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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拾荒者之八——幸福

2020-09-17抒情散文红秋叶
蝉声响彻在城郊废墟的上空,面对这样的景象蝉在议论着什么呢?低矮的土坯房已经坍塌大半,屋顶的苇子和木头椽子裸露着,它们还在掩饰一下户主人一家平凡的生活吗?那墙壁已被黄色堆掩埋大半,一道沟渠的斜坡上遗留着雨水冲刷的痕迹,这是沟渠的年轮。一个卫星

蝉声响彻在城郊废墟的上空,面对这样的景象蝉在议论着什么呢? 低矮的土坯房已经坍塌大半,屋顶的苇子和木头椽子裸露着,它们还在掩饰一下户主人一家平凡的生活吗?那墙壁已被黄色堆掩埋大半,一道沟渠的斜坡上遗留着雨水冲刷的痕迹,这是沟渠的年轮。一个卫星天线从坍塌过半的屋顶的另一头升起,那里还住着人家。 综合农贸市场就在不远处,红色的楼房 在夕阳的照耀下发出迷人的色彩,那些大红和暗红色的色彩透露出暖意来。就连天上浮云也被它们感动了,纷纷组成龙的模样,摇头摆尾起来。

城市开发的脚步确实很快,不久就会看到廉租的楼房矗立在这里。这里被确定为政府安居工程,是为老百姓做得大好事。目前拾荒的夫妇就栖身在平房里,只是暂时的。面临着拆迁,平房里的水和电都已经断了,门窗也被扒了去。不过这独门独院的,倒也落个清静。


男人骑着三轮车回到院子,正赶上女人在宰鸡。女人一边把鸡杂喂给狗妈妈一边说,多吃点肉好下奶喂你的娃儿。男人隔着一片杂草地望着女人,奇地问,哪里弄来的鸡啊?女人的下巴轻轻往前探了探,满脸堆笑地说,上午时我帮市场贩鸡的人清理铁笼里的鸡毛,发现铁笼中有两只压死的鸡。鸡贩子发现鸡身上还热着,就把死鸡给我算作一上午的工钱。男人用手抚着半边脸,想掩饰什么,笑意还是从他那一半脸蛋上溜了出来,显然是在点赞。女人把鸡举在空中,说,你看这鸡肥嘟嘟的,今天是我的生日,咱们就改善一下伙食。


男人放开捂着脸的手,还没有收起的笑意从男人满脸皱褶里爬了出来——那里往常潜伏着焦虑的皱褶,这一刻却被微笑占领了。这温暖的表情是从男人心里游离出来的;是一次喜悦与痛苦的成功换防。只可惜男人的微笑有点厌光,露面不久就就沿着原路爬回皱褶里去了。男人脸上的皱纹微微地抖动着,这是不是意味着男人的心儿变得平静了呢?未必是这样的,表面平静的湖水不一定就没有暗流在涌动。那些堆积在男人心头的紧迫感,就像一个个浊浪时刻潜伏在他脸上。来自男人天生的责任感随时会转化为痛感,袭向他的心头。 男人刚才露出的笑容应该只是一个例外,就像一朵秋后的花儿,带着霜一样的苍白色,有点微冷,但也绝非是在冷笑。他那是是而非的笑容没有女人春天般的笑容那样灿烂。男人心中一直有一个结,是一桩纠结很多年的心事,他始终认为愧对自己的女人。没有钱给女人治病,男人也在心里埋怨过老天,为什么女人非要得精神方面的疾病,这种疾病会把让一个人丧失自主性,形如一个空壳,没有自己的主张和正常的内心感受,有时会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可是女人的精神病是间歇发作的,当女人不犯病的时候,思维又变得很正常,在她思维正常的时候她能回忆起自己犯病时做过的荒唐事吗?若是她能够回想起自己在发廊打工那些年,曾经无数次被坏男人糟蹋,而且挣到的钱多半被发廊老板收了去,女人一定会十分痛苦。这也是最让男人担心和感到揪心的地方。男人很想知道女人为什么得病,可是男人不认得字,无法从女人的日记里得到答案。
男人其实不清楚,女人昨天晚上读了一段日记给他听,可惜当时男人睡得很沉,对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知。女人读日记给男人听,其实就是在释放自己压抑的心情,把积淀在内心中的痛苦拿到爱情中晾晒,她相信男人每时每刻都是爱着自己的,哪怕男人进入到了梦乡里。 男人没有文化,没有能力做一些体面的,收入更多一些的工作。女人有时不得不为了生计独自外出挣钱,随时都有走失的危险。男人与女人存在着文化差异,他们很少在一起促膝谈心,没有共同的语言,他们的交谈往往以答非所问而终止,特别是在女人犯病的时候。男人有时会把自己见到的稀奇事讲给女人听,等自己讲到一半时,女人就犯病了。男人只好把话儿咽回去,沉默成为了他最擅长的语言。
男人转身把三轮车上的水桶抱下来,走进东头那间昏暗不堪的屋里。阳光照在乌黑的墙壁上,一点反光也没有。屋中炉膛里火苗舔舐着黑黢黢的烧水壶。浓烟溜着嵌在西面墙里火墙爬向房子的顶棚,它们并没有走火墙的烟道,而是从水壶的四周散开来,是房子的主人不想让火墙变得滚烫吗?冬天时,平房就得依靠火墙来取暖。炉膛中热烘烘的烟顺着火墙的烟道绕上几个弯,就把热量传递给火墙。夏天时,人们就不在屋里生火做饭,而是在屋外院子里搭上凉棚,垒上锅台做饭。不知为什么这屋中的炉膛还一直用着? 片刻功夫烧水壶就发出汽笛般的长鸣。女人听到水壶报警,在院子里喊,水开了,快点把壶提过来给鸡身上浇点热水。男人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在黑乎乎的房梁上寻找着什么。过了一会儿,男人空着手走出屋外,来到三轮车前,从车上取下两个卷筒。


女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好奇地望着男人,她对男人手里的东西很感兴趣。 男人看出女人的心思,忙把卷筒展开来,招呼女人来到三轮车前。女人惊异地叫了起来,好清秀的一个福字呀!我太喜欢了。也难怪女人会如此激动,她可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文化人,若不是精神疾病的困扰,她现在应该还在做着英语翻译的工作,不至于沦落到现在如此落魄的境地。 女人把另一个卷筒也展开来,发出了同样的惊叹声。又是一幅写着福字的字画,真是好事成双了。女人说着望着男人,嘿嘿地笑了起来。 看到女人望着字画里的福字在微笑,男人也笑了起来,一种少有的成功感爬上了男人的心头。幸福不但写在纸上而且还留在了男人心里了。在女人生日之际,送她两个福字毕竟好事成了双。





男人领着女人来到漆黑的屋里,和女人一起把两个福字挂在房子中央。福字就这样走进了这个简陋的家。今天是女人的生日,男人和女人都期盼着从此会过上幸福的日子。那两个福字似乎和黑乎乎的屋子不协调,但是他们自成一体,遥相呼应着,就像这对夫妇那样,对幸福的渴望已经深深根植在他们心中。



男人不识字,但是随处可见福字,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装着饮料的三轮车箱体上有福字;饭店门上有福字,奇石店橱窗上的一块额河石上也长着一个福字。男人意识到福字是吉利的意思,现在自己家里也有了福字,并且是两个福字。

幸福感是多种多样的,它不只是来自物质层面,更多时是来自人们的精神层面。幸福与否就是人们的一种感觉,对写在纸上的福字有感觉,这是女人的艺术修养。女人看到福字之后流露出来的幸福感,也让男人有了幸福的感觉。福可以是人为写在纸上,也可以是来自大自然的神功雕琢,无论怎样福一旦装进了人们心里,人也就幸福了。个人呐,短短的几十年,就是要活出自己的幸福。



把字画挂好之后,男人和女人一起来到院子里摘鸡毛,不到一个时辰院子里就漫起辣子鸡的香味。那两只鸡在笼子里压死的鸡,幸亏发现的及时,鸡肉还没有变质。和干辣椒在旺火上炒上半个多钟头,同样出味儿。 太阳像一个倒悬在天空上的钟摆,每天都在天空中划一个弧线。夏季白天相对长一些,晚上十点太阳才接近地平线,城郊道路两边的路灯亮了起来。一开始路灯只是发出微弱的亮光,如一颗颗红宝石串在一起伸到城市里。那里的灯光很强,远远望去,天空中像浮着一个灰蒙蒙的罩子,看不见闪烁的星星。城郊的这个院落还被蝉声包围着,还有的蝉声则沿着城郊道路奔向市中心,它们是在沿街叫那些卖那两串路灯组成的红宝石项链吗? 院落中炖鸡的香味四溢着,一群小鸟叽叽喳喳来到院子边上的那颗老杨树上,它们是这里的常客,不过今天却迟迟不肯散去。地平线按时切割着那轮红日,夕阳的轮廓一点点清晰起来,它在向万物做最后的告别。霞光露出淡淡的羞涩,它看到了什么呢?缤纷的色彩营造了玄幻的氛围,若一首休闲曲慰藉着劳顿一天的生灵们。 不远处,安居房的轮廓渐渐模糊起来,那里是一片建筑工地,入冬之前成百的低收入者就可以住上新楼了,他们应该可以过上暖暖和和的冬天。院子里传来女人的喊声,她在招呼三只小狗回屋休息。一对飞蛾扑向了路灯,它们在灯光下嬉戏着,夜晚里,有灯光的地方就是它们的幸福乐园,向往光明是飞蛾们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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