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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枣秋

2020-09-17抒情散文简单路过
沧州是世界闻名的“金丝小枣之乡”,这里的枣儿色泽红润,果肉饱满,用手裂开干枣,便看见一缕缕金丝相连,故名“金丝小枣”。宋文人王安石更有诗美赞: 种桃昔所传,种枣予所欲。在实为美果,论材又良木。家乡还有句老话:七月十五枣红圈儿,八月十五枣落竿

沧州是世界闻名的“金丝小枣之乡”,这里的枣儿色泽红润,果肉饱满,用手裂开干枣,便看见一缕缕金丝相连,故名“金丝小枣”。宋文人王安石更有诗美赞: 种桃昔所传,种枣予所欲。在实为美果,论材又良木。 家乡还有句老话:七月十五枣红圈儿,八月十五枣落竿儿。也就是说这金丝小枣到了农历七月中就达到半成熟,已经微甜,八月中,便是正式收获的枣秋时节了。此时,累累果实枝叶间摇曳,通红锃亮,为枣乡土地添加了灵动、瑰丽的元素。 故乡的小枣,对于我已不仅仅是简略的味蕾概念,它更是一种情愫,游弋在秋高气爽的季节里——收获、甜蜜、快乐,还有思念。那种感觉,飘荡在枣秋时节,温暖整个记忆。 一 新房子建成后,爷爷移来一棵小枣树栽在院墙外,那一年,我三岁。枣树生长得比较慢,待我有了记忆,弟弟也会跑了,树上才逐渐挂很少的果。树上的枣儿红一个,我和弟弟就拿竹竿打下来,一刻不留地塞进嘴里。可这几个枣儿怎能满足这两个填不满的窟窿? 爷爷每次下地干活回来,还没走进院子,就“丫儿,小儿”地唤起我们的乳名。我和弟弟就会争先追过来,因为爷爷总会在衣兜里掏出一把通红脆甜的枣儿。爷爷哈哈笑着,捂着衣兜,不让我们抢,用粗糙的大手在衣兜里把枣儿分成两份,不偏不向,这也省得抢不到枣儿的那个哭鼻子。那是爷爷在别人家的树上摘的,只为哄我们开心。随便拿一个咬下去,嘎嘣脆,酸甜可口!不过得小心点儿,有时候枣儿里面会藏着小虫子,肉乎乎的。爷爷舍不得扔掉,用指甲把虫子,还有虫子粪便刮下来,再把枣儿填到我的嘴里。我和弟弟每天盼着爷爷早点儿回家,分一把枣儿,甜到心里,那种盼望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枣秋过去。 后来才知道,枣秋过后,爷爷总要端出去一簸箕花生或是葵花子,补给枣树的主人。 渐渐地,小树结的枣子越来越多,爷爷在院墙外又种了几棵小枣树,爷爷再不用拿花生换枣子给我们,而且每年还有剩余,晒干存放。爷爷没有文化,不识字,但他会说:“一日吃仨枣,六十也不老”“五谷加小枣,赛过灵芝草”。可爷爷不吃,只要我们喜欢吃的东西,爷爷是一点儿也不舍得碰的。 身在小枣之乡,我家并没有枣园,可爷爷种在院外的小树也几乎成林。所以枣农的枣秋时间,我和弟弟在爷爷的带领下,也忙着秋收小枣了。爷爷把枣树间隔的地面打扫干净,便拿根长竹竿朝树上挥打。落枣不能和落梨,落苹果一样的,枣子不怕摔,用不着上树采摘,而且树上长满硬刺,一不小心就会扎破划伤。一个个通红的玛瑙被爷爷的竹竿挥落到地上,发出嘣蹦的响声。我和弟弟兴奋地捡,痛快地吃!爷爷呵斥着,吃多了胃疼胃疼!我们嘻嘻笑,才不管呢,这么好吃的东西,谁忍得住嘛! 二 姥姥挑选个大肉厚的枣子,下锅煮熟。然后把枣皮一点点揭下来,再挤出枣核,只剩下纯粹的枣泥,再拌上豆沙、炒芝麻、红糖,做成月饼馅儿。这个过程不借助任何工具,费时,费力。姥姥边做边感叹:日子好喽!前几年谁舍得这么做月饼馅儿?都是玉米面掺几个枣儿,裹起来就得,现在多享福哟…… 我守在姥姥身边,时不时偷一勺枣泥豆沙送到嘴里,姥姥装作没看见,故意小声嘀咕:怎么少了?难道让小老鼠偷吃了?那时我为自己的小聪明偷笑,根本不知道姥姥早识破了我的小伎俩。 姥姥把面团揉得柔软光滑,揪成均匀的小剂子,擀成薄片,把枣泥豆沙包进去,压扁,就成了一个白白的圆饼。为了美观,姥姥拿一块集市上买来的月饼,把带有花纹的一面压在圆饼上,稍稍用力,圆饼上就印上了漂亮图案。这个容易学,我自告奋勇包揽下来,不过自小毛手毛脚的性子免不了姥姥的数落。圆饼的周围,姥姥用刀背均匀地顶压出竖沟,这时,月饼就做好了。有时,姥姥会去邻居家借月饼模具,一个圆柱形的塑料碗,底部和四周都有花纹,只要把圆饼放里面摁一下,再扣出来好了。这个模具更省力气,做得也更漂亮。 那时没有烤箱,没有饼铛,月饼只能放大锅里烙。姥姥一手添柴火,一手拉风箱,火不能太大,又不能熄灭,时不时看看锅里的月饼,翻个儿,挪地儿。因为馅儿是本身是熟的,月饼很快出锅了,姥姥先挑个漂亮月饼堵住我已经流下哈喇子的嘴巴。月饼的味道早已模糊了,姥姥被灶火映红的脸,一直在我的记忆里慈祥地微笑着…… 中秋那天,姥姥在院子里摆上月饼、水果,供奉月神和老天。姥姥双手合十虔诚地跪在供桌前,嘴里念叨着什么。那时姥姥不让我说话,生怕哪句话惹了神灵不悦,会责怪下来。现在想想姥姥的迷信思想,其实也不可笑,只是那代人对科学无知,以自己最原始最真实的方式为家人求团圆,求丰收,仅此而已。 几年后姥姥不在了,妈妈也会买几块枣泥月饼,在中秋那天摆上月饼和水果,求团圆,求健康。 如今我也有了自己的家,我不迷信,却也会在中秋这天摆上月饼和水果,求团圆,更为纪念天堂里的姥姥。 三 爷爷过世十多年了,我们和枣树也已长大,院墙外的几棵树形成了真正的小枣林。 枣树结了果实,小巧玲珑地惹人喜欢,不过树上会有好多虫子。如果被那种长毛的毒虫沾到皮肤上,了不得,又疼又痒,越抓越难受,没有什么特效的解药,只有强忍着,让时间慢慢治疗。这些年,这种虫子越来越多,爸爸在春天枣树发芽的时候喷一遍农药,杀死那些虫卵和幼虫,不至于日后毒虫成灾。 临到小枣成熟期,若是天气阴雨或是多雾,枣儿就会一个个腐烂,白白扔掉了,于是专业的枣农为了保持产量就会隔一天施一次药,那样农药残留可想而知。爸爸坚持不喷药,说枣儿如补药,不能糟践成毒药,所以爸爸留给我们的枣最安全,也最珍贵。 枣秋时候,爸爸和爷爷一样,拿竹竿打落树上的枣儿,不过,树下再没有争抢枣子的娃儿。爸爸妈妈把收获的枣儿一个个挑选,熟透的并且没有碰伤的枣搁到大玻璃瓶中,倒些高度数白酒,密封腌制,那叫“醉枣”,枣子本身的香甜里加上淡淡的酒香,更具一番风味。把那些坏掉的枣子挑出来,剩下的放通风处晾干。这个晾干的过程很长,早晚有露水时候要拿草席遮盖,中午太阳光强烈时候也要遮盖,否则枣子会腐烂或由于快速收缩,变得干瘪无肉。 有一次嘴馋,我买了二斤小枣,看起来比家乡的小枣更红亮更诱人。咬一口,又脆又甜,甜得甚至发腻,却怎么也尝不出家的味道了。枣秋后我回家了,爸爸把冷藏在冰箱里的枣拿出来,吃着,酸甜爽口,感觉一下子回到小时候。爸爸说,商贩贪图利益,那些枣子大多浸了甜蜜素,当时口感更甜,但是对人体健康只怕是有害无益的。 妈妈去青岛的这几年,爸爸孤独地守着这个家,守着这几棵枣树。树上有枣的时候过去看看,点上一根烟;枣秋过了,树上的叶子掉光了,爸爸也会过去看看,树底下遛遛,再点上一根烟…… 想着想着,爷爷种下的那些枣树已有三十个年头。这些枣树一定希望再有三十个年头由爸爸修剪,灌溉,然后装进背包,我带上它,就像带上了家乡的整个枣秋,带去每一个有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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