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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遇·归(外一篇)

2021-12-30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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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遇·归

      中国古代,有一种隐士文化,于是就催生一些寻隐的佳话。
 
      周文王渭水寻子牙,刘玄德南阳顾茅庐,光武帝富春访子陵,救民水火匡扶天下也好,三足鼎立成就霸业也罢,总归那是一种目的性、功利性极强的寻访,枭雄可以寻访出一段经天纬地的传奇,却未必附带多少雨醉云醒的诗意。 

      真正风雅而诗意的,是后世文人的寻访。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这是贾岛的《寻隐者不遇》。 

      寻隐,寻访一种世外的情趣,寻访一种不俗的品格,寻访一种超拔的风骨,寻访一种高妙的境界。文人的寻访,往往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兴之所至,屐痕处处,遇与不遇,皆可入诗。所以,“寻”里,有一种飘逸、一种洒脱、一种禅悟、一种诗意。所以,当王子遒雪夜踏上那条去往剡溪的小船,当刘长卿步入南溪山道,当皎然僧“野径入桑麻”寻访茶神陆羽,当贾岛“松下问童子”,他们便开始了诗意之旅。

      “白云依静渚,芳草闭闲门。过雨看松色,随山到水源。”这是刘长卿寻之所见;“溪花与禅意,相对亦忘言”,这是刘长卿寻之所得。 

      寻了,就会有“遇”或“不遇”的结果,不过,这个结果不重要。遇了,“水可陶情,花可融愁”;不遇,“云心无我,云我无心”。“遇”或“不遇”皆是缘。“语罢暮天钟”也好,“扣门无犬吠”也罢,都很圆满。 

      人生又何尝不是一种寻?寻找事业理想,寻找幸福爱情,寻找自由自在。有人寻得辛苦,有人寻得洒脱,有人寻得到,有人寻未得,结果固然重要,但你千万别忽略了过程,忽略了感悟。“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君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遇之,欣然;不遇,淡然。不管欣然、淡然,我们享受的是寻的过程——孙登的长啸,嵇康的白眼,人生的况味都在里边。 

      遇或不遇之后,还有个“归”。遇,要归;不遇,也要归。寻出诗意,也应归出诗意。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这是艰辛而温馨的归。 

      “稚子牵衣问,归来何太迟?共谁争岁月,赢得鬓边丝。”这是让人心酸的归。 

      “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荷笠带斜阳,青山独归远。”这是诗意闲淡的归。 

      “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这是清寂幽峭的归。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这是无奈豁达的归。 

      人生可以有好多次寻,也可以有好多次遇或不遇,寻之后,遇或不遇之后,我们都不得不归。 

      纵然斜风细雨不须归,纵然归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但终究是要归去的,归,是我们每个人必须的谢幕演出。 

      那就让我们从容归去好了。“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像先前的寻访一样,带着一份悠闲,一份雅致,在另一个“云深不知处”的世界里,“隔水问樵夫”,管他山重水复,柳暗花明,一路寻去就是。 

      遇或不遇,都是风景;遇或不遇,皆为圆满;遇或不遇,均可入诗。

[/谁解痴中味


      烟火尘世,俗人芸芸,雅士寥寥,痴人犹少。
 
      痴人大都太沉醉于他们所专注的那片天地,不拘常礼,不屑世俗,因而显得特立独行,肆意乖张。爱里乾坤大,痴中日月长。世俗凡人的讥笑,痴人也只是一笑了之。呵呵,痴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痴,看似疯癫呆傻,实为一种“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庄周梦蝶物我合一的化境,一骑绝尘,常人何及? 
 
      不愿为五斗米折腰,陶渊明遂辞官归隐。“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那种自然、平和、超逸、悠远、高旷的境界,让多少人悠然神往。
 
      宋代林和靖一生不仕,梅妻鹤子,痴出“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千古佳句。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曹雪芹毕生痴于一部红楼,痴出中国文学史上一座入云的高峰。
 
      汉人痴于赋,晋人痴于字,唐人痴于诗,宋人痴于词,元人痴于曲,都痴出一片锦天绣地的灿烂,痴出一段后世仰之弥高叹为观止的奇绝。
 
      可见,痴,实在是一种心游万仞,物我两忘,情有所钟,心无旁骛的至高境界。我醉欲眠卿且去,数声鱼笛在沧浪。高人雅士,往往能痴出一段千古风流的佳话。

      老子痴于道,伯牙痴于琴,司马痴于史,右军痴于书,刘伶痴于酒,陶潜痴于菊,陆羽痴于茶,公孙痴于剑,玄奘痴于佛,李贺痴于诗,米芾痴于石,东坡痴于竹,郦道元痴于地理,徐霞客痴于山水,齐白石痴于虾,徐悲鸿痴于马……

      当然,也有痴出千古遗恨的。后主痴于词,徽宗痴于画,痴出一段国亡被掳的血泪耻辱(这两位痴人最适合当翰林学士的,原本就不该当皇帝啊)。夫差痴于色,玄宗痴于情,荒疏国政,遗笑后世。
 
      若痴于其中,又超乎其外,那该是一种怎样的境界呢?
 
      西晋时,苏州名士张季鹰在洛为官,见秋风起,因思吴中莼菜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遂挂印辞官,命驾便归。
 
      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梦回故乡,多少俗世之人无奈的惆怅!洛阳城里见秋风,张翰顿生“莼鲈之思”,遂弃官归乡。闲来几句渔樵话,困来一枕葫芦架,松花酿酒,春水煎茶,闲云野鹤,何其潇洒。王子猷雪夜访友,痴也。然至门不入,兴尽而返。二人率性洒脱的风度,魏晋之外,古今几人哉?
 
      寒尽不知年,渔歌入浦深。痴于其中,又超乎其外,真是一种超凡脱俗淡泊高远的云水襟怀和令人望尘而拜的至高境界啊。co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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