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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里的两则故事(草舍读古之十五)

2020-09-17抒情散文草舍煮字
庙里的两则故事文/草舍煮字故事一,有个寺庙,因藏有一串佛祖戴过的珠而闻名。念珠的供奉之地只有庙里的老住持和7个弟子知道。7个弟子都很有悟性,老住持觉得将来把衣钵传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光大佛法。不想那串念珠突然不见了。老住持问7个弟子:

庙里的两则故事文/草舍煮字
  故事一,有个寺庙,因藏有一串佛祖戴过的珠而闻名。念珠的供奉之地只有庙里的老住持和7个弟子知道。7个弟子都很有悟性,老住持觉得将来把衣钵传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光大佛法。不想那串念珠突然不见了。老住持问7个弟子:“你们谁拿了念珠,只要放回原处,我不追究,佛祖也不会怪罪。”弟子们都摇头。
  7天过去了,念珠依然不知去向。老住持又说:“只要承认了,念珠就归谁。”
  但又过去了7天,还是没人承认。老住持很失望:“明天你们就下山吧。拿了念珠的人,如果想留下就留下。”
  第二天,6个弟子收拾好东西,长长地舒了口气,干干净净地走了。只有一个弟子留下来。
  老住持问留下的弟子:“念珠呢?”
  “我没拿。”
  “那为何要背个偷窃之名?”
  “这几天我们几个相互猜疑,有人站出来,其他人才能得到解脱。再说,念珠不见了,佛还在呀。”
  老住持笑了,从怀里取出那串念珠戴在这名弟子手上。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说清楚。然而比说清楚更重要的是:能承担;能行动;能化解;能扭转;能改变;能想自己,更能想别人,顾全大局,这就是法。这不仅是一种境界,更是一种大智慧。
  温馨的小故事,回味起来却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了,嗯,是欺瞒。无论如何老住持故意欺瞒都是恶,尽管与徒弟勇于担当的大善相比,这是小恶。历史上类似的事例不少。
  依我的小题大做看,这则故事以大善掩盖了小恶。虽然“念珠不见了,佛还在呀。”但是令人尊敬的老住持却不在了,他变成了自以为得计的“阳谋家”。为了开悟弟子,他使用了小恶的伎俩,造成了弟子相互猜疑,并且一人牺牲名誉背了偷窃之名,六人黯然离去。同时,老住持自己也背负了欺瞒的恶名。这么高的代价,成就了一个弟子。但是,走了六个人,没有了大局,以后还有什么需要承担、化解的呢?况且,这个弟子难说被老主持的作为成就了大器,他将来会不会学老住持的样子,以善的名义来用恶呢?
  一个叫做天河的朋友说:“想来一个住持和弟子朝夕相处很久,竟不辨人,于是使出藏珠试心的下策,可见其才也虚。”善哉斯言!
  故事二,一则禅宗公案说,禅院东堂和西堂争夺一只猫儿,正好被南泉禅师撞见。南泉对两堂僧众说:谁能说出道理即可救此猫,说不出即杀之。两堂僧众无言以对,南泉当即斩杀此猫。赵州从外面回来,南泉把刚发生的事告诉他。赵州脱下鞋子顶在头上,走了出去。南泉禅师说:你刚才若在场,此猫便可得救(《景德传灯录》)。
  南泉禅师为什么要杀猫?佛界作出了大同小异的解释,归纳起来无非是:其一,以杀生形式来演示禅宗修行的关键心要,从表面上看斩的是猫,但实际上斩却的却是东西两堂僧众对猫的挂碍贪着。其事相上虽然表现为杀生,但意义上却是挽救僧众的清净心行,其举措犹如壮士断腕一样悲壮(圆智法师语)。其二,杀生事大,对出家人是戒之首。试想对持戒多年的僧众,突要动杀,是何等震撼?若你在场,能不目瞪口呆,其它妄想都没吓停?……此与六祖”不思善、不思恶”句何别?南泉苦心在此,倒用杀业成大慈悲──是为倒。无人识得,可惜可惜(二麻子语)。其三,南泉斩猫,那不是杀生犯杀戒了吗?你要晓得他为什么去杀这只猫?他杀一条生命,旁边有个和尚看到,开悟了,成佛了。……这个你们不能学,你去杀猫,你会堕地狱;他杀猫,他会成佛(净空法师语)。
  赵州脱下鞋子顶在头上,意思是说南泉的做法本末倒置。佛家的教义首先是不杀生,这是根本。不能以牺牲根本的代价来解决纷争。南泉看懂了,但他还不认错。他不能认错,其他高僧也不能说他错,否则佛家的教义有被质疑甚至推翻的危险。
  我认为,欺瞒和杀戮都是恶行,只是恶的程度上有五十步与百步的区别而已。两则故事有一个共同点,不是把恶当做反面教材,而是以正面的形式用恶的手段来行所谓善,这样可以吗?难怪史上有那么多假借善的名义以作恶的事情,想起罗兰夫人的遗言:“自由啊,多少罪恶假汝之名以行。”
  有朋友说我执着了,“单以南泉杀猫来说,若众弟子执着,则万千猫不得解脱,若杀一猫而使众弟子开悟继而使千万猫得救,便是大智慧,即佛法所说的牺牲小你,完成大我。”而我认为,在社会非常状态下,比如抵御外侮、推翻腐朽等等,需要有大局观念和牺牲小我的精神。但是,数千年的教化都是以牺牲小我成就大局为美德的,于是这样的蜂巢、蚁巢形社会结构思维根深蒂固,统治者或者乱党无不把这当做剥夺人权、谋取私利的借口。这样又反过来使得我们的社会周期处于非常状态,改朝换代周而复始。如此,皇帝惧造反,贫民恨剥夺,人人自危,哪里还有大我?应该开始思考个体利益了。集体幸福必须由每个个体的幸福来构建。朋友对此表示赞同,但又说:“注重个人利益与佛家利益终生的观点相悖,就像净空法师说的,我们如果杀猫,就要堕地狱,我们可以想象,事实上本就不存在南泉杀猫的事实,仅仅是后人为了说理杜撰的一个故事罢了。”
  最后还是那个天河朋友说“南泉用极端方式解决问题,虽智,却失了本分。我相信有更好的办法,不用主动作恶。”是啊,如果不存在南泉杀猫的事实,何不杜撰一个其他的故事来说理?何苦要以此来亵渎佛门呢?不过,想来第一个故事倒是杜撰的。试想,如果最后七个弟子都厚道地背着黑锅离开了,老住持如何收场?将来又如何在宗教界混?也许他预料会有某个弟子站出来,那么既然识人,他又何必出此下策来试探?
  作者苍耳在《猫事拾零》中议论了第二个故事,他说:“我禁不住打了个寒噤。笔者天生愚笨,心性木讷,理解不了为南泉杀猫制造的超级理由,倒是从中窥见了本土文化里面的诡异成份和怪戾逻辑:重要的不是行为本身和后果,哪怕是惨酷的行为和后果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行为和后果能否得到合理化,并达至意义升华。何时持戒,何时破戒,也全在于谁掌握了话语权。杀猫如此,杀人更是如此。我禁不住又打了个寒噤。史册实在沉重得无法翻动。仅看到史册上写着”吃人”两个字是不够的,还要看到”杀业成大慈悲”的无耻和阴险,看到”杀生能开悟成佛”的丑恶与卑劣。呜呼!”
  两则故事讲的是庙里,又何尝不是庙外?为恶行冠以一个善的理念,找一个善的理由,史实中斑斑可寻,这是读史时要注意的,也是现实中值得警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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