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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在山顶

2020-09-17叙事散文房子
在山顶太阳光出来,照在那片地上,光在他眼里与那片走过的身影融为一体。回过头看,他才知道,那就是自己的生命。早上起了大风,从那片原野上吹过,那些脚印都没有了。他到那里,看到了细沙的土,复原了,所有的痕迹顷刻间消失。那叫人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在山顶  太阳光出来,照在那片地上,光在他眼里与那片走过的身影融为一体。
  回过头看,他才知道,那就是自己的生命。早上起了大风,从那片原野上吹过,那些脚印都没有了。他到那里,看到了细沙的土,复原了,所有的痕迹顷刻间消失。那叫人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只从低谷处飞上来的鸟,有点歪歪斜斜,到了宽广的地方,它的翅膀仿佛才能展开。它的身影是孤独的,那只鸟仿佛第一次领略到,那种飞,多么艰难。它飞到的悬崖前。真的如那句话所说:再往前,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一天,他背着行囊,从一个小平原走到山区里。那是一个巨大丘陵地带,出现的一个小城市。他觉得城市,就是他想要到来的地方。他第一次看见了巨大的石头,立在公路两侧,坚硬而棱角分明,上端覆盖了许多泥土和草。   他从车窗外伸出头颅,惊奇地看着它们。他想,我要到那里去看看。后来,他无数次,去过山顶,他站在那样的地方,天高地阔,那里的每一个瞬间,都是美好的。他记得,有人陪着他一起,沐浴在那样流动的风里,而风抚摸着他的肉身,像上帝的一双手。他甚至觉得那双手,都是仁慈的,爱着他的内心。
  一晃那样的日子,就不见了。他们都下山走了。仿佛太阳,从中午的高处,落到了黄昏的某个地点,它们再不会回来似的。   他还是回到了这个小城,回到了居住的地方。这几乎是他终身不可逃脱的地方。现在,他比任何时候更深刻的意识到这一点,尽管之前,他在中国版图上,流落过很多地方。一个人的工作和生活的地方,就是他最终的收容处。“它是真理。一个人的真理。”他念叨着,内心想着一个人肉身的宿命归处。事实上,他在这个小城不过有一个蜗居的房间,一个拿着薪水养活自己的单位。每一个人,经历了一个外出的日常,到后来,都是急归所出之地。在那里,那些出来的人,积累了太多时间的厚度。
  他也是,但他不过是在这个小城积累了厚度,这个厚度足以牢牢地把他拴在这里。传道书说了,“人各安其时,称其为美好。”它意味着,你在时间里的离开,是上帝的意指。而他留在这个城市里,也是必然。他像一只燕子,在这个城市里,经营自己的巢穴。就像荒野里,那些围绕着树飞的鸟,建造穴居处。他一次次出行到外地,在路上看到的,在他内心留下,隐喻的记忆的,就是一个归属。   他在回忆一生。他最虚空的时候,就回到故乡。那里是原初的地方。但他的老屋没有了,兄弟、父母都改变了容颜。他回到那里,也找不到心安放的地方了。这也是他巨大惶惑的地方。他在一个独处的夜晚空虚起来。埋在心底的那个孤独,那抽象的黑暗点,被无限放大。统摄住了灵魂。他无比清晰地看到,那一团粘稠的东西,撕扯着他的身体。在那个夜晚,他失眠了,身体穿过整个寂静的黑夜,混乱地燃烧起来,仿佛他的肉身是湿重的柴草……   那里就是虚空,人在虚空里,失去目标,就会像无头的苍蝇。他曾这样描述过:“一定是有什么咒语,围绕住了他,或者一把刀子插入了他的肉体里。我寻找他身上的每一寸地方,试图发现那把可以找到的刀柄,但我没有从他的皮肤上发现。或者,那是一根钉子,进入了内部。这个可笑的家伙,像一头苍蝇不停地撞击那块透明的玻璃,他看上去像一个盲人。我几乎觉得,他会死在那面玻璃上,你看他痛苦的样子,好像他该死似得……如果他不停撞击,他死之前,那根钉子,被持续不断的力量,挤出体内,那么,他还有救。”
  那个醒着的时间里,他的身体被什么东西挟制着,他觉得身体里,落满有毒种子,像泥土里各种菌类,迅速滋生。他在黑暗中,坠落着。他意识到,这是一个幽灵出没的地方。它们缠绕着一个人,向他索取身体的能量,消耗他的生命力……他抓住一根身边的草,它的青绿和光亮,从眼睛,填充到自己身体里。
现在,他站在山顶,眼前这座小城,一个个火柴盒子样的楼房,看上去荒凉、颓废,而它的外围是一些绿色的树木和平坦的原野。他辨别着,他居住的那幢小楼,那一个个的小窗子,太小了。他寻不见哪一个是他的窗子。
那条毗邻的小巷,通往一个菜市场。他知道在那里,聚集着小贩们,讨价还价的市民,以及一些流浪汉,挤挤攘攘,它们在他的心头蔓延着,像被风吹着的一块灰色布,身体却在那样的包围中。
他想到了博尔赫斯的《环形废墟》。一个男人从黑夜的傍晚爬上岸,他不知道身上的伤口,如何停止了流血,到岸边后,他梦见阳光照见身上。从黎明的洞口里爬出来的那个人,仿佛就是他。他猜想,那个早上,当阳光落满山坡,身体也会获得阳光的爱抚,他的身体生长出葱郁的青草,灵魂也将获得水和空气的润泽。               2016年6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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