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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一起走过的日子(修改稿)

2021-12-30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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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16岁生日那天,杨涛第一次出现在我家。他高大英俊,因为陌生的缘故,显得拘束且不自然。他坐在凳子上不怎么说话,只是偶尔笑一笑。他是我家新来的勤务员。
  
       傍晚,我路过招待所,见杨涛坐在门口。他微微一笑,向我打了招呼。原来你住在这儿啊,我眉毛稍稍一扬,我还以为你住在连队呢。我以前在警卫连,是管理股长把我调到这里的。他拘谨地说道,到我屋里坐坐吧。于是,我随他一同走进他的房间。房间宽敞明亮,干净整洁,最里面的角落里摆了两张床,靠窗户这边摆了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我们坐在椅子上聊天。我知道了他来自四川西昌,也对他所在的城市有所了解。
   
       以后,我常常到他那里玩耍,时间一久,和在机关工作的其他战士也熟悉了。夜里,部队大院被温柔的月光笼罩,犹如仙境。我悄然地从家里跑出去,窜到他们的寝室。他们起哄让我喊叔叔,我反唇相讥,你们才比我大几岁呀,有那么老吗?他们嬉皮笑脸,那电视上怎么老说解放军叔叔呢?有一段时间,我甚至不在家里吃饭,而是跑到机关食堂混饭吃,以至于炊事员一见我过来,便虎起脸向我讨伙食费,你吃饭可要交钱的,一天交四块钱。
  
      我体弱多病,估计往卫生队跑得最勤的就是我。寒冷的冬夜,杨涛陪我去卫生队。路上,寒风一阵阵袭来,我冻得瑟瑟发抖,手脚也不听使唤。杨涛立即把军大衣脱下披在我身上,搂紧我的双肩,问道,还冷吗?我无语,只是有一股暖流在心底涌动。我俩缓缓地走着,被一滩泥水挡住了去路。他默不作声地蹲下,背着我毫不犹豫地趟过。我躺在病床上输液,他坐在旁边守护我,寸步不离,时而抓着我手,时而摸摸我的头,关切地望着我。我总有一种渴望被呵护被疼爱的感觉,常常独自傻傻地想,如果他是我哥哥,那我就是最幸福的人了。
      
       暮色苍茫,杨涛陪我绕着部队的训练场跑圈,跑累了,就去做单双杠。杨涛很信任我,有什么事都给我说。他说,前天,我和小郑在街上买冰糕。那个老太太卖给别人是一元,卖给我们就成了两元。在和平年代,老百姓想不到我们,难道只有在打仗的时候,才能想到我们吗?他眉头一皱,眉宇间流露出伤感,我本不想当兵的,要不是为了安置工作,谁愿受这份罪?我就当三年兵,要让我多当一天,我宁愿撞墙。我怜惜地望着他,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只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杨涛在家做饭,我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后捣乱。我把他惹急了,他便毫不客气地把菜刀架在我脖子上,把我逼到墙角,大声呵斥,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我怎么啦?你说你今年多大了?我煞有介事地举着三个手指头,我今年才三岁啊。他哭笑不得,噢,你比你妹妹还小啊。
     
       月黑风高,人声静寂,我闯入杨涛的宿舍,缠着他给我讲鬼故事。他讲了一个关于厕所的鬼故事,时而做出恐怖的表情。我被吓着了,飞快地爬上他的床。没多久,我突然想上厕所,然而犹豫不决,眼神躲躲闪闪,我想上厕所,可是......他忍俊不禁,臭小子,你怕了吧,我陪你去。我俩走出宿舍,院里鸦雀无声。我害怕了,猛地抓住他的衣服,他的大手瞬间牵住了我的小手。


      杨涛来部队已有一年多了,想家已然归心似箭。他那深邃的眼睛里隐藏着思念家乡和亲人的愁绪。我想让他探家,却又舍不得他离开,心里矛盾重重。团里总算批了他一个多月的假,他欣喜若狂,真想一步就从部队跨到家里。我央求他走的时候让我送他,他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下午,我一放学便向杨涛的房间跑去,但是房里只剩下小郑一个人。杨涛早已没了踪影。杨涛呢,他走了吗?我若有所失地问道。小郑边系鞋带边抬头看看我,他早走了。我木然地立在那里,心里空荡荡地。
      
       杨涛走后的日子,我一直思念着他,总希望他快点儿回来。我每天吃过饭后都不由自主地跑到他的房里去看看,尽管我知道他不在。有时,我晚上拿着笔在空白纸上无意识地写字,然后,满纸赫然是他的名字。一天中午,我无意中瞧见他的窗户挂起了窗帘。自从他走后,这窗户已有一个多月没挂窗帘了。莫非是杨涛回来了,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拔腿向他那里跑去。我正想敲门,突然从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阳阳。我扭过头,见杨涛正抱着一床被子朝这边走来。他微笑地看着我,我愣在那里,也忘了说话,只是傻乎乎地看着他。快进去吧。他打开门,我随他进了屋。杨涛从家里带来了许多黄橙橙的芒果。他递给我一个。随后,他从床上的皮包里取出一件新衬衫,说是让我试一试。我穿着挺合适。他说,这是我在家乡给你买的。我不要,我匆忙脱下衣服往外跑。他迅速追上来,强行拉住我的胳膊,愠怒地说道,如果你觉得这件衬衫不好,我立马出去,到商场再给你买一件。看着怒气冲冲的他,我羞涩地接过衬衫,我要,你别生气。
  
       后来, 父亲调走了,去了很久。我仍然如往常无忧无虑地缠在杨涛身边。我渐渐地发现他赶我回家的次数多了。我一到他那里,他就赶我走。他在家里做饭,我一走到他身边,他就勃然变色,走开,离我远点儿!有一回,我硬是呆若木鸡地在一旁站了好久。我那当排长的表哥见到这一幕无奈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分明带着一丝苦涩。
  
       我支撑不住了,开始胡思乱想。一天,家里只剩下我俩。我无精打彩,目光呆滞地望着墙壁出神。我喃喃地说道,我爸走了,你还会对我好吗?杨涛冷不丁地哆嗦了一下,你这是什么话?他用手给我比划着,感情如果上升到这个高度,难道会因为你爸走了就往下跌吗?我默然了,但愿如此吧。我依然到他那里去,依然被他往回赶。但我毫不退缩,有一股“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劲头。
  
       终于,沉默像火山爆发,猛烈地席卷了我。那天,天降小雨,我欢呼雀跃地来到了他的屋里。屋里有四五个人围着桌子在打扑克。我见没人招呼我,就走到杨涛的床前,一头倒了下去。我躺在床上自我安慰,耳边猛地响起咆哮如雷的声音,起来,你要睡回你家睡去,别在我床上睡!我回头看看怒发冲冠的杨涛,怔了怔,感觉如同触了电,倏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僵硬地坐在那里。我的头顿时像正在膨胀的气球,到了即将爆炸的极限。要坐,你就坐那个椅子,别坐我床上。杨涛又发话了。我像个木偶站起来,又坐到那个椅子上。忽然,我像一头刚从熟睡中醒来的狮子,怒不可遏地大吼,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谁呀?怎么对你了?小郑头也不抬地问道。就他,刚才!我愤愤不平地指着杨涛,眼睛都发绿了。噢,小郑恍然大悟,点了点头。你想睡就在小吕的床上睡吧,杨涛指了指对面的一张床。此时,小吕在床上躺着休息。我又躺在了小吕的身旁,盖上毛巾被。我尽量让身体躺得平平的,可脑子里还嗡嗡作响。我无动于衷,处于麻木的状态。这时,炊事员小王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四包瓜子。他看看躺在床上的我,问道,阳阳,你想吃什么?要不,我给你买个冰糕吧。吃什么冰糕!天下着雨,还吃啥冰糕!杨涛冷冷地说道,小王不再吱声了。他们继续玩,小吕也笑着看他们玩。我浑身颤抖,连灵魂也在剧烈地震动。我忍不住了,眼泪也快掉下来了。我对自己说,不,我不能让他们看见我流泪。我悄悄地把身子转过去,面对着墙壁,泪水还是不听话地顺着眼角无声地流下来。我猛地坐起来,推掉自己身上的毛巾被,穿上鞋就往外冲。他们惊愕地望着我,小吕则抓住我的胳膊问道,阳阳,你要干什么?我干什么也不用你们管!我使劲挣脱了他,吼道。我走到门口,用力地甩了一下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没有回家,而是漫无边际地冒着雨朝前走。在雨中,我看见一营营部的通信员一手打着伞,一手拉着小胖,俩人说说笑笑。我走着走着,走到了打靶山。往日,我和杨涛就是从林荫小路一直漫步到这里的。打靶完毕后,我们在这里捡子弹壳,还并肩坐山头上看日落。这里记载着我太多的回忆。我好憔悴,但我不死心,我不相信这就是他们送给我告别部队的礼物。
  
       夜里,雨停了,我固执地跑到杨涛的住处,企盼奇迹出现。我远远地看见他屋里还亮着灯。等我走近了,听见从屋里传出了动听的音乐。我想进去,又心神不定,我站在窗前,双手扶墙,呆呆出神。阳阳,你站在这儿干啥?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一看是小王。我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在听音乐。你要听就进屋听吧,小王说道。难道他们肯接受我了,我兴奋地想着,飞快地跑进屋里。
 
     杨涛见我进来,又想发火,但他立刻忍住了。等小王一进屋,他便说道,小王,我们现在去冲凉水澡吧。然后他又目光灼灼地直视我,你走不走,我们马上就要关门了。我耷着头,跟他俩走出去。他俩疾速地跑到招待所对面的一个房间。我也一路小跑紧随其后。我走到门槛跟前,杨涛却用身体挡住不让进。他抓住我的衣领,把我狠狠地往后一推,吼道,你回家去!不!我不回!我疯狂而不顾一切地往前冲。他又使劲把我往后推,我又执拗地往前冲,我也要冲凉水澡!我大声吼道。他俩愕住了。杨涛顿了顿,说道,行,要洗你一个人洗!他走上前,指着储水池中的水,你洗的时候拿脸盆舀水洗。
   
        储水池旁边有一张桌子,桌上摆着几个脸盆和几盒香皂。他特别交待我洗澡时不准用他的香皂。他俩走时把灯和门一拉。顿时,屋里漆黑一片,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我脱光衣服,顺手摸了一个脸盆,舀满水从头往下浇。我一盆一盆地往身上浇凉水,涕零泪下。我的神经系统仿佛坏死了,连冰冷的感觉都没有。他们往常对我那么热情,如今对我又如此冷漠,变化太突然了。我已不再有什么奢求,只要他们还肯跟我说话,不赶我走,我就知足了。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屋里的灯亮起来。我朝门口瞄了一下,见他俩站在那里。杨涛始终怒容满面,你洗完没有,洗完了回家去!我没有作声,穿好衣服飞快地跑出去,径直往部队的大门外跑。昏暗的天空又下起了小雨,路上到处是泥和水。我疯狂地跑着,几次都被石头绊倒,裤和鞋全沾满了泥,然后爬起来再跑。我哭着,脸上的泪水和雨水混和在一起,留下了忧伤的弧度。刹那间,我看见一辆部队的吉普车疾速开来。车上的叔叔认识我,会不会把我带回家呢?不,我坚决不回去。这个念头在脑中一晃而过,我就跑得更快了。果然不出我所料,车停住了,从车下忽地下来几个官兵,马不停蹄地追逐。我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座山,灵机一动,顺着羊肠小道向山上跑去。身后的人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被追上了。我猛然来了一个转身,面带敌意地看着他们。他们也停止了追赶,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突然,我全身痉挛瘫倒在地,放声大哭,哭得整个人都麻木了,失去了知觉。他们面对眼前的情景,不知所措。沉默了半晌,为首的李叔叔说,阳阳,跟我回去。不,我不回!我狂喊。李叔叔又说,那我们带你逛夜市,好吗?好,我天真地相信了。我随他们下了山,等上车后,才发现自己上当了。车继续向部队行驶。车开到大门口,李叔叔又问,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跑出来要到哪儿去?我要坐火车回老家找我爸!我歇斯底里地狂吼。他们沉默了,不再说话。我下车后,跌跌撞撞地朝家里走去。我的头昏昏沉沉的,全身像散了架,头重脚轻。我推开家门,母亲还没有入睡,见我进来,就问道,你跑哪儿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木讷地坐在沙发上,两眼发直。我说,我实在活不下去了。怎么了,母亲又问。我垂下头说道,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那是因为你爸调走了,不再在这里当团长了。母亲叹了一口气。对啊,我爸走了,我怎么就忘记了呢。如果真是这样,我心里反而好受一点儿。我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自己的卧室走去,我扑到床上,晕了过去。第二天,我醒来时,听到母亲和杨涛在客厅里的谈话。杨涛说,我听说阳阳昨天夜里在外面瞎跑。是啊,母亲低声说,因为你们都不理他了。杨涛很尴尬,不再吭声。我泪如泉涌,坐在椅子上,摆弄着桌上的电子琴。杨涛推门而入,他坐在床上,怔怔地望着我。我没有理他,还是哭,哭得像泪人似的。他走到我旁边,用手指按了几下琴键,努力地朝我笑了笑。我麻木而无表情,无视于他的存在。他讨了个没趣,退出房门。我走出卧室,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百无聊赖,心里一片茫然。你洗脸了吗?杨涛说。没有。那你怎么不去洗脸?我想洗就洗,不想洗就不洗,你管得着吗?我哪像你,我要是不洗脸,就不出门。杨涛拿着拖把拖地,看着我颓废的模样,于心不忍,皱起眉头,你不要成天闷在家里行不行?那你叫我怎么办?我冷冷地说道。他说,部队这么大,你可以一个人出去散散步。他的话彻底毁灭了我的念想。我蔫了,像枯萎的花儿一样蔫了。
  
       往日的一幕幕又浮现在我眼前,杨涛在家里总和我一起嬉戏玩耍。他坐在床上看电视,我抱着他使劲摇晃,我俩抱着滚来滚去,一直滚到床底下。他老逗我,一胳吱我,我就习惯性地喊,妈!每到这里,他就松开了手,倒吸一口凉气。有一次,他又在逗我,我想喊,硬是没喊出声。我想起了父母都不在家。这时,他眼睛贼溜溜地看着我,一脸坏笑,喊啊,怎么不喊了?我看这次还有谁能救你。周末的夜晚,我喜欢跟杨涛一同到露天电影院看电影。那时候看电影的乐趣多多,未开演之前,我俩焦急地在场地上跑来跑去,散场之后,我俩沉浸其中,醒不过神,偶尔会因剧情而发生争吵……那份简单的快乐如影随形。我有时生气了,他亦会顺着我。我吩咐他做这做那,他则恭恭敬敬地说道,是,少爷。
      
       我还到他那里去,带着报复心死死缠住他。他想出去,我就拽着他的衣角,拖住不让走。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你是不是讨厌我?我虎视耽耽地望着他。还有什么讨厌不讨厌的?他随口说道。那我叫你跟我出去逛,你怎么不去?我威逼着,恨不得把一腔怒火全都抛在他身上。你问问小吕,我和他在一个宿舍住了快两年了,我们有没有到外面玩过?他据理力争。我推搡着他,凄凉地说道,以前我爸当团长时,你们肯跟我在一起,现在我爸走了,你们就一脚把我踹开。我知道,你们比我大,勉强和我在一起,并不感到快乐。现在你们可以无所顾忌了,可以不理睬我了!我眼里载满幽怨,痛苦而彷徨。你胡说!他急了,恼怒地冲着我说,我是为了你的学习,你看你,成天贪玩,学习成绩都下降了。真的是这样吗?我的情绪稍微稳了稳,又痛心疾首地想到,你骗我,你都是骗我的。如果你真是为了我的学习,当初怎么不把我甩掉,偏偏在此时把我甩掉,况且只剩下十几天了,我们以后想见面,都没有机会了。阳阳,他又说道,你太单纯了,等你到了地方,或许会好些。
     
       我在食堂碰到杨涛和小郑并肩走来。他说,你不回家去,到这里做什么!我没有理睬他。
 
    倒计时只剩下三天了。杨涛主动表示,要带我逛商场,我激动地热泪盈眶,高兴地手舞足蹈,说话也语无伦次。他愿意跟我在一起了,而时间只剩下三天。而我居然把他肯和我玩看成是上苍给我的最大恩赐。我觉得当时的自己好没出息。阳阳,你以后有时间就过来看看我们,杨涛说。好啊,我来了,你可要管吃管住。当然了,那还用说吗?他笑容可掬地说道。杨涛,我们是好兄弟吗?他脱口而出,是啊,我们当然是好兄弟。我悲凉一笑,他只不过是我人生长河中的匆匆过客,本来我还想着自己走的时候,会哭哭啼啼,和他难舍难分,但现在这一切离我是那么遥远。
  
       准备起程的那天中午,部队的首长专门在饭店设宴款待我们全家。我吃到半截,退出溜到了杨涛的房间,我见他正在用开水煮方便面。桌上还放着一瓶啤酒。我也想吃方便面,我也要喝啤酒,我嚷嚷着。不行,不让你吃!他面有愠色,尔后又压低声音,我中午没吃饭,不饿呀!其实我并没有怪他。他帮忙搬家,已经干了一上午的活,他是错过食堂吃饭的时间了。
  
       爸爸叫了两辆大卡车,好几个战士来家里帮忙,杨涛也不例外。他干活很卖力,额头上渗出好多汗,我跑回家拿了一条毛巾,给他擦汗。没想到,他突然朝我吼道,走,走远点!现场的人都被镇住了,我吓了一跳,赶紧往后跑。这时,他缓缓地抬起头,矜持地说道,阳阳,你走了以后记着给我来信。他眼里露出了真诚的目光。我的喉咙里像被一块小石头堵住,眼睛潮湿了。我立刻返回饭店,用碗盛了些菜,给他端过来。他拒绝接受,但我还是把那碗菜倒进了他的碗里。我想不出还要送他什么,就又拿了一条烟。杨涛不解地望着我,惊诧万分。
  
       我在大院里懵懵懂懂地走着,心里酸甜苦辣,五味俱全。突然,我被迎面而来的杨涛抱住,他沉默了许久,艰难地从嘴里蹦出几个字,我会想你的。他哭了,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滴落在我的脸上。

   
      杨涛是草根出身,父母是淳朴的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他独自在外,只能靠自己的一双手打天下。他或许在内心愤怒地呐喊,我为何在这里生存?生存像一个牢笼将他罩住,他束手无策,而我却茫然地活在自己的王国里。两个在不同背景下成长起来的人,如何也不能将彼此的足迹并轨。我不能奢求从清贫如洗的家庭里走出来的人,跟我大谈感情。我想,我要学会处理人之常情的事情。任何人相处,没有纯粹的感情,也没有纯粹的利益。而我在他的眼里,如同秋天的落叶,随风飘逝,了无痕迹。
  
      我背靠着墙壁,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我想起和杨涛一起走过的日子,不禁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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