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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几何:文字人生

2022-01-01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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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几何:文字人生

广州的那篇采访稿并不难写,近乎一挥而就。写完了,自我感觉不错,托大区经理给客户发过去,然后等着赞扬。没多久,那边回了微信说:“我那部分挺好,只是陈老师那部分,把批评改为建议更好,别搞成我和他对立了。”回顾了一下文章,所谓“批评”,当然也不是真得说客户在批评我们,说白了,只是一个宣传的套路罢了。毕竟类似宣传文章太多,如果老是平铺直叙就更没人看了,所以人为制造点“伪冲突”。当然,这个并不会对客户解释,我只是笑着说:“这个顾虑也有道理,我再改改。”说完,明显感觉对面那位经理松了口气。我的文字水平在单位已经是公认的,他可能认为我会有所谓文人的孤傲,拒绝别人的点评呢。好吧,我不算文人,或者说,我是个很务实的人。文字这东西好不好,说白了,无非还是看它要实现的目标是否实现,多大程度上实现。怎样算一篇好的情书?如果你是想发表,那就看它所发布的杂志的档次。如果你是想用它求爱,那就看你求爱对象看完后的态度。

相对于这篇,另外一篇才是更让我头疼的,那是老板交代的任务,要求写一篇类似企业传记的东西。20年历史的企业,字数要求倒是不算多,3万字。问题是,我写完了一看,也就只有一万五千字。“您先看看吧。”我无奈地提交给他说:“就这点字,我都不能保证有人看完。上次发了个品牌故事,不到两千字,咱们自己的销售都嫌长。如果一定要三万字,我只能找个擅长注水的朋友来了。”好在,老板和公司创始人——老板的岳父母,都觉得还行。只是,对于文章中公司初创的一些说法,他的岳母觉得我有点跑偏,所以特意到公司一趟,跟我聊了三个小时。老太太已经年过古稀,但气质儒雅,待人温和,回想起当年的创业艰难,几度眼眶发红。“创立这公司还真不是为了钱。”她笑着说:“当时我们退休金都不低,两个女儿都独立了,工作很好,大女婿开公司,小女婿在外企干销售,不差钱的。就是争口气罢了。”

本来写文章的时候,我一直在特意规避“情怀”二字,实在是这个词已经被用滥了,但听她讲完,我却发现,其实绕不开。有些事儿,虽然在如今社会近乎成了被嘲讽的对象,但在她们那个年代的人来说,是真实存在的。她说到1994年第一台国产产品问世的那个会议上,一位70岁的退休教授站起来坚持要给研发团队敬个礼,就因为中国人总算能做了。“每到困难的时候,我就会想起那位大姐。”她说:“我也是科研单位出身的,知道那种不容易。”不容易的当然不只是这些,还有当初创业时因为契约的疏忽而造成的各种龃龉。哪怕二十年过去,老人依旧不能完全释怀。“人怎么可以这样。”她不止一次说。我在边上听着,对于当年人的“单纯”和“恶毒”,都感到近乎不可思议。好吧,我只是听着,但也未必全信。不全信不是怀疑她的真诚,而是,每个人的记忆,其实都是不那么靠谱的。

企业宣传片总算要拍了,构思和策划容易,等待一个好天气和其他拍摄条件都就位太难。晚上回家,在门口站了一下,拍拍疲惫的脸,放松一下,伴随着一个大大的笑容,推开门,往天天的学习桌望去。正常来说,他会从桌前的椅子上扭过头来看着我说:“爸爸回来了。”这次却没看到,赶紧换拖鞋,然后往里走,边走就听到他在厨房里说:“妈妈,牛排真香。”小家伙正站在炒菜的叶子身后,看她把牛排从不粘锅倒入盘子里。除了牛排,晚餐还有雪菜炒大豆,有皮蛋豆腐,有西红柿排骨汤。我没去碰牛排,虽然目测天天和叶子也吃不完。只是喝了碗汤,就着雪菜和皮蛋豆腐吃了碗米饭。饭后,天天直奔电视机,打开,然后坐到沙发上看。“天天,你是想现在看电视呢?还是六点再看?”叶子问他。他纠结了一下:“六点吧。”然后,叶子开始陪他学习,这一学,就学到了六点一刻。

洗碗擦灶台后,我习惯性拿过拖把直奔厨房。“拖什么拖?天天拖,拖把搞得很油的,然后拖到地板上也是。”岳母习惯性的批评接踵而至。“那,厨房就不拖了?我就拖拖客厅。”我半是请示半是回答。她默许了,我也就继续。拖完地,我就拎包准备去健身了,没办法,如果留在家里,不一定又会因为哪个题的教法跟叶子吵起来,眼不见为净。天天看到我拿着包,问我说:“爸爸又要去健身房吗?”我笑着说:“是啊,你不想爸爸去吗?”他竟然点点头说:“嗯,我想爸爸在家里。”我笑着把包放下说:“好的,那爸爸今天不去了,在家陪你玩,等你学习完了,到房间叫我。”他很开心地答应了,又过了二十分钟,推门进来,而我已经等在门口。于是,我陪他画便民班车的路线图,他画图画站点,我给他写上站名。

“天天画得真棒。”我夸他。“爸爸,你讲个光头强画得不棒,他爸爸说不给他吃牛排的故事。”他边画边说。“好的啊。光头强不听话,他在他爸爸脸上画了一个马桶。”我刚讲了一句,天天就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他对着爸爸的脸小便。”我继续,他笑得前仰后合,都咳嗽了。我赶紧停住说:“不笑了不笑了。”边说边轻拍他的背。看他平复了,我拿起他刚画的路线图问:“如果我把它撕了,天天会生气吗?”他脸色严肃起来说:“会的。”“那天天会打爸爸吗?”我又问。“会的。”他肯定地说。“那爸爸如果生气,可以打天天吗?”我再问。他开始思考,并纠结起来。“爸爸爱天天,再生气也不许打天天啊。”我抱他过来说:“天天也爱爸爸,生气也不许打爸爸。如果天天生气,可以让爸爸请你吃好吃的。”“吃味千拉面。”他点头说。

玩了一会儿,七点多,我跟天天说再见,然后去健身房了,他并没有说我说话不算数,因为叶子催促他去洗澡了。路过那家熟食店的时候,忽然很想吃猪头肉,想着有两个月没吃了,就走过去问:“猪头肉还有吗?来半斤,不用切。”那个熟悉的大姐切了一块称了称说:“14块钱的。”然后装到一个白色塑料盒,再放进塑料袋里。我没好意思跟她说,塑料盒不用了。事实上,我拿到后,没走多远,就把塑料盒扔进了垃圾桶,就只是用塑料袋裹着猪头肉,然后大口撕咬起来。路灯昏黄,风不冷不热,我背着健身房发的包,啃着猪头肉向健身房走去,很香,虽然,比不上老家的味道……

河蚌赌徒 2019年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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