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源本本：碎片时代

                                                                 

                                                                 碎片时代


1.  有了冬天的样子。在这个小院子里，住了近三十年的小院子里，冬天来了。我早就知道今天有雪。妈妈也早就说：别回来了，明天路上肯定不好走。
    可我知道我肯定要回去。我想在我家的土炕上，在我睡了近三十年的土炕上，听雪落下来。看它们一片一片把这个世界填满。
    有些事情，必须要发生在某一个特定的地方，才会有意义。1.24

2.  我站在小广场上，抽烟。黑夜只属于我一个人。冷也只属于我一个人。
    一束光打过来，落在我身上。是嫂子和我打招呼。我走过去，走进光的深处。嫂子说回厂的路上把孩子的衣服弄丢了，这是沿路去找。我问用不用帮忙。嫂子说不用。我想我的确也帮不上什么忙。
    那束光照亮了远处的路还有树。
    我依然站在原地。拍那些只有在夜里才成立的风景。路灯。月牙儿。公交站旁边的篮球架。安静下来的工厂。工厂里的灯光。
    直到我回去，嫂子还没有回来。我也不知道，孩子的衣服找到没有。1.25

3.  接近自己的过程。我让自己早早睡下。我怕死亡过早地来临。每次在河边等车，总觉得身后站着一只兽，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把我带走。我想让自己清醒。我想接近真正的自己。2.2

4.  我想让自己清醒。我想把一件件事情搞清楚。可根本不是那样。好多人都在绕弯子。就像这些著名的大作家，总不愿意痛痛快快地把一件事说完。好像那样他们就不再有才华。
    刚才看了一会儿《过于喧嚣的孤独》。买这本书是看李唐在读，他说他都舍不得读完。没想到是这样的一本书。反正我读不下去。

    我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想的。
    让我更加失望的是余华的这本《我们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写的乱七八糟。不是不能接受你的改变。只是不能接受这啰哩啰嗦的语言。本可以很简单就说明白了，非得绕来绕去，真没意思。以前那个余华去哪了？

    还是布考斯基来的痛快。我就整个给你。我就是这么透亮。人渣就人渣。忧伤就忧伤。混蛋就混蛋。懒得跟你们讲道理。真痛快。真潇洒。2.3

5.  蹲下来低下去，接近地面，会舒服一点。总是在寻找某种真相。到头来，所有看到的和没有看到的，所有发生的和没有发生的，都是不容拒绝的蜜糖。它们沾着灰，也收留着昆虫的尸体。它们是一个巨大的墓穴。

    我们都需要被保护，在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那时，羞耻还没有长大。我们可以相互拥抱，相互取暖。我们终将脱掉那些瘦小的衣裳。2.6

6.  一个人也不认识。多好。楼还是那么高，人还是那么多那么远那么小。风还是那么大。等还是那么久。太阳还是那么亮。这路旁的桃花还是光秃秃一无所有。
    站在风里，想到“自由”。昨晚，朋友问我什么时候放假，我说二十七。我说你们呢，她说“我是自由的”。真让人感动。我很久没有听说这两个字了。

    这些变化无常的面孔，让我想不明白。这白太阳，也让我想不明白。我用窗帘和白天对抗，把夜晚留在这个房间。我想给谁打个电话，说说最近的困惑。与此同时，我又想把电话摔碎，让它们回到最初，让那些号码再变回号码。一个个的人都是活的，又都是死的。我爱啊，我也恨。我糊涂啊，我也清醒。
    我想不明白。我想得明白。这些都没有意义。2.7

7. 明天回家，可心里没有一丝兴奋。过年就像是一场祭祀，总要和什么告别一下。其实呢，该在的还是在，该留下的怎么也走不了。我们就等着烟花熄灭之后的平静就好了。总会平静下来的。

    年前的这场雨，真的早了点。可是雨要来，谁也挡不住。

    冷清凄凉时候，给我一个容身角落让我暂时躲避一下杂事，我就能挺过来，平静地挺过来。若是非要在此时去做些不情不愿又必须完成的事务，心中肯定失望甚至绝望。屋漏偏逢连夜雨，就是这个感觉。2.15

8.  这是最晚的一个春节。往年的今天，包完饺子，五点多，天就黑了，已是万家灯火时。而今天，天还大亮。东风拂面，远处的树都隐约有了绿意思。

    中午喝酒。这不是我的本意。却终究还是喝到吐。肚里空空。一觉醒来，饺子已经包好了。本来打算看完的《群山之巅》也没有看成。

    我是喜欢欢聚的。只是欢聚需要用苦难之后的彩虹来映衬才有意义才珍贵。这样的欢聚变得矫情而无聊。

    上坟。在爷爷奶奶坟上，我的烟闪着火星，可就是点不着鞭炮。而哥哥弟弟都一点就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得我耳朵嗡嗡直响。但我还是规规矩矩地磕了头。我是有罪之人。爷爷奶奶不让我给他们放鞭炮，我不怨他们。2.19

9.  自己毁自己。越来越不想倾诉自己。没有意义。这个时代不需要你的倾诉，它需要的是爆料。没意思。2.27

10. 雪下了那么多，整个世界都白了。可这个世界上，还是没有多少一清二白的人。2.28

11. 太阳那么高，我们还躺在床上。窗缝里的风那么舒服，我们还躺在床上。我们不想出去，我们想毁掉自己。毁掉自己是个偶然也是个必然的事件。年轻的时候，谁没弄坏过几件玩具。我们躺在床上，看着外面的世界。我们也想亲近。心中也有美好。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