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评】《换子疑云》：真相与隐喻

　　观看《换子疑云》纯属偶然。有些电影看过也就看过了，有些则不然。像《换子疑云》这部影片，给人的感触是多方面的。你可以被女主人公克莉斯汀为寻子而付出的执着努力所动容，也会被贯穿其中的那种个体被左右、被无视、被否定、被迫害的情形震惊，而愤怒，而叹息，而思考。缘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形，我们这个赖以生存的人类社会怎么了，这仅仅是某国的现象吗……如是种种，均给人十分独特的质询与探求。
　　爱子沃尔特的失踪是个点，围绕这个点，我们看到，影片并没有进入惯常的轨道中。经过一系列努力和波折，警方帮助找回的孩子居然是另外一个孩子，这本身就是个让人心生疑窦的事件，其悬疑性不亚于克莉斯汀之子的忽然失踪。这种没有进入惯常轨道或说枝节旁生，正是影片制作者想达到的效果。在这样的悬念作用下，影片的情节延伸就成为唤起人由衷注意的重要部分。它不仅仅是个讲述寻子的故事，寻子成为一个线索，成为揭示社会本质性东西的条件。
　　男孩超出了门框上自己给儿子量身高时划下的高度，还有男孩割过的包皮和牙医检查的结果，以及老师的证实……克莉斯汀通过种种细节发现了那个男孩的破绽，她相信自己的感觉和判断，这肯定是一个假冒的孩子，她三番五次去找警方说明情况，请求澄清事实，找到自己的儿子。但警方信誓旦旦，说报纸都登了，新闻都播了，还能有假？根本不给克莉斯汀任何质疑反驳的机会，反而一次又一次指责她没事找事，是发疯了，最终以妨碍警务罪将她送到了精神病院。
　　在精神病院，所谓的医生拿着报告单让她签字，证明那个孩子就是她儿子，证明她自己患了精神病，并保证出去后不再找麻烦。她说，那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儿子，所以拒绝签这个字，于是，被关起来。一次又一次让她签字，她一次又一次拒签。因此与其他病人住在一起，她经受了意想不到的熬煎。克莉斯汀明白了很多事实真相，知道了所谓的精神病人是怎么回事，凡是跟警方作对的，就没有好果子吃，就要受到野蛮的很不人性的待遇。克莉斯汀目睹了各种令人发指的暴行，比如一名妓女被迫接受“电疗”——而且如果不是那位伸张正义的牧师及时赶到，她也不能避免亲历这种酷刑的命运。警方的胡作非为远比不作为更令人郁闷加气愤。到底为了什么，警方要以假代真？要维护他们的谎言？要让一个苦苦寻找爱子的母亲委屈万般，却遭到了非人的待遇？面对真相是需要勇气的。她在失去爱子的日子里所遭遇的各种真相，足以挑战我们的情感底线。
　　在这里，黑暗笼罩了全片，窒息的感觉让我们无法正常看下去。权力的滥用与乖张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让人无法容忍的地步。如果是单方面的情形，如果是个别的情形，还情有可原，但不是，根本不是。根本上就不对了，就让人绝望了。这样的情形，远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情了。这样的黑暗蔓延开来，像是传染病，影响甚广，影响深远。这是一种极端的不正常，是加害于普通民众身上的精神酷刑，是与正常的社会发展相悖的兽行。这样一来，影片从某种深刻的角度，让人感受到了沉重和力度，其明晰的政治隐喻让人无法忽略：当某一个人、某一个机构或某一个国家，诚信度变得可有可无、轻飘飘不算什么的时候，事情就会让人觉得很不简单了。警方无疑代表着国家，是国家机器的一部分。警方的所作所为，肯定举足轻重。但是我们看，片中的警方做了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而且做得心安理得。其中含蕴着的，到底是什么？这些需要我们潜心去琢磨。必要的空白肯定有好处。虽然最终通过牧师和律师等人的奔走帮助，克莉斯汀得以在公堂上获胜，让警察局长和警长分别得到了降职和永久免职的惩处，并保证公民再不会被随意送进精神病院，但明确示人的细节，还是能够使人意识到，不仅仅是局长警长几个人的事情。这样的涵盖就深远得多，有意义得多。有很多东西，你只能意会，并比较，得出自己的结论。如果人云亦云，所得就很有限。
　　身为电话局接线员的单亲母亲克莉斯汀，每每因为自己一心投身工作没有护佑好8岁的儿子而自责。爱子的失踪是她内心最大的伤痛。而警方的不作为和乱作为，无疑加重了这种伤痛。影片结尾，儿子失踪真相渐渐浮出水面，儿子在别人的叙述中，于最后关头体现出的人道与勇敢，让克莉斯汀无比自豪，这足以让她对儿子绝处逢生充满期待，但是母子能否真的再次相见，还是一个巨大的悬念。虽然我们很愿意相信传闻终归是传闻，但看那情形，孩子多半是遇害了。我们可以十分深切地体会到历尽沧桑之后，这位母亲心里难以形容的痛感，是怎样日日夜夜伴随着她，无法排解。永远没有排解的可能。由寻子到换子，再到寻子，围绕这个过程，影片一次次把我们带入特有情境。但让人心生感奋的是，这位看去柔弱的母亲足够坚强，毫不松懈，始终相信自己的儿子能够找到，她甚至一脸灿烂地对人说，支撑自己不放弃的，正是“希望”。这是别具意味的。在希望的映衬中，她的隐忍，脆弱，显得十分真实，感人。而影片也便在一种极其美好的情境中，让观者同样充满真诚的期待。
　　朱莉的出演很棒，她把一个无助、隐忍的母亲形象塑造得活灵活现，血肉丰满，一些细节十分到位地刻画了人物的心理状态，很好地烘托了剧情，也让我们在观影的同时，领略到一些十分人性化的东西，得以缓解影片带给我们的剧烈紧张和沉重。
　　层层剥开，疑云褪去，越来越接近真相。我们看到的真相，是不是真的真相？是不是我们情愿看到的？“是警察让我那样说的！”影片结尾，朗朗晴空下，那个假冒沃尔特的男孩被其家人接走、临上火车时，忽然出其不意地说了这么一句。而这句话，显得那么真实，那么让人不寒而栗，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