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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雪都走哪了

2020-09-17叙事散文于文华
雪都走哪了文/于文华花落花又开,雪走雪又来。雪自出生起,就沿命定的轨迹,飞落了一场又一场,飘舞了一年接一年,一直没有停下来。人的一生,究竟会承受多少场寒雪磨砺,迎接多少次飞雪击打,就像问一个人究竟跨越了多少道沟、攀越了多少个峰一样,是个不大

雪都走哪了    文/于文华   花落花又开,雪走雪又来。
  雪自出生起,就沿命定的轨迹,飞落了一场又一场,飘舞了一年接一年,一直没有停下来。
  人的一生,究竟会承受多少场寒雪磨砺,迎接多少次飞雪击打,就像问一个人究竟跨越了多少道沟、攀越了多少个峰一样,是个不大容易求证的命题。
  天地间没有不被雪花点缀的天空。没有不被雪花飘舞的土地。
  雪落雪走。雪融雪化。雪的一生,自始至终陪伴着天地,呵护着万物。有人推测,西北人坚韧顽强,宁折不弯的性格特征,莫不与广袤辽阔的大地、连绵起伏的群山、飘扬千里的飞雪有关。
  在河西,有种在冬雪里积攒力量,默默生存的麦子,学名叫冬麦。严寒的暴风雪,早春的倒春寒,一点都不会让它们屈服——顶多只会促其品质更优良、筋骨更刚直,咀嚼起来更有味道。
  就想:千百年来,那么多、那么厚的雪,层层叠叠,挤挤挨挨,飘扬了一场接一场,飞落了一回又一回。理应覆盖住了普天之下所有的山川、田野与房屋——可是,待来年春光明媚、杨柳婀娜之时,你瞅瞅——除了阴屲里、背阴处的,一个冬季的落雪,都不见了一点踪影。人们不禁要问:一年年、一次次从天而降、打落秋叶的雪,那些铺天盖地、飘飘洒洒的雪,那些大如席、密似针、状像花一样的雪都走哪儿了?
  你知道:落雪的日子是诗意的日子。下雪的季节是浪漫的季节。象玉、象花、象飞蝶、象棉絮,蝶飞蝶舞般,轻似薄纱的精灵,总是给人带来欣喜与希望。看见雪花飘舞,农民的心头就舒展,生命的链条就畅通;雪花飞扬的世界,就是晶莹剔透的世界,就是被诗的语言勾勒渲染的世界。西北的冬天,每每“山舞银蛇,原驰蜡象”,过些时日,水瘦山寒、万物凋零的山川,枯寂田野的沟沟洼洼,落寞山峰的坡坡崖崖,房屋和楼宇的顶部,枯黄草丛的角角落落,甚至树林中、鸟窝里……都被白白的雪所覆盖所遮没。
  你更知道:道路上的积雪,靠近主干道的,旋下旋被环卫工人或是扫雪车清扫成堆——若是当日雪花小了,或是不再飘落,他们会抓紧时间,集合起来,发挥大兵团作战的优势,集中力量,铲的铲,扫的扫,先堆成雪堆,再由车拉运到远处。倘这雪一直到次日——就会在凌晨,从热热的被窝里爬起来,扛起扫帚,拿着铁锹,早早到各自的承包区内,赶学生上学,干部们上班,先清扫主干道的,再铲扫侧道和分支。等环卫工人冒着热汗,准备吃早餐时,机关干部们,才拿起铁锹、扫帚和铲雪工具,按照各自的承包区域,扫的扫、铲的铲,不亦乐乎的干起来。拉雪车将铲堆的雪,再一趟趟的拉,一次次的运到远远的空旷地带。
  拉运到远处空闲地带的雪,风吹日晒,慢慢被融化被时光化解——接受自然最淳朴的呵护,和那些无边田野上的积雪一样,一点点消融于大地深处。而雪融化的过程,就是一滴一滴悄没声息渗透到大地内心的过程。
  而在乡村,人们待雪后初晴,才将屋顶和院落的雪清扫了,三轮车、架子车拉到院落外的沟渠里、空地上,一点点待阳光的融化。田野里、树林里、沟崖上、河畔里的雪,像是无人呵护的孩子,一任风吹日晒,有的被风吹向远方,有的被光芒消融,有的就那样一动不动的趴伏在那儿,直到来年春天……
  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场接一场的雪,前一场雪尚未融化,后一场雪又层层叠叠压在上面。冬雪走了,春雪接踵而至——在河西,有的年份,甚至在五六月的夏季,也会突如其来的降下一场鹅毛大雪。可是,春夏的雪没有厚度,没有那种霸气和劲道,早上落雪下午融。最迟不过三两天,雪自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也许,你明明看见雪飞雪落,可不经意间,你再瞅,无比田野与河川里,却毫无雪花的痕迹——日光的温暖与热情,让雪早感动的热泪盈眶,情不自禁以泪水拥吻痴情大地。
  走进雪的心灵深处,体味雪的浩渺世界。那些千年不化的雪,凝结为晶莹的冰川,化作雪水,哺育缔造了滔滔江河,滋润着山下广袤的原野绿洲。一些雪渗入地层,在季节深处,成为地下水,律动洁净的韵律,浅吟低唱晶莹剔透的梦境。溪水从雪山而来。黄河、长江、雅鲁藏布江从喜马拉雅雪山而来。春草、炊烟和牛羊从雪山而来。胡杨、村庄和洞穿心灵的信仰也从皑皑雪山而来。而更多的雪,则被炙热情怀的阳光吸收,有的蒸腾为气,化作白云朵朵,遇合适的气象条件,再次以雪的形式降落大地,完成螺旋桨式生命循环——每递进一步,生命就升腾一次;每上升一回,时光就飞跃一层。有的变形为水,成为小溪、泉流与小河,流进江河湖海,走向更广阔的世界——繁衍五谷,孕育人类,缔造文明,壮美宇宙。
  在常种常新麦子的筋骨里,流淌着雪花的精血;在人类日新月异的血脉里,流动着雪花纯洁无暇的骨肉;在生生不息生命的链条上,充盈着雪花汪洋自恣的基因。不张扬,不做作,圣洁,安静,低调至极的雪啊,始终藏在繁喧红尘外的那一份寂静、素雅,给了山川大地与世间万物以纯洁无暇的灵魂。
  雪花谢绝了世间所有的挽留、诱惑和接纳,坚持自己对自由生命的仰望,任心灵奔逸舒展,以它独有的轨迹,证明自身的尊贵与圣洁。
  鲁迅说:雪,是雨的精魂,是雨的升华。我说:生命不死,雪花不死。
  或许,在苹果、梨子、葡萄、柿子、香蕉的甜美脸颊,你会瞅见雪花飘飞的舞姿;在棉花、玉米、麦子、大豆、高粱的内心深处,你会发现雪花飞扬的倩影;在钢花飞溅、热火朝天的生产流水线上,你能捕捉到雪的开心真诚;在一个个喜笑颜开、活泼可爱的儿童身上,你将体味到雪的真挚祝福……
  “我是你的歌手,我的责任是以我的歌来崇拜你。我的歌有着你春花甜柔的声音,带着你绿叶沙沙的韵律……”鲜花的芳菲,树木的葱郁,离不开雪花的滋润;庄稼的茂盛,瓜果的成熟,那能离开雪的呵护润泽。
  其实,生命的富有,不在于拥有多少,而在于能给自己多少辽阔的心灵空间。
  若说:“河是时间的故乡”,则雪是生命启程的港湾----水的汩汩流泻,雨的汪洋恣肆,没有哪个离开了雪的鼎力相助。
  今年的冷空气一次次奔袭而来,天气越来越冷了,一片接一片的雪花,自会飘飘洒洒,飞飞扬扬,前拥后挤,争先恐后,接踵而来——但它们终将会飞逝融化,化作生命的养料。
  果然,下午饭后,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不期而遇,我像往常一样走在路上。一条通往远方的路口,我看见一个大男孩,一动不动的站立在那儿,风吹动他单薄的衣服,发出撕扯的声音,他全然不顾。周围落满了洁白如银的雪,他的全身都被雪覆盖。但他好像不为所动,静静站立在那儿,像哲人般在思考,又像是专心等待他的爱恋的人。我从他身边经过,看到了他眼里明亮的光,仿佛黑夜里的火焰,燃烧的他置身于野外飞雪中而不管不顾。他的存在,带给我许许多多记忆的苏醒,因疼痛寒冷而怜惜的感觉,朝身体内部而升腾而回落。我想:我是否要唤醒痴醉状态的他。他大概不知道,此刻,雪花在他身体内外炫舞、飘落,他的脚下却湿漉漉一片……
  天空上面是天空。雪后面跟着雪。来的自然来,走的自然走,各有各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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