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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泰山云想

2020-09-17抒情散文远牵
一盛夏八月,第二次去登临泰山。此时正值让人难耐的酷热,许多人不辞千里,趋之若鹜,或赶海边,或奔草原,或进深山,或说走就走地追逐着自己心中向往着的高纬度、高海拔去了,为的是避开暑热,为自己寻个身心惬意的清凉世界去。而泰山,常常就是暑假出游的首


盛夏八月,第二次去登临泰山。
此时正值让人难耐的酷热,许多人不辞千里,趋之若鹜,或赶海边,或奔草原,或进深山,或说走就走地追逐着自己心中向往着的高纬度、高海拔去了,为的是避开暑热,为自己寻个身心惬意的清凉世界去。而泰山,常常就是暑假出游的首选。想想若站在那盛夏的泰山之巅,登高望远,层云荡胸,众山览小,何其壮哉!登泰山而小天下,曾是多少人的情怀!可是若要细论登泰山这事,虽然壮行者皆是豪迈满怀,而要一阶阶爬上那高耸入云的天梯,却依然是一桩不小的苦行──且要准备好了,你须与北方的酷夏来一番实实的热身较量,拼过脚力,体力,还有毅力之后,才能站上那一千五百四十五米的傲然巅峰!当泰山的雄伟化为你登攀途中中的背景,你才真正有资格在泰山那销魂入骨的云端展颜璨笑。这些,当你还在山脚下仰望泰山时,你作为一个登临者,你其实心知肚明。
 记得我第一次登上了泰山时,在十五岁的暑假里。
如今再登泰山,儿子十五岁了,又是暑假。
同样的八月,同样的十五岁,曾经的和现今的少年,流转的时光见证了岁月如梭。不老的是巍巍屹立的东岳泰山,依旧亘古悠远,历久弥新。

红门出发。清晨,还浸着昨夜的纤绵雨意。
这是个适宜向泰山进发的天气,没有烈日的炙烤,泰山似乎收敛起了赤热中那种让人生畏的强悍个性,而更多了几分善解人意的晴柔。手执一根登山杖,四下环顾,果真是深秀蔚然。满目都是绿,这绿是那种润润的让人精神焕发的青绿。环望漫山悦目的青绿,身上似乎也跟着长了几分劲力。初登泰山的少年显得意气风发,看这轻装上阵的中学生,迈着两条长腿,步伐轻快如履平地,我这个登过泰山的过来人在气喘吁吁之余总不忘在一边提点几句,上泰山很累很挑战人的,泰山可不是轻易就上得去的喂!中学生的回应则是:哈,对东岳泰山,那我也是有备而来滴!少年的骄傲许是有理的吧,为了能登顶泰山,我的这位中学生坚持了一周的时间来进行上下三趟十层楼梯的爬梯锻炼,也可以说为挑战泰山的六千级石阶做足了功课。但不知我的这位初上泰山的同学是否明白,泰山的雄伟并不止在高度,即便众多的登山客曾经在泰山问顶,又谁能敢说他能领略东岳泰山的十之一二?泰山博大精深,内涵更无穷无尽,对此,我们只可仰望,只可赞叹,望之弥高的心情更几近虔诚,因为泰山一面明白地让我们看到了自身的渺小,却又以其神奇的力量引领我们不断向上向前,最终让我们得以登峰造顶;这种攀爬让我们竟然发现了,自已身上原还隐藏着这样一股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强大力量在啊!所以我愿意固执地认为,人生路上,是非常有必要请泰山这位自然的大师来给我们上一节生命必修课。无论幼齿儿童还是垂垂老者,泰山面前,我们都是一个学生。
拾级而上,边走边看,再次仰望泰山,此时的远处,泰山的轮廓不甚分明,正在连成迢递的云山一片。

云路。在经过的摩崖石刻上,我看到这样的题字。
我们现在正行走在这样的云路中。想来有多少年,多少来者,曾踏上这漫漫云路在泰山上跋涉。而多少年,多少来者,也会与云路失之交臂。如我第一次登泰山的情景,那时我便无缘邂逅云路,途中只记得烈日的曝晒炙烤。后来才得知,只有在雨后,泰山才会显现出云路,才会显现云路向上通往的壮阔云海。眼前有了这云路,便可以想见,我们必将会遇见云海!
行在云路中,两边的泰山石岩岩罗立。
这石头的久远年代,足以明证云与石已相生相伴了数以亿年。这里有一种年龄有17亿年的辉绿玢岩,在漫长的地质年代中,这种由岩浆侵入地壳形成的坚硬的块石,露头已被风化抚触成美丽的黑绿球状,却依旧坚硬如故。而构成泰山的主体岩层则形成于更为古老的25亿年前,想想地球的年龄也就45亿年,那么泰山作为一个古老而稳固的存在,地质上的神奇已十分罕见。人文上的演绎更让泰山成为一座绝无仅有的神性之山。在一天门至中天门一带,有许多的泰山巨石在长期的地质演化中,巨石经过长期的风吹日晒与雨雪打磨,形成了天然平整的节理面,便成了文人墨客们用以抒怀写意的绝好碑刻。泰山上的这些摩崖字刻统共有一千多处,边走边看,有了这些妙趣横生的字刻,泰山更加神秀竞显。此地绝妙字刻我以为有两处。
一处为肤寸兴云。它先让我想到,在这迢迢云路上,身体发肤无不感受到泰山上层云氤氲中的四处弥漫。但这种理解后来知道其实不对,原来肤寸意为四指之寸长,肤寸兴云意为,云在肤寸间的密集致雨,《春秋》记曰:“触石而出,肤寸而合,不出朝而遍雨乎天下者,唯泰山尔”。泰山因云兴而雨至,万物始得造化出神秀。
一处为虫二。这处斗母宫前的题字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更纳闷的是虫上还有一撇,便就更存了疑问在心里。后来才知这“虫二”是繁体“风月”二字的内里部分,因字形外框既无,遂成“风月无边”之意。原来,这是个字谜,简单拙朴中竟是雅意高存,风月无边如此,堪称泰山一趣。
经石峪上有晒经石,曾疑惑唐三藏当年从西天取经归来,路过泰山此处 ,经文是否真的曾被湍急的峪水打湿?当金刚经在山石上晾晒久了,经文是否真的会深刻入石?我宁愿相信这种传说,离奇中含真意,泰山石于壁立中包藏万象。
又想起那些在桥道要冲,街头路巷一露峥嵘的镇邪之物石敢当,也正是取自泰山之石,它们则是泰山石的另一种化身。人们在居所风水上原有这样的讲究,如果房子不够方正,缺角位置要放朱砂刻的石敢当来镇宅,以消解不吉,并寄寓祥瑞。千百年来,镇宅万户千家的泰山石敢当,能驱百厌,压不祥,靠的是身上的一种凛然正气,石敢当为人们如此看重,因为它显映着泰山的浩气长存。
泰山的浩然之气缘自何处?继续往上,那里当云蒸霞蔚,气象蹁跹,听说人在其间,也会羽化登仙。

云随着步子的一级级挪动变得不再稀薄,而不断生成一股股断断续续的云河,从低处望高处,游人一个个行走在云气的河流里,飘飘摇摇恍如云中之仙。
那行在高处的,往往只顾着向更高处行进,对摄入他人眼里的这种飘逸全不自知。也许在那只顾不断登攀着的人们心中,泰山更美的风景,只在更高处定格停留。
从中天门我们一行开始兵分两路,我上了缆车索道;儿子则开始了他由中天门向南天门的继续跋涉。我们说好了各走路程,随云而动,相约在南天门会合。
缆车因着山势在索道上滑行,坐在缆车里,悠然在泰山的峰谷间上下穿行,从窗外望去,此时在山间却不可见山,满眼都是那如烟似雾的云流了。
云流涌起,使得泰山比晴天时大不相同。
这缭绕在泰山上的云流,开始像清凉的一层薄纱,将暑气隔在山下,也使泰山的雄壮多了一层空灵。随着缆车的高度上移,我们所在的海拔也变得愈高,这些流云不多时又开始聚拢堆积,积成一道道厚实的屏障,透过缆车的玻璃,泰山若隐若现,犹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等那一道云屏雾障被超越了,泰山才得以重现真容,缆车在云流中穿行,不一会,我们的眼前竟不见了泰山,只剩一个漫无边际的云的海了。
茫茫云海,泰山全然隐去了真容 。
缆车中朝外往,除了飞云流雾,什么也看不到了。
缆车里我的对面坐着一个额头圆圆的四五岁模样的小男孩,圆溜溜的黑眼珠很是招人喜爱。这样一个小男孩却像大人一样用手托着脸颊,看着外面的云海沉思。
“怎么看不到泰山了,泰山去哪里了?”
孩子的忽然提问,使缆车内在沉默的气氛中观望着车窗外的人们一下变得谈锋活跃起来,大家纷纷畅言,谈论着泰山上这神秘的无边无际的云竟施了如此厉害的障眼法,让巍巍的泰山在我们面前藏得无影无踪!
小小的人儿会生出许多好奇,而缆车上曾见过许多风云变幻的这些大人们,不也觉得这泰山上的云,蔚然成海本身就是一个大大的奇观么?
小人儿像在努力地思考着,让人见了忍不住要试着启发一下这小人儿那挂着一脸问号的童趣:
"泰山在云层里跟我们玩捉迷藏呢,泰山现在躲起来了!"
小家伙一下从座位上立起:“我能找到泰山,能找到!”
“可我们现在哪里呀,是在天上吗?“小家伙歪着脑袋又问大家。
“---不光是在天上,还是在海里,在云的海里游泳哩!”又有人笑着回答。
缆车正如一尾鱼,在这无际的云海里畅游,而我们的视野已经彻底被这云的世界劫持了!此时的所见,唯有漫无边际的一条条云流,身在泰山,却如置身在另一个世界,不,是另一个宇宙。泰山可以囊括万物,也可以在这个时间维度里,让你除了眼前这云,看到的是空空如是,一无所有。
泰山给予人们的那种神秘的力量,也是缘于泰山云海的这种变化莫测吧。
不知道那在十八盘上辛苦登攀的人,看到的泰山云海是何种景象?
那景象我看不到。我此时看到的,是升腾的云气已经将泰山遮映得时隐时现。

终于从云海中靠了岸。此岸,即是南天门。
跋涉者还登攀在路上,我坐在南天门上等,等从十八盘攀登上来的跋涉者。
南天门前的石阶上,一个小时等待使我有了难得的空暇,我也藉以开始了我的云想。
四周飘着寒凉的云气,正所谓高处不胜寒。
而山下的热浪滔滔,宣照着这个季节分明有寒暑两重天,泰山的云流就是这两重天的界河。
坐在南门,云气飘飘,我的神思也不由像这云气一样,翩然悄然,信马由缰。
泰山高,却非最高;泰山美,绝非最美,却为何堪当天下第一山之名?
泰山以如此通天拔地之势雄踞东方,巍然屹立于华北平原之东,山势东望东海,西连黄河,前瞻曲阜,背靠泉城。那远古的神话中有关于泰山的传说,在开天辟地的万物之祖盘古氏死后,他依旧在天地间岿然不朽,他的身躯化为五岳,目为日月,脂膏为江海,毛发为草木。而在这屹立的五岳当中,盘古的身躯仍旧保持着巨人的雄奇,相传盘古的头为东岳,腹为中岳,左臂为南岳,右臂为北岳,足为西岳,东岳泰山为五岳之尊的称呼就是这样而来的。
而泰山在历史那汪洋瑰丽的记忆沉淀中,越来越显出了非凡壮阔的胸襟。在历朝历代文化名人的登山揽胜中,留下了越来越多,越来越深远厚重的文载名篇。
南天门上,在寂然的凝思中,我仿佛看到那些前朝一代代高蹈的古人,在云端之上,乘云踏雾,在深情地吟咏……
春秋时,当看到鲁国征战时兵士凯旋而归,孔子兴起,对着泰山作《丘陵歌》与他的学生们击手而唱:泰山岩岩,鲁邦所瞻……
用生命编就《史记》的司马迁,在他的一部无韵之离骚里,立下了“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的铿锵志言,更难得他以身践行,与泰山同辉……
到东汉时,善于察看天象的张衡怀着对泰山的向往,抒发了他“我所思兮在泰山,欲往从之梁父艰”那可望不可达的思慕……
东晋谢安的侄女谢道韫,不单有咏絮之才,其思旷达也不让须眉,在英姿飒爽地登临泰山后,得诗作《登山》:“峨峨东岳高,秀极冲青天。岩中间虚宇,寂寞幽以玄。非工复非匠,云构成自然。气象尔何然?遂令我屡迁。逝将宅斯宇,可以尽天年。”一个女子,因为爱上泰山的云构自然,竟想在泰山上起宅长住,以尽天年……
南朝的山水诗人谢灵运,见到泰山也心生清欢,“泰宗秀维岳,崔崒刺云天”,留下了同泰山一样清奇的诗句……
一生好入名山游的诗仙李白,当他在那个人间四月的好时节登上泰山时,他也像我一样坐在南天门,但诗仙逸兴一起,对着一片清明风光长啸当歌,他“天门一长啸,万里清风来”,李白的眼中的世界是一片晴窕,那些云都散去了,他极目远望,竟看到了“海水落眼前,天光遥空碧”,如此目力,也只有仙风道骨者可达了。
当二十五岁的杜甫来到了泰山,妙笔一挥就成了那首咏泰山的千古绝唱,那时的诗圣只是一个满怀抱负的青年,他登上泰山,把他看到的大好的山色天光用镜头一样写实的文字咔嚓咔嚓从不同方位,不同的角度捕捉到眼底之后,又精琢成晓畅的文字告诉我们:“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前代的骚客文人来泰山写的文章多如星辰,我心里最属意的就是杜甫的这一首《望岳》。因为这一首,构画了眼前层云翻涌的万千气象,暗合了我此时激奋又静默的心境。此时,仰身看天,忽厚忽薄的云流像千军万马一样在空中变换着阵形,云气从天上随着无影无踪的风飘冲而下,一眨眼功夫,那些正攀爬在十八盘上的正往天门行进的身影全被一团巨大的云影淹没了,就是在眼前的近在咫尺的人们,也被这突然降临的纱一样飘散的云气遮隔得分辨不清了,云山中的人们个个变得影影绰绰,腾云驾雾,神秘莫测。有的人在这云的缥缈包围中兴奋得尖叫,而那云像是被这叫声惊扰到了,开始犹豫着缓缓地退去……
云中的神啊雾中的仙!天门之上真可以做一回神仙呵。
在这云山雾罩中,哪一个不是云中之君?
   六
人们在泰山上呼吸宇宙,吐纳风云,展抒胸怀。
云海云天中,人们在泰山上前赴后继,一路上叩问着华夏之魂。
泰山安而四海皆安。华夏之魂,自古以来就对泰山表现出来一种特殊的崇拜,这种崇拜就是泰山封禅。
泰山是我国唯一受过皇帝封禅的名山。岱宗就是对泰山的尊称。岱宗祠就是泰山之神东岳大帝的庙尊,又称岱庙。岱宗又称岱岳,在古代为诸山之宗。康熙字典中说东岳为岱宗者,是言万物更相代于东方也。而岱,胎也;宗,长也。故泰山为五岳之长。
帝王虽自称天之子,君权神授,可膨胀的帝王之心在泰山的雄伟神奇面前也会产生一些动摇和不自信的!他们被泰山震摄了,面对泰山之尊,他们愿意低下他们高贵的头,在泰山面前虔诚地稽首膜拜,他们愿意借助泰山的高度来映衬自己的冠冕威仪,来传播自己的天下威名。 在上古神话中,传说炎黄二帝大战后,作为华夏祖先的黄帝轩辕氏率众神就是选择在泰山上庄严立盟来达到和睦相处的共愿,而这盟约据说是放入一个金函中最后密封在泰山极顶的一个山洞里。从此,炎黄子孙在泰山之盟的佑护下世世代代兴盛繁衍着,凝聚着天地间精气神的泰山也成为华夏民族的生生不息的精魂,取之不尽的荫泽。
从夏商周开始,各朝代的皇帝登上皇位要做的大事便是朝拜泰山,从古到今,共有七十二个君王来泰山会诸侯,定大位,刻石记号。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在帝王的心目中,首先期望的是社稷有如泰山稳定,权柄有如泰山牢靠,然后才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天下太平。而帝王在“天下第一山”的泰山封禅,则更是神乎其事,无比隆重的祭祀大典。历史上共有六个皇帝十次封禅泰山.皇帝虽为九五之尊,在泰山之尊前却并非都有资格成行封禅大典,因为泰山封禅是对一个帝王的最高标准,也是一个帝王的最大荣耀,帝王在泰山封禅需三个必需条件:帝王贤明,太平盛世,天降祥瑞。唯那些具雄才大略,文治武功的帝王方可以地名正言顺在泰山上祭拜天地,而“封”为祭天,是天子登上泰山筑坛祭天以报天之功;“禅”则为祭地,是在比泰山低的梁父山上除地祭地以报地之功。通过泰山封禅,祭天告地,帝王的雄才大略与泰山的雄伟壮丽相得益彰,以期达到天人合一,功业神佑,长治久安,江山永固的目的。
几次重要的封禅,尤其是横扫六国的秦始皇与定守边境的汉武帝在泰山的封禅,使泰山的神圣地位名重天下。汉光武帝刘秀在泰山封禅后,就被许多人认为功业不济不应该去。到贞观之治时唐太宗李世民也自认功德不济,终不肯泰山封禅。到高宗封禅泰山,又遭诟病,武则天只好跑到中岳嵩山封禅去了。唐玄宗创开元盛世,泰山封禅的大典盛况空前,他亲自撰写《纪泰山铭》,刻在岱顶大观峰上,成了现在洋洋千字的摩崖碑,颇为壮观。后来到了打完胜仗又立下“澶渊之盟”的宋真宗在泰山封禅,这位皇帝虽然通过退让也算暂保了中原的一时安宁,但自制造了 “天书从天降” 的一幕后,泰山封禅不再有,帝王在泰山只行祭祀之礼了。
在泰山面前,仰望者见过天地之后,终是能见到自己的,不管他贵为天子,还是一介平民。
而泰山的神性,最终要靠它的每个崇拜者从自身去找,才能发掘得到。泰山封禅的历史,让承载着历史烟云的泰山更显神圣厚重。每一个来到泰山的人,在那众多的碑刻石记中依稀可辨那不曾遗失的华夏精神时,我们都渴望能循着祖先的印迹,在泰山上找到自己内心所属的力量,无论是行走着的身体的,也无论翻腾着的内心。
坐在南天门,再看那些在泰山云阶上一路拾级而来的人,他们的的一步一行,踩着前人的足迹,他们脸上滴着汗珠晶莹,他们衣背湿透,天门在即,他们的眼里闪着胜利在望的喜悦光芒。
这样的人中,有我的十五岁的中学生。
我看到,他正微笑向南天门走来。

经历了一路上由低到高的长时跋涉,越来越寒冷的云气让少年的嘴唇变得乌紫乌紫,但那挂着汗行的脸上写着自信。
他讲着十八盘路上的所见,让我看他一路上拍下的风景。
那么,我在南天门上云想时,十八盘上,少年在挥汗攀登。
忽然间,我心里又想到了些什么,那是,另一种登攀。
就像这泰山上青葱的绿,当你的子女处在青葱之年的时侯,你却已不再青葱。南天门之于泰山,多像人生境况的中年!
当走上了南天门,便可以松口气蓦然回望了,你可以清楚地看到来时的路上,那倒挂的一条孤悬峻若竿的云梯;人到中年,你尽可以气定神闲坐下来歇歇脚了,望天上云卷云舒,感受那种酷热之后的凉不胜寒。
而少年的风景,正如刚刚走上了十八盘。怀揣着拿云的心事,少年欲登高摘星揽月,为酬谢青云之志,必要绕过千磴石阶,不能停下脚步,不能松憋在心头的那口气,先是到龙门走完慢十八盘,再到升仙坊走完不紧不慢十八盘,然后是在紧十八盘的蜿蜒回绕中以螺旋上升方式曲中取直地一鼓作气到达南天门,方可以长吁一口,嘿,泰山,我来了!
泰山,我们来了!
泰山的路交汇着不同的风景,那看不到却使劲牵拽着我们的,除了泰山上的风景,还有在攀登泰山的路上,升腾在我们心里并激励着我们一直前行的那一派风景。
走在天街上,天街上的云雾在临近正午的时刻正在渐渐散去。在天街上再看,让人放飞目光的依旧是天上的云,但这时天空已经完全是大海一样的澄澈的碧蓝色。云在清天,像长了翅膀的海鸟群大面积地一片呼啦啦地排山倒海地一掠而过,这一秒与下一秒,各有各的不同,静止的画风已失去了意义,不如在此时,让眼波随着云海中的雪涛流动,让心里的翅膀乘上海天的云彩,飞到白云深处那若隐若现的亭阁……
极目远眺处,海天归一,你看到的那碧蓝的尽头,其实就是东海,那云,就是白浪,那亭阁,就是蓬莱。
风景在路上。天上之景易逝,而心中之景常新。
泰山云空的掩映之下,那最高处的玉皇顶,已很近了。
2016-08-05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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