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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怀念一只猫(千字文)〈改〉

2021-12-29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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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家养过很多猫,不管它们长得多么不同,我们一律叫它们咪咪。咪咪们生活在农村,有家门前的大院子,开满豆角花飘飞着蝴蝶的菜园,长满树的果园,以及果园与菜园外的广阔天地,它们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去哪里。前半夜还压在你被上打着呼噜,天亮以前伸手一摸,早就不见了踪影。
  有一年,母亲从雨后的水渠里救出一只灰白相间的花猫。我们看它长得漂亮,抱着它,给它嚼我们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香肠。把它的住处——一个新箱子布置得舒适而温馨。显然,我们的关爱是一厢情愿的,这只咪咪一点也不把我们当成自己人。它健壮之后就想着逃跑,然后偷吃人家的东西。甚至把人家的猫给咬伤,每次母亲都迎着别人的数落把它抱回来,当时,它还乖巧,可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它猛地给母亲手上一爪子,“嗖”一下逃窜了。母亲总说它真是只野猫,可还是忍不住在门口的盘子里给它留吃的。果然,咪咪回来了!可她嘴里还叼着个什么东西,它跳进我们还没扔的箱子里,又很快转身出去,我以为那是老鼠,走近了看,是小猫!它接连叼着四只回来。它们围在它肚子底下吃奶,咪咪当妈妈了。
  做了母亲的咪咪跟以前不一样。它变得温和,虽然不让别人走近它的领地,但是,它终于开始试着跟我们相处,开始容许母亲碰它和它的孩子们。它走起路来,不再急匆匆,就连伸懒腰的样子也变得优雅。并且开始喜欢热炕上的阳光,哪怕小猫们抓它的头,咬它的尾巴,它也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咪咪不再疯跑,只在天气好的时候,带着孩子们去爬树,逮蝴蝶。有时候,我们叫咪咪,咪咪!它就皱着眉头似的,抬头冲着我们“喵”一声,母亲说它终于长大了。
  后来,它在出门前,吹着胡子伸着爪子叫孩子们退后。它觉得它们不再需要自己了,所以强行与它们隔离。那些小猫不久都到了我们亲戚邻居家里,不知道以后在路上它们母子相遇,彼此会不会再相认。但是它却恢复了往日的逍遥自在,依旧是整日不归家,有时候,放羊回来的人说,发现它在山坡上追兔子。也有时候,它不知道从哪里逮来一个大鸟。有时候,母亲准备好食物,叫它,却不见踪影,正发狠骂它“死猫”的时候,它却从床底下伸着懒腰钻出来。再后来,它又生了许多窝猫孩子,各种花色的,都长得漂亮。母亲对它百般疼爱。我从千里之外回去,早上锅里煮两个鸡蛋,我对母亲说,我吃不了两个。母亲就说,另一个是咪咪的,它正在坐月子。还没到中午,大锅里已经飘出肉香味。我正感动,说,妈,不必这么麻烦。母亲却说,咪咪也得吃,它正在坐月子。我真有点吃它的醋。
  可咪咪真的变了。它领着一群猫孩子在苹果园里练爬树,母亲从草丛里逮到一只大蛐蛐,母亲大喊,咪咪——,咪咪就从房顶上急着要马上跳下来,它的猫孩子也跟着奶声奶气地叫,母亲就给它指路,说,那边,走那边。结果,它真就带着一群小猫从母亲指的那条路上回来了。
  那会儿,我们都在外地工作,母亲一个人在家,她去给牛打草的许多个下午,咪咪都守在村口等她回来。有一次,它竟然拖回来一只死兔子,一直拖到母亲的脚边。母亲把兔子收拾了,炖在锅里。熟了以后,母亲在桌子上吃兔肉,它趴在桌子下边吃。
  人老了以后腰会弯,背会驮,脸上会长皱纹。猫不像人,猫老的不是皮囊,是神态。咪咪老了以后,就经常在某个地方发呆。有时候是树下,有时候是院子里的大石头上,有时候就在炕沿上……我揪揪它的耳朵,说,你念经呢。它瞅了瞅我,又闭上眼。母亲说,咪咪,有老鼠!它根本懒得动。
  它在母亲为它准备的纸箱里完成了最后一次生产,只有一胎。生完之后,母亲就看见它在那里嚼骨头。它竟然把自己的孩子给吃了,真不知道为什么。我听说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浑身冒冷汗。母亲说,很多老猫都会这样,可我还是想不明白。
  吃完自己孩子的咪咪更加慵懒,但是,后来的几天,它却总是外出。很早出去,很晚回来。有一天,它出去以后就再没回来。
  母亲说,这猫丢了,可能去谁家偷食吃被人扣住了,也可能吃了有毒的死耗子把命给丢了。即使这样,母亲还是每天更新猫碗里的饭食,家里总有一扇窗户永远不会紧闭,母亲半夜听到一点声响,马上叫一声“咪咪”,可是没有回应声。邻居劝母亲,猫多是没良心的。不用再惦记了。可母亲走到许多个地方,还是忍不住唤“咪咪”。
  那年的苹果花开得太密,母亲去果园里摘花,怕秋后的果子太多,谁也长不好。母亲走到树下,看着已经落下的白色苹果花正盖着一个什么东西。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发生了,咪咪躺在它平时经常躺的那个地方。它年轻的时候,在那里逮蚂蚱,做了母亲以后经常带孩子在这里爬树,它最终在这棵苹果树下完结了自己的生命。它看上去并不痛苦,身体的姿态依然优雅。不像是药死的,应该是老死的。母亲把它葬在另外一棵树下,把它用过的东西在距离它坟冢不远的地方烧了。母亲在电话里说,咪咪死了,然后她就什么也没说,电话里是一阵“嘟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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