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藻鉴灵魂的故乡——罗安春散文诗集《灵魂安放在春天》序

2022-01-08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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藻鉴灵魂的故乡
——罗安春散文诗集《灵魂安放在春天》序
□刘燕成(苗族)




        一

        安春先生一直在党政部门工作,政务工作纷繁复杂程度可想而知,却能始终秉持对文学的执着,能保持精神领地、文学故乡的清净,这是十分难能可贵的,也是最令我钦佩的。安春先生笔耕不辍、创作极其认真,虽公开发表作品数量不算多,但我读完他的这部新作《灵魂安放在春天》后,觉得书里的篇目,几乎件件精品,值得细细品嚼和玩味。又加之其工作上进,任劳任怨,才华横溢,早些年就被提拔为县级领导干部,这在基层单位,几乎是少之又少了,这更令我神仰了。至今与安春先生尚未谋面,因此,由我为其新书作序,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儿。但是,我的“博溜”罗安圣先生将这部书稿电子版发予我,并特别交待:“博幼”安春特意指定,由你作序。我听后,受宠若惊的同时,欣然答应了写一篇读后杂感替之。

        在我们老家那一带,苗语的“博”,就是汉语“哥”的意思,“溜”和“幼”,翻译过来是一对汉语反义词:大与小。细究下来,这样称呼这一对罗氏兄弟,我也不晓得到底合不合规。老家总有太多的规矩,尤其在称呼上,追寻下来若是沾亲带故,则是万万不可乱来的。不过,听说我老家寨子里的吴姓“才”字辈,有人是这对罗氏兄弟的表兄弟,而自古以来,寨子里的吴姓“才”字辈与我为平辈人,以此论,我就放心了。我曾为安圣先生的文学作品《小城阿哥》写过读后感——《一个人的生活实录》,后被他拿来作了作品集的代序,据说安春先生读过那“序言”后,特别的喜欢。我估计这是他指定我作序的重要原因之一。

        安圣与安春,是同父共母的手足至亲,他们出生的那个村庄叫栗木村,我的一位姨婆在该村栗木坪生活了一辈子,我幼时常随祖母一道去看望姨婆,我至今对这个村庄记忆深刻,它山清水秀,遍地翠竹,保寨树郁郁葱葱。尤其是生养了罗氏兄弟的翁晒坝自然寨,屋后翠竹成海,绿成一片,山风一过,就只见得那绿浪,朝你卷来,实在是壮观极了。我在县城上高中时,为了节约路费,常常选择在清水江畔的远口古镇下车,一路徒步穿过耙埽、翁晒坝、栗木坪、龙凤山、交通、光明等自然寨,抵达我的埂冲苗寨,至少得2个小时,常常是天黑了才赶到家。有一次,因风雨交加、饥寒交迫,饿昏在龙凤山古寺旁,幸得庙内远僧相救,抱我进屋,喂我白米稀粥,又于雨歇后,在天将黑之前护送我到山脚的乡场上。其实,细想下来是我幼时太过胆小、脸皮薄、嘴巴笨所致。我所选择的远口古镇至竹林这条湘黔古驿道上,人民淳朴好客,嘴上稍稍勤一些,不至于落得那个悲惨下场。安春先生,比我更熟悉这条古道,他的书里有专门的篇章描写,其中,有这样的句子:“青石板铺就的古驿道,发着悠远的光芒,在湘黔边界的龙凤山里,时断时续地延续历史……掀开覆盖的巴茅草,细细观看青石纹路,抚摸它光滑而洁净的表面,遥想当年的行人、马队以及繁华的韵味,如午夜的星光,明明灭灭,不断撞击我的心扉”。

        这条带有我生命阵痛与烙印的古驿道,我实在是无法抑制内心深刻的记忆。

        二

        是的,天柱竹林,就是我与安春先生共同的故乡。后面我又得知,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的母校——贵州大学。既然他是“博”,是兄长,当然他就早我出生于故乡和走出故土,也早我走进母校和毕业离开母校。但有了这两个共同的东西,我就觉得“博幼”更应该是我的“博”了,心灵上的距离顿时就缩小了,甚至读完他的这部书稿后,我有感觉我们在感恩故乡、怀念故土、爱念故亲,以及回忆年幼时光的种种,感情和感受几乎是重叠的,至少是相似的。安春先生这部书,共分九个小辑,每一辑由抒情和叙述对象类似的若干篇目组成,每一个篇目里又饱含了作者的生命体验,由此而构成一个立体的精神场域。我在这样的场域里,深深地感受到了藻鉴作者灵魂的文学故乡的魅力。它有时候是喜气洋洋的,暖融融的;有时候又是寒风彻骨的,悲痛交加的。但归根到底,它是作者灵魂深处永生鲜活的记忆,亦是作者内心深处最为丰盛的精神食粮。

        千古第一才女李清照这样说: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我起初学习文学创作时,以诗歌的形式,描述过故乡的寨落、山川、溪涧及乡风民俗。后来觉得自己的诗歌创作进步实在太慢,加上文友相劝,才“改行”业余专事散文,但几乎写的也都是故乡的物事。许多年后,我觉得我们因有故乡这座文学宝库而无比的庆幸,但同时也因为打不开故乡的范畴而无比困苦。我常常为自己缺乏将整个人类社会当作“故乡”的胸襟感到无可奈何。我一直在“小我”的狭隘世界里徘徊不前,是一只井底之蛙。而在安春先生的这部作品里,我初略打探到了他的“文学故乡”之骨骼,是那么的宽广、苍劲、极富朝气,且丰满多姿。无论是一溪涧流、一池春水、一截驿道、一把锄头、一枚糖果、一季果实、一位亲人、一朵野花、一抹彩云、一只山鸟、一弯瘦月、一个笑靥、一声鹃啼、一泓秋水、一堆草垛、一瓦炊烟,抑或是父亲的一个拥抱或轻泣声、三叔的晴空、兄弟那双磨出鲜血的大手、藏在山腰里的农家、丢失的山歌、乡路、乡音、鸽哨、蛙鸣、雪冠、奔马、击浆者、渔女、船工、古渡口、古榕、阳光小屋、银杏小院……在他的文学故乡里,随处可以听到动人的韵律心声,可以见到鲜艳多彩的风景,可以感受到暖入骨髓的具象,也可以体悟到“不著一字,尽得风流”的绝妙之处。现世的故乡里有酸甜苦辣和悲欢离合,文学的故乡亦是。

        其实,我与安春先生地理上的故乡竹林小镇,它与清水江畔的远口古镇为邻,与湘西南的靖州县接壤,东出两湖,南下两广,带有清水江涛涛浪波的豪情,亦有湘楚大地厚重文化的浸染。它漫山遍野盛产楠竹、茶油等农特产品,有“油海之乡”的美称,亦为国家非遗文化“湘黔四十八寨”重镇。《流离歌》里这样唱:歌场聚会不是今朝才兴起,自古留礼代代相传到如今;一年四季四大歌场有根古,先开茶房四乡所,后开靖州四鼓楼,又开蒋溪四方岭,再开歌场龙凤山,四大歌场挂皇榜,文武百官都来齐……。我的父亲生前是“玩山头子”,玩山和唱山歌是他一生不多的文艺爱好之一。我受父亲影响,酒意浓时便敢壮胆而歌。在安春先生的作品里,我同样见到了一位多才多艺的慈父,他几乎是创作了一个“父亲系列”,全方位展示了作为农民、村干等多重身份的父亲形象。“父亲把双足插进土地,成了谷物汲取最醇厚营养的根系……”,这是农民父亲。“在他任村支部书记20多年的时间里,把栗木村经营成三环村庄。一环楠竹林,二环油茶林,三环杉木林,把栗木村打造成天然氧吧……”,这是村干父亲。“每年春节,我站在春联下,遥想父亲躬身镌刻春联的苍老身影,那拳拳之心,撞得我柔软的心很痛很痛”,这是文化父亲。当然,亲情文字,除了描写父亲的外,这部书里还有不少描写母亲、三叔、兄弟等至亲的。亲情文字容易落入俗套,但安春先生把握得很好,他用《一池春水》《燕子知归》《雪地》《清明时节》《等候中秋》《小米地》《鸡蛋的回忆》《旅行》等篇章表达母亲的勤劳、善良、慈爱,以及眷恋土地的情怀和品性;用《三叔的晴空:十章》写了三叔喜欢下象棋的业余爱好和仁慈、内敛、深水暗流的品格。这些篇章既有抒情,亦有叙事,以诗的手法叙事,以叙事的手法写诗,将骨肉亲情表达得淋漓尽致。

        当然,文学上更为宽广的故乡和亲人,远不止这些。安春先生的《茶花女》《清江渔女》《清江船工》《击浆者》等篇章,就凸显了他的亲民的情怀和爱民品格。甚至在《向小牛学农事》里,我感受到了牛的人性和咀嚼到了寓言的味道。而《在雷公山下小憩》《醉美天下西江》《走进岜沙与历史不期而遇》《在加榜 还你一段历史长河》等篇章,我领略到了安春先生视四海为家的胸襟。

        三

        倘若没有宽广的胸襟和广泛的阅读及丰厚的人生体验,加之又缺乏天赋,是一定写不出好的散文诗来的。我个人认为散文诗和散文一样,都是特别尴尬而又特别难以经营的文体。而散文诗更甚,若是把握不好,则容易落入浅显的抒情和无病的呻吟,落得几不像。但对于安春先生而言,这已根本不是问题,因为散文诗创作,已融入血脉,是一种自觉,当然也是忙碌和喧嚣的尘世背后,寻求内心安静和坚守良知操守的佳径。

        不知道这样说,我的“博幼”安春认不认可?读者诸君又同不同意?

        一切,在未来都可以得到答案!惟愿我们常常回望藻鉴灵魂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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