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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四月芳菲】电影院

2022-01-07经典散文
[db:简介]


    电影院
    建德兄是永安寺管理处主任,我们戏称寺长。群发照片:挖掘机长臂正捅电影院顶那个小阁楼。外挂熟喷广告:无痛人流妇科疾病不孕不育子宫肌瘤。群里立马炸锅。有人说,那里留下我成长的痕迹。有人说,几十年的历史没价值。该拆除。
    电影院西面巷子底就是著名的元代遗迹永安寺,俗称大寺,就建德兄主持那所寺,属恒山管理委员会管辖。文化宫后面就是著名的辽金代遗迹圆觉寺,俗称小寺。大寺引以为荣的是壁画,和屋顶八角形天花板、梁、枋、柱、檐上的画。圆觉寺的壁画已经被毁,只留砖塔,塔顶凤鸟,头西向砖挑密檐挂着铃铛,风起处,凤鸟随风转,发尖细啸声,铃铛铃铛,煞是悦耳。文化宫西挨着县衙,县衙西就是文庙。文庙后边就是明清遗迹麻家大院。
    前几年,耿彦波市长重修大同城墙时,县里重修了县衙与文庙。
    现在拆迁文化宫与电影院,勾起我的电影院记忆。
    70年代后期,第一次住在城里,就住在文化宫西石桥旅社。
    晚上,父亲带我开眼界。电影院高高台阶上。大门两边的售票处人们挤得就像蚂蚁趴在驴粪蛋上。我心虚地瞭瞭四周,担心人们看出我这个恶心心理。我久住农村,没见过类似情景,也就没有其他事物可比。黑暗中有人鼓捣着什么。也有留着分头的青年与羞赧的姑娘从街上匆匆走来,姑娘站在售票处台阶下,青年挤进人圈,买好票,两人低头走进电影院。我看看父亲,父亲板着脸,说别看了。以后自己挣钱了看吧。我溜达到驴粪蛋边,听得有人喊,两张。10排的。我不要20号的。有人挤出人群,哭丧着脸,就着微弱灯光。唉---18号。马上换笑脸,举票喊:我有张10排的18号的。谁要?人们像浪头一样涌过来,又像潮水一样退去。拿了票的人拐进电影院门,门口两个人接过他的票,夹了一下,就让他进去了。
    人们稀稀拉拉时,刚才尖叫那个青年,还溜达着,见有人过来,就过去兜售他的票。一一青年跑过来,他迎上去,青年绕开他跑到售票处,售票处的小圆窗口早已关闭。他掉回头,看着青年手里的票。对方说,10排20号。1块2。青年说,还加2毛钱呐?怏怏掏钱接过票跑进电影院。
    我慢腾腾走回旅社。
    我们再村里也看电影,我并不稀罕看电影,我也就不关心上演什么片子。我喜欢上那个氛围。坐在电影院看电影肯定和露天看电影不一样的。
    以后每次进城,都到电影院溜达一番,电影院每次都有变化。
    渐渐的,有人推着自行车,车后座放着箱子,推车人呐喊:冰棍。牛奶冰棍。田昏黄时,灯光下有人鬼鬼祟祟摆着几个柳条笸箩,笸箩里有葵花籽,大豆(蚕豆),麻籽。青年三个一伙,五个一伙的买了冰棍葵花籽,买了票进去了。男的穿着学生装,留着偏分头,女的留着大辫子,男女间的距离比以前亲近得多了。
    再过几年,卖冰棍的呐喊成:冰棍儿。武装部冰棍儿。买葵花籽大豆麻籽的不再鬼鬼祟祟的了,早早出来在电影院前小广场边摆了高凳子,凳子上放着大笸箩,里面的品种多了。
    再过几年,买冰棍儿的吆喝:雪糕。雪糕。小广场边有了买冷饮的摊子。男女青年穿着时髦,买好多吃喝的东西,用塑料袋提着进了电影院。
    1980年代初,我终于把钱伸进售票处那个小圆窗口,1张。我透过玻璃看见,桌前坐着个烫发女人,跟身边人说说笑笑的,我想选择张七八排的,还没来得及说,她接过钱,随手“嘶”地撕下票,递出来。人们凑过头来,哟。12排18号。一青年说,这张票好。给我吧。我攥紧票,拱起屁股挤出人群,进了电影院,两人接过票,笑了笑,用一个订书钉一样的东西“嘎嘣”夹了下票,递给我,票被夹了个缺口。我被人裹挟着绕过一堵墙,还有一道门,进门眼界突然打开。原来电影院这么空旷。从脚站立处往前一排排座椅,逐级下降,最低处比舞台还低。头顶一束灯光射向舞台口挂着的银幕上。有人伸手进光柱,做着各种各样的手势,强光将手势印在银幕上,兔子。狼。猴等等。我顾不得端详,别人裹挟着顺座椅间的通道往下走。我间别人边走边看手中的票,边凑近座椅后背看排号。我也看椅背,找到12排了。怎就没有18号?13579,就是没有双数。直到电影院工作人员经过通道,提醒人们别吃瓜子别扔雪糕纸时,询问我,我说了疑惑。他淡淡一笑,山里娃?你这个在东面呢?从这儿绕到入口,走到最东墙往前走,找12排再找18号。我羞愧得不行,怎么简单的事都想不通!山里娃啊。我顺着排数往前走,找到12排,最边是20号,第二个就是18号。我方明白东面座椅是双号,西面座椅是单号。20号没人坐。照例先放纪录片。我们村里的娃叫加演片。我记不得片名了,总归是领导人出访内容。影片名字也记不得了。我就观察电影院了。没有我看的俄国小说中说的包厢。该出现包厢的地方是凸凹不平的水泥墙,一块一块的排列整齐。从街上看,电影院外顶呈山字形,怎里面平顶。平顶当然有坡度,舞台到顶的距离比入口到顶的距离大得多。电影院空间很大,挤压感顿生。
    我端详电影院,前排一男一女还端端正正坐着。我不再看影院布局时,女孩头靠在男孩肩膀上了。我火烧般跳开眼神,但忍不住还看,我暗恨自己的阴暗心理,别惯我的窥隐私癖。坐在这儿煎熬着呢。我算椅子数量。20排,40个座位。呀,这个影院能坐800多人呢。但制止不住自己的眼光瞥那对男女。左边那位中年人疑惑地看我,我赶紧老老实实看银幕。
    一个小时飞逝而过。我不愿意站起,里面的人说,走啊。我只得站起,进入缓慢挪动的人群,踩着前面人的脚后跟往外走。
    怅然返回招待所,想哪天也带着女朋友看场电影。多时髦。
    我工作的那个乡镇全部人口3000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学校隔壁就是邮电所,我订阅了一份《大众电影》,看电影简介,演员简介等与电影相关的消息知识。
    以后,只要进城有机会就看场电影。当然都是自己看,最多很同事一块看。每次看完电影后,从书报亭买本杂志。
    那年,忘了干什么,进城的人很多。住下后,本家妹妹邀去看电影,几人没买票,进影院时,对门卫说,找XXX,门卫笑笑,指指东面,说从那儿上,我们登楼梯上去,豁然开朗,房中间放着两架放映机。比村里露天放电影的放映机大好多。放映员原来是妹妹她们医院院长的弟弟。放映机,影带绵密生动节律的“啧啧啧”声中,俯视影院,人们做啥小动作也看得一清二楚。
    90年代末,到省城读书,学校包场看过电影。座椅有布垫子。那场电影记清楚了《邢老汉与狗的故事》,我泪流满面,同学们都不知道我怎了。怎么也劝不住。
    回县城工作后,先到电影院看场电影。电影院已不是喧闹场所了。门面凋敝,售票处关闭一个,玻璃窗几个月没擦过,看不清里面售票员的嘴脸,买票时说,要10排的。售票员说,8排的吧。8排看电影最好啊。中间的要单要双?院东面盖了排房,分别是洗头房,台球室,买冷饮的,小吃店。恋人们买些吃食饮料进入电影院,找个僻静地方腻味在一起。香烟气缭绕在强光柱中,座椅下时不时滚下一个饮料瓶,进入时或许就踩上一包瓜子皮。肯定上场人们丢下的。
    常见影院人们到学校找领导推销包场。学校包过几场科学教育片,校长跟我们坐在一起看。那年张艺谋排出《一个不能少》,我带学生去看,我再次泪流满面,回来后讲这部影片。
    最后一次看的影片是《泰坦尼克》。我怎么也控制不住泪腺。
    新世纪初,我路过电影院,眼皮也不撩了。
    影院先改成裤城,专卖裤子。后来,改成鞋城,专门卖鞋。东售票处也改建成照相馆了,再东面改成驴肉馆了,专门卖雁北出名的广灵驴肉。西面售票处改建成婚庆公司门面了,里面摆着各种各样的婚礼服装、花卉等。生意特别兴隆。原来东面那排房改成理发馆、饭店了。
    前面那个小广场顿不顿停着等待装饰的婚车,婚庆公司的俊男靓女们拿着彩带花卉装饰车辆。照相馆那个摄像师开着车呼啸而去,呼啸而来。我们常常在城外公园见那个摄像师给青年男女拍婚照。
    那电影院倒闭后,那个放映员养了群羊,后来到哥哥医院买药去了。
    2010年左右,有人在影院西面一栋楼商场楼上开了间影城,我没去过。听说里面乌烟瘴气的,就像录像厅。没过多久就关门了。
    五年前,县城中心引资建了商贸大楼。楼里开了家中国国际电影城。前年,孩子非要去看电影。用教师证购票半价,一张38元,买了两张票进去看了场电影。影院一共八九个人,都是老师带着孩子看的。看了一部外国片子。记忆深处镜头是:空中悬浮着一个管道,管道里面几个野兽一样的人坐在悬浮着椅子上,看前面那颗地球,他们派杀手到地球杀人,地球上人人自危,怀疑身边人,没想到最信任那个人就是杀手。那几个动物看着地球上人性的恶,哈哈哈哈笑。
   疫情期间,这家影院门可罗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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