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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皮肉未立,骨架焉存

2021-12-24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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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肉未立,骨架焉存
                       ——与祝勇先生商榷
                         刘军
    2013年9月30日,文艺报刊发了祝勇先生一篇长达五千余字的理论文章,随后被《散文选刊》转载,部分论坛及博客作者跟进转贴,进而形成一个小小的话语场效应。这篇题为《散文的新与变》的文章,其底本为7月份中国作协举办的全国散文创作会议上其本人的发言,其间略有删节,然却可视为同一。文章主体内容分三大块,一为散文文本内涵问题,二为语言本体问题,三为新散文的文体变革问题。皆对应“新散文”文体探索的命题,进而为“新散文”成长提供合法性的理论基础,堪称《散文的叛徒》之后作者所从事的新散文理论建构的延续。
    随着《散文:无法回避的革命》这一长文的问世,祝勇先生被冠之以“新散文理论旗手”的名号。而细读《散文的新与变》之文,就会发现作者所树立的理论骨架不可谓不大,然而与之相对应的皮肉却寡淡而生疏,某些地方甚至有生搬硬套的嫌疑。对比无法回避的革命之文,这篇文章在理论的自适性、严谨性、敏感性等方面,皆大为降低,从这篇文章的潜台词里,我没有触碰到相关的理论自信,相反,与理论话语的自大与空疏这一常见毛病迎头相遇。虽然不能以漏洞百出来形容此篇文章,但丰满皮肉的欠缺则直接指向理论自洽性的自我解构,这种“露怯”的作文之法,映射到祝勇先生的文字中,确实令人惊诧。
    姑且从两个方面来谈谈这篇文章所潜隐的病灶,非为不尊,只做商榷。其一为皮肉问题,这个问题涉及众多,唯愿从细节上一一道出,谈谈自我的看法。(!)前言部分谈文体的新变问题,引述“祖宗之法不可变”,以文学史的整体变迁来对应散文之文体探索,当然没有对错的问题,但也是正确的废话,在我的理解,引述王国维先生的通变论作为基本支点,更为恰切。(2)同样是前言部分,述及文学载体的变化,提及信息高速公路一词,实际上并不严谨。众所周知,这一术语为克林顿当政期间所提出,为面向新世纪经济社会发展新动力的关键词,也可以说其是第三次工业革命的基本标志。对应文学载体新变化的应该是自媒体一词,即网络文学论坛、博客、微博、手机短信这些新兴的媒介形式,在文学传播和文学话语场建构方面所带来的冲击。(3)在散文文本内涵问题部分,率尔提出的“内涵变得复杂”命题颇有建设性,关键的问题是具体到新散文的实践中,其建树的内容又是什么?又有哪些特色?散文文本内蕴的斑驳,不独新散文使然,自打散文热以来,散文内涵的单薄和扁平皆为各种散文热潮所抛却,学者散文,文化散文,纪实性散文,历史散文等等体式,皆有华章大作的涌现。从最小处着眼,贾平凹青年时代所作的《丑石》一文,与其近年的《五棵树》比较,相去岂可以道里计!遗憾的是,这个命题提出来后,作者并没有正面触及建树的内容及特色,而是列出了一些表扬名单,诸如于坚、张锐锋、安妮宝贝等人的作品集子,然后笔锋一转,到阐发卡夫卡作品叙述的锋利性问题上。这里面实际上有个逻辑断裂的问题,即新写法,叙事新探索,与内涵的丰厚并不能直接划等号,内涵的复杂对应着文本内部历史、社会的纵深感,以及历史进程中人本身的纵深感,乃写作主体经验、智慧、呈现能力的综合体。就其所列举的案例来说,所涉及的这些作家作品,固然出色,却难以称为近二十年来散文作品之典范,史铁生之《我与地坛》,韩少功之《山南水北》,北岛之《城门开》,齐邦媛之《巨流河》,高尔泰之《寻找家园》,在所投下的斑斓倒影方面,或许更具备代表性。(4)语言本体部分,所述及的语言学的转向问题,在理论梳理上尚有瑕疵。哲学史上的语言学转向并非发生于后西方现代哲学时期,早在现代哲学时期就已经确立,且不言索绪尔,维特根斯坦所言的“想象一种语言就是想象一种生活方式”这一经典言论在中国学界早已为人们所熟稔,海德格尔“语言是存在之家”的判断亦为相关的哲学建构。除此之外,卡西尔、卡勒、哈贝马斯等人,皆各有发展,祝勇先生在文中仅提及梅洛-庞蒂以及保罗•利科两人,似乎有误导之嫌。新散文部分作家在语言本体的文本实践上,确实走的相当深远,周晓枫的修辞至上,格致的巫术性语言,黑陶的语词燃烧,蒋蓝的精神分析,杨永康的隐喻场,即为其例。然而,作者的举例论证时却将非语言探险路数的作者拖拽进来,对于南子的文章因不熟悉不敢断言,至于新疆李娟和安意如两位女性作家,以我个人的阅读经验来看,她们并非新散文路数的作家,李娟的散文注重生命体验的本真和朴素,写法和技术处理上可归于传统路径。安意如走的是情感美文的路线,部分文章靠近读者体,其语言修辞停留在艺术手法层面,而非本体层面。也因此,很不明白作为对新散文文体探索有独特见解的作者,为何在新散文作家群落的指认上乱点鸳鸯谱!(5)文章的最后部分谈到的是文体变得更为开放的问题,作者在论述散文的虚构性因素之际,提出了“限制性虚构”这一新概念,这个提法颇有理论锐度,作为散文理论新的生长点完全可以展开谈一谈,可惜的是祝勇先生点到即止,后面紧跟一个判断,即小说全部是虚构,让人大跌眼镜。文学是一种话语的虚拟,韦勒克《文学理论》一书中曾将虚构性作为文学的本体因素加以确定,如此前提下,并不代表着小说全部是虚构这个判断就是正确的,小说是一种虚构文体,这个说法成立,小说全部是虚构,这个说法就要大打折扣了。关键的问题是,作者笔锋转换的节拍过快,简述完新散文虚构性因素的植入之后,马上阐发新散文写作实践中历史书写的合法性问题,即作为当代人的历史书写,如何重建一种和历史的对话关系,并结合自我的创作阐述其体会。而根据我个人的阅读,新散文诸作家中,能够将历史书写带入新散文文本实践中去,人数极端稀少,祝勇先生本人为第一个涌入脑际的对象。对应张锐锋的是记忆书写,对应于坚的是去智性化的日常生活,对应格致和塞壬的是身体疼痛的言说,对应庞培和钟鸣的是经验的拼接。甚至可以这样说,历史书写的缺位,几乎是大多数新散文作家的命门所在,他们头顶上最显目的标记恰恰是极端的个人性和主体性,彰显的是后抒情时代重建个体话语叙事的努力。其实讨论新散文的文体开放文体,除了虚构性因素之外,跨文体写作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台阶。新散文作品对小说、诗歌、戏剧、新闻、摄影、电影等多种艺术表达方式的引入,使散文趋于繁复、多变,呈现从平面到立体的发展态势。它将各种艺术中独特的表达手段和审美法则进行综合利用,从而达到传统散文写作无法企及的审美效果。文体呈现出开放性结构,新散文的实践所结出的硕果无疑最为突出,格致、钟鸣、张锐锋,当然也包括祝勇自己,皆是极佳的观照对象,将重点放在历史书写上,恰是放弃了己之长,拿起己之短而冲锋陷阵。
    其二为文本之外的问题。一种新思潮的发展和延续,不仅需要理论的自洽性及同步性,更需要对新生力量的培育和准确指认。所忌讳的是理论的空疏以及小圈子化倾向。文学思潮非文学流派,它必须超越地域,而且在文本实践上有鲜明而集中的指向。新散文的核心支点在于去道德说教以及各种伪抒情、伪哲理的路子,以自由精神为本体,努力建构与个体性(现代性个体)相契合的话语叙述。就本人的阅读视野来说,部分年青散文作者业已切入新散文的文体实践中来,60后的杨永康、鱼禾、黑陶等人,70后的谢宗玉、才苟、等人,80后的秦羽墨、祝峰杰、阿薇木依萝、郭伟等人,即是其中的典型。放下身段,进入文本考察的现场,做到“采诗以观风”,方是批评家的康庄大道。如此,才能准确切入某一文学思潮深化和延展的脉搏,进而抵达韩愈所述的惟陈言之务去、言之有物的理论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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