戏道:天在显灵,地在显灵,你靠过来跳不成,我靠过去跳得成;人说天荒,人说地老,你跳半步便要倒,望你跳时要想好;天让谁轰,地在哪裂,裂到地边日落时,地边现出一条线,你穿过来前要仔细看;地若作妹,天自当哥,到我跳时你便不歌,临到你跳你还真啰嗦 ;天是个姥爷,地就是姥姥……另:短一点的一一天有仙,地有仙,跳于四面四面是仙;天有皇,地有皇,我不发声你只管喊娘;天本不矮,地就显矮,遇到个老五麻子也就很矮。句子拉起一一天上房有檐,地上屋有檐,走出河边见城墙,城墙伸到那天尽头,我吆几声来你磕头……屋里很是热闹。人们一个比一个兴奋,在乱哄哄不时嚷起来的声音中,颇有你方玩罢又有更多人登场接跳的势头。
        雨依旧在下,依旧落在那一条条街,一栋栋屋,一块块泛点白光的青石板上。水漾开来哗啦啦的声音传开来,街心,有人撑伞不动,有人抖落身上的雨水弓身进了屋。而屋里妇人极不清晰的脸,像晴雨之际不稳定的天色,她这时朝老公嚷了起来:才来!才来!都十点半了,要你造的灶今天上午怎么还造得成?屋里她婆婆坐在床边声音沙哑地劝道:他媳妇,两口子,吵啥呢?雨声漫过来淹没了人声。屋里声音愈稀少。总有另外一种声音在响起来,比如水鸭在街上踱,神气得像一匹小马,屋里的一些姐妹总想朝门外去听,观望 。而另一些姐妹则向上看着雨发愁,心思令人捉摸不透。
        有两姐妹手掌对手掌在玩 “拍掌”的游戏。你拍掌,我拍掌,大家都来这里拍手掌,她们在心里默念着童年时代的顺口溜,手力很均匀,人每拍一下都有讲究,但手掌也有时刚一贴住,用大力即推动身,两人被推好远。又拍,口里说道:我们拍一拍手,我们是好朋友;我们抖一抖脚,也是好朋友。腰杆极直,不高的身子被高檐衬托,屋墙那每一块砖也像被小姑娘的手掌拍得响了起来,屋里传响一阵阵拉长了的回音。又说:我们拍一拍手,我们是好朋友。两人手掌与手掌对贴,不动时对眼望着,有一点昵笑在脸上。于是人朝着手掌呵了一口气,把掌心揉了揉,手掌的血色红润了许多,心扑哧扑哧地快速跳动。随着另一边跳绳的动作,手掌手臂会往空中绕上一大圈,原来有时手臂也会不由自主地在拍着的过程中受舞绳人姿势的影响故意往身外兜圈。“哎,小英,我问你”那妮子说,她故意又不说,小英去问,她就装着先不说的样子,这样能逗小英注意到她拍着的手上来,她老是让另一边跳绳的声音吸引了去,她们对拍得更起劲了——这一回也许轮到她分神:她忽然想起某一个中午两人摔跤了一会不分胜负,就会报复性地啪以一重掌打去,小 英感到莫名其妙,阳光般灿烂的笑脸上很快又泛出红晕,原来的阴鸷不见了,声音也更响了,就是她自己也不觉得先前有什么不对头。小英稍稍弓下身去,一边猜想她的衣兜里装了什么东西,她先前才那么分神,原来是一个断带的兜肚在大大鼓着?她忽然想起从前室外缸里漾着水涟的情景,人用力一外翻膨大的兜现岀兜肚。小英就问:你莫非有什么毛病吧?我能有什么毛病。眼光极有磁性。你为什么打我一下。那人笑了只有她自己懂。再看时,小英的眼瞳里黑幽幽的总像有东西。童年忆想着的什么让她产生了幻觉,只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小英又问:你干嘛打我?我没打你呀。那人装着弯了一下腰,重复:我没打呀! 有蚊子叮了脚,她眼瞪大些,然后装成很可爱的样子去搂小英,两人身挨身真像两个小矮人精。
        阿娣!阿娣!有人叫道。阿娣年岁大一点,正从人中间挤出来一个发绳结散了,妈妈为她扎头发的手姿势仿佛还定格在那里:干嘛?和我一起来跳!我不想跳!那两个人来拍手掌。阿娣迟疑了一会用手巾捂 一下嘴,很轻的一缕气缭绕着她故意用另一手的指叉开巾,气就像是很白很白。眼眯着影虚虚的,自个儿笑得要死,故意说:不去,不去。到另一间室靠那边,只有我俩没别人的地方。阿娣一动头,可爱的样子现出。小巴掌举起,人故意让它先侧立着,却急切地显露一种羡慕别人的眼光。于是两人侧着身,各自用一手拍,白白的指像极了去壳的嫩笋。只一眨眼的工夫,人各自伸出的两只手又对着脸拍。她们所在的室很空,只有少数几个人在挨厅室那边的高脚板凳处。屋里散置着几个箩。年深日久云集的灰尘在了箩圆口上,她们不经意一抬脚,灰厚厚地散落在地上,蠢蠢欲飞。两人兴致极高,没有人打扰心态最佳,因而人拍得更快了。姐妹们这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跳绳人和小英她们拍巴掌的人们去了。
        她们掌对掌拍着的声音传到梁上,梁上仿佛有个倒悬的人直朝屋里的人笑,一坨坨年深日久聚集的梁灰极像笑脸,它们仿佛也受了人的感染。当梁灰极富弹性地落下时,立即有了接近人手臂的欲望。有时她们一望上去,脸上很细小的笑纹流露出她们拍手时私下叫好的心态。
        雨珠溅湿了这栋没人经管的屋一些地方,而屋的角落仍很干。梁上有几处在漏雨,人们可看清梁上很高的滴水线。每一个闲着的人注意力集中在主角的表演中,被感染的人在屋里像出土的春笋。先前在门槛上坐着的那个人摸一下口袋,一根针扎了手,偶然的这种小动作也不会让注意力有所分散。她起身到了人群,踮起脚,总想看得更清楚。有时累了,她干脆灵巧地往缝隙里挤,在越来越围紧的人群里反而只能看见点脚——谁叫她矮,她只好不自觉地扯了一下兜肚,看雨马上要停止太阳会出来似的,就感觉到村里的鸡要叫了。她忍不住抬高头,真有鸡在踮立起来,屋墙上现出了太阳光,小猫眯了眯,街上有人影,有老妇人和她的狗不断地走动,这一切让人感到门外好像紧凑起来。等到人们觉察时,鸡又叫了好多声,屋墙上的阳光忽然间,又少了那一点明亮。天色其实还很阴沉,鸡好像懒隋起来,缩进鸡窝里。头羽的蓬乱让你想着不管人们骚扰它,或不骚扰,它在醒着时好像也会睡去似的。
        那个矮个子,来到檐下,好像要某个人赶快躲避:小妮子!小妮子!她奶声奶气地指着一个小妮子。哎!透过窗子能看见小黑头,那小妮正瞪大眼看人们做游戏。你娘在外面骂你了哩!和小英拍掌的人在近旁把她一按,弓着的身刚低下,她一抬头身子要上来。快点躲!她凸出的脊很显眼:小妮子我怕啥!你娘也不怕?我爸都不怕!那你怕谁?怕她老公!和小五拌嘴过的妮子戏谑道。妮子的裤现出松散的皱褶,她一挺腰裤腿直了许多,裤穿在她身上就显得十分合适。竟敢戏耍我?我看你将来不会有好下场!先前那妮子道:我戏耍你又怎样!你是妮子王?有人道:她就是!刚才搭话的小妮子是来走亲戚的。小妮子这时就大笑起来,腰挺成了顶天立地的样子,身段让人看着这时好极了,她瞪着眼看天空看屋顶看檐角某一点,眼一飞射珠光那气势出来了。她捋袖道:天管不了我地管不了我!我怕啥子!众人知道是开玩笑的,把巴掌拍得和屋檐被拆下地来时一样响:妮子有种!有人的昵笑声传向凶妮子,凶妮子飞快地向她弹响了一个示意指,像城里人一样神气的样子好不叫人羡慕。有人在地上歪坐,有人散开成一条线,有人捋短衣袖,有人屁股上吊出破损的半边布块,有人腿刚伸开又半拢。有人用手指向谁打哑谜,谜指先放在嘴里含着只露出半截;有人仰起半边脸,在密密的那边人里她刚能看到门外屋角;有人伸一下舌,白白的舌肉露出涎点,她一声吸溜,外翻的嘴皮拢起朝人出洋相;有人喊阿多阿多,别的人答了赶忙纠正错误,又一人拍了拍屁股她的意思是那人的脸皮厚得屁股都比不上,那人就飞踢上一脚向空中算是把她踢中了;有人对天喊,响梁上有鼠叭一声窜动,梁灰随即落入正朝上看的人眼,面前黑黑的人觉什么也看不清了,一阵娇滴滴的声音过后几点泪在眼里人帮她去吹眼里含着的灰。
        农村做晌饭的时间到了。早一点的人家窗外巳冒出烟,烟有时直直上升很黑像让墨水染过似的,随即随风一道道向两边远远扩散。在家忙得够累的某位母亲,在室内活做完后,割几捆猪食用的红薯藤或用斧劈烧火柴。有那么一两个父亲呢,则观察田口子水的情况,看抽穗的稻禾是否起了虫。这之前他们会抽几分钟寻找自家的妮回家做晌饭。
        屋里。仍然是密密的人。仍然是灰染的梁。跳绳的在继续跳绳,拍手的在继续拍手,顺口打哇哇的在继续顺口打哇哇,乱哼点童谣的也在一旁助兴,还有一些人则在空闲处游来荡去。这都是一种气氛,这都是一种情调,人们仿佛触手可知彼此间的那种心跳,专注的目光同地上密密麻麻溅碎的雨珠、同哗啦啦曾一直下个不停的雨一样让人心动。各种混杂的声音让人堆里站着高高矮矮的人,继续笼罩在一种不知不觉让她们陶醉着的气氛里。
        有母亲从从前的厅室穿过密密玩耍的人,拖着玩得正高兴的小英出去,小英的头发早被檐边飞飘的白雨弄得湿淋淋的,小英就那么样消失在大厅门口。又一个母亲进来拖小五,小五真刁——人一闪,她母亲栽倒在了地。一坨鸡屎在身边,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土,鸡屎的臭味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再熟习不过:儿哩!你顶撞我不错呢!她坐在地上,用手一撑地,身子还未借力站起来,只是手指着小五:哼!哼!你今晚一定比死还难受!我告诉你爸打你!打就打!妮子跺了跺脚。
        艳儿哩,你快回来哩!有喊艳儿的声音传过来时,大家转过头并互相看着,好像在寻找艳儿究竟在什么地方,艳儿其实就站在人群最鬼的三丫旁正在扎紧跳松了的裤带。艳儿问:谁叫我?你妈在喊你!你还不快回去?!我妈?艳儿赶忙道:妈妈,等等我!哎!我儿哩!艳儿娘拖长着声音进了屋,把艳儿搂在怀里打了一个响啵。娘儿俩一个走在前面,一个在后跟着,腿风很大,大家都感觉到了。
        阿娣她爸从侧门进了屋,矮矮的他拿着一根粗木棍,阿娣吓得飞快地出了侧室,让正躲避母亲的小五一撞,来不及出门的她只好在大厅藏身,周围的人也迅速靠拢。阿娣爸向一个个人瞧去,竟没有,他想真是见鬼了。先前好像还在,怎么会这样?他绕人群几圈,大家直悬着那颗心,身子拢得更紧,大家非常害怕竟松动一点,阿娣爸好像觉察到了什么。他拍开众人的大腿,看裤子都好像差不多,这才甄别了一下鞋,阿娣吓得竟露出身,阿娣爸终于发现了。他像抓小鸡一样把阿娣拖了出来:你的作业做了么?!你就躲在这里?!你不做作业快去做晌午饭!娇气的阿娣,抽泣声一声接一声,如下起的雨,它把姐妹们弄得泪汪汪的。阿娣爸咬牙道:哼!赶紧回去!
        之后天空好像亮了许多,由近及远透出许多层次,按捺不住终于可以上街的年轻人出了门。游荡着的年轻人,在透云而出的阳光中脑海里一下子渗入了许多、来自姐妹们的灵气,他们就想起了许多属于自己的童年往事:砍柴,看牛,捉鱼,摸螺蛳,看守园林,闲散惯了的年轻人这时多少也感受到些小时候的童真。而屋外的橫檩头,在愈来愈强的阳光下像赋予了某种生气,鲜活得像春天的蝴蝶飞在一处处花丛,极富幻想的年轻人脑里于是尽是那些蝴蝶的飞翔之状。而屋里没让大人叫去做饭的姐妹偶尔平添的郁闷,无异于一个个蝶结,让亮起来的阳光一下解开了。姐妹们心情变得越来越畅快。村外会现出许多挑水做晌饭的人。听着原本沉寂了一段时间的街道,忽然响起越来越多的声音,姐妹们好奇的目光一扫,屋檐上下灿灿闪光的瓦、墙砖以及挑水人远远挑着的桶上铁栓绳、和钩相摩擦的吱嘎吱嘎响声真让人心动。更远处,随着井里泛白光的水满上桶,很响的打水声一消失,人们一个个回走。令她们印象最深的是一一每当挑水人换肩的吱嘎声在最高处一响,桶底与石路相磕的声音也响响地传来,响声幻成了阳光的直射,而照耀的阳光总会激起或远或近时高时低的鸡声,此时此刻人们觉得这里的乡村韵味真是十足。姐妹们玩耍的心思也开始动摇了,她们毕竟玩了一整个上午呀,而那些响起在大厅门外的人的脚步声笑谈声,此时此刻很像是一种点拨,让姐妹们一下子从游戏中解脱出来,她们于是像从梦中醒悟了似地纷纷出了屋门,有的则自觉地不用别人再催地替忙碌的大人们做晌午饭去了。

湘.桂阳县清和乡车田村张家小组张平德邮编424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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