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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无言:何老师+李老师

2022-01-08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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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师

    上课铃声一响,只要是英语课,教室里立刻鸦雀无声,是的,绝对地安静。接着,就是一双皮鞋踏在水泥地板上的声音由远而近。那双皮鞋发出的“通通通”的声音来自于我初一的英语老师李老师。

    李老师,长得虎背熊腰,高高大大的,头发像擦了什么样一丝不苟地梳成了大奔头,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对双眼皮大眼睛,只要不是夏天,他的衣服永远是黑色的,黑皮夹克。那是八十年代末了,这样的穿着很时尚,也很威严。

    李老师眼睛大,只要一瞪,没有不害怕的,包括那些调皮的男同学也不敢轻举妄动,我们亲眼看见过他发火,一脚就把一条两人坐的板凳踢断了,谁要是想逃英语课,先看看自己的腿吧,有没有比板凳还硬。

    李老师家境很好,在学校也是特立独行,我们经常无意间听见其他老师在一些场合表达对他的不满。

    我其实也对李老师不满,他没有其他老师那么认真地教我们知识。李老师那会在准备考研,每一节课,他给我们的只有十分钟,单词教一遍我们读一遍,课文范读一遍我们再读一遍,就让我们自己学习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自学啊,可是也没人敢问,只得听李老师的皮鞋在课桌之间的过道上循坏着响起来,他,拿出他要学习的书,也开始自学了,嘴里还低声地读出来,一边慢慢踱着步一边读。聪明一点的学生,在李老师教单词的时候,赶紧在单词边用汉字标注出相近的读音,于是英语早读课上,就一个单词就会发出各种相近又不相同的声音。

    当然,也不能说李老师一点知识都没交给我,至少26个字母是他教的,至少他让我早早地学会了自己想办法解决学习中遇到的难题。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李老师也是我整个学生生涯中唯一一个感受到对待学生男女平等,让我也受了处罚的老师,这对我以后的人生之路不无裨益,只有要涉及到对错,就不能分性别对待。

    我是个比较受老师喜欢的学生,不跟老师做对,学习刻苦努力,待人也礼貌有加。我不喜欢英语老师,可是不代表英语老师也不喜欢我,每次上教研课,有其他老师来听课,李老师就会抽我站起来回答问题,我的声音又大又清晰,毫不忸怩,即使回答错了,也会感受到李老师亲切温和的眼神。

    又是一节英语课,十分钟后照例是自学时间。我的课桌上摆放着的一本英语完形填空练习题库,已经做完了,答案也自己对照了看了,只是没有纠错。讲桌下有两张课桌,我和好朋友蓉都坐在第一排,中间只是隔了个走道。李老师还是在走道间走来走去,有时候是直走,有时候会绕着圈子走。蓉拿出个小刀在削铅笔,小刀上拴了根长长的绳子。我看看李老师正在专心看他的书,伸手一把抢过小刀,得意地朝蓉眨眨眼睛。蓉急了,伸手要来抢,正在这时,李老师一个转身朝我们走来吓得蓉赶紧缩回手。等李老师再次转身背离我们时,蓉又来抢小刀,我把小刀合上,绳字绕在指头上,一圈圈地甩起来玩。蓉再次来抢,悲剧了,小刀不知道怎么回事刀身掉了出来,一下子把蓉的右手食指割破了。等蓉发出一声尖叫时,我眼前一黑,完了完了。我是没有晕过去,蓉被李老师送到了镇卫生院,还缝了几针。

    几个小时后,蓉胸前端着一只包扎好的右手指回来了,她咧嘴对我一笑,说,没事,就缝了两针。

    蓉倒说得轻巧,没事,我知道肯定我有事。果然,李老师用了整整一节课批评我,顺带批评了我们班上所有的同学,究竟讲了些什么大道理,我也不记得了,因为那时候,我已经乖乖地去了教室后面站着了。

    第二学期,李老师没有来给我们上课,取代他的是一个胖胖的女老师。

    听说,李老师考上了研考生,又去当学生读书了。

    从此以后,直到现在,我再也没有看见过李老师,同学会时,大家说起他,有同学说,李老师研究生毕业后换了工作,已经是某市某局的一把手。

    蓉倒是对小刀事件记得清清楚楚,每次见面,总是把右手举到我眼皮底下,说,看看,看看,疤还在。

    我说,肯定还在,得跟你一辈子了。

    我还记得,李老师在蓉的尖叫声中匆忙转身几步奔过来,看见蓉滴着血的手指,怒目圆瞪朝我扬起了手,最终还是变成了指着我的手指,吼了一声,回来跟你算账!

何老师
    何老师,很瘦且高,还长了一口龅牙,头发黑中夹杂一点白,一件半新不旧的衣服随随便便地披在身上,在黑板前板书时,右肩膀上一边的衣服往往会掉下来,另一边悬挂在左边肩膀上。何老师不去管这件即将掉到地上的外套,依然边说边写,直到衣服彻底掉到地上--------这是我现在回忆中何老师的样子,我现在坐在办公室想起何老师,距离我印象中的他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
    何老师是我小学三年级的老师,他是全科老师,我们这个三年级就他这么一个老师,数学、语文、自然、音乐、美术、体育等等课程都是他一个人教。不管是办公室还是教室,都没有课程表,一节课下来,何老师随口一句,下一节科我们上体育,于是,教室里一片欢腾声一直延续到教室外的操场上;如果他嘴里再随意地说,下一节课是数学,那小朋友们就像死猪一样,一阵“哼哼”,以此表达心中的不满。
    我其实不太喜欢何老师,他有一点凶,用现在的话来说,是粗暴。何老师最见不得迟到的人,要是哪个同学迟到了,这一整天就别想坐着上课,教室后面站着。这是最厉害的处罚,哪怕是男同学不喜欢的语文课,站着打瞌睡那也是不能尽兴的。当然,上什么课随意,处罚到什么时候也是很随意的,没有明确规定,有时站两节课,有时一上午,有时候就是一整天了。
    同学们都很喜欢上体育课,何老师也喜欢。体育课,对于我们来说是开放式的一节课,何老师不会授课,也自然没有什么第几套广播体操了,哪怕是体育老师嘴里常含的哨子也没有一个。体育课,何老师就坐在办公室门前的小凳子上,凳子太矮了,他又太高了,我从台阶下的操场上往上看何老师,就看见他弯起腰,左手拿着一只烟举到嘴边三四寸左右的距离,右手伸过并着的双膝放到左腋窝下,就那么弯着腰笑眯眯地看着台阶下一群活蹦乱跳的娃儿们。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我们的体育课是多么快乐啊,跳皮筋哪怕是跳到头顶的那一级,我们的小脚丫也是够得到的。我忘记男同学们在干什么了,只知道随便玩什么,都是自由的选择,不会有现在的掷铅球,蛙式跳,围圈跑什么的。
    三年级前,我的名字不是现在这个名字,是三个字,中间还有一个“丽”字,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很突然地讨厌起这个“丽”了。秋季开学,何老师给我们报名。我个子太矮,爬到办公桌边上的木椅上,双手撑着桌面,对何老师说,我要换名字。何老师抬头看我一眼,一脸都是笑意,问我,那换什么名字啊。我说,还不知道,就是要换一个名字。何老师停下笔,虽然也是笑着的,但是很认真地递给我一本新华字典,说,那你自己翻翻,喜欢哪个字。幸好啊,我早已经在家里学会翻新华字典了,知道怎么翻。
    其实我心里也没想好要换什么名字,于是就先看字,看见有喜欢的字了,再看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凭着感觉,如果字好看,意思也好,就作为备选。我心里还是有一个标准的,名字不能像我母亲一样三个字,名字里也不能像别的同学那样有“丽”啊“芳”啊“花”这些字眼,我的名字不能和他们一样。
    何老师每给一个同学报完一个名,就扭头看我一眼,问,选好了没有啊?我头也不抬,右手食指蘸着口水继续哗啦哗啦地翻,说,再等等。
    就这样,班上的同学快走得差不多了,我终于选好了现在这个字,和我的姓一起组合成新的名字,两个字的。我把字典递给何老师,指着这个字说,就是这个。
    何老师继续笑着,用我的新名字给我报了名,他没有评价这个名字取得好不好,只是笑了又笑。
    等我心满意足地走出何老师的办公室,我看见我父亲也把他班上的学生名报完了,然后理直气壮地向他宣布,我,换名字啦!
    等我趾高气扬地推开学校的铁门走出去时,我听到了何老师和父亲一起发出的哈哈大笑。
    何老师就教了我一年,实话说,我现在不知道他交给了我一些什么,但是,每每说起老师,我就会想起他来,还是三十多年前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何老师早已退休了,据我父亲说,现在帮着儿子带带孙子。
    我问,何老师还是那么瘦吧?
    父亲说,还是那样瘦,只是头发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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