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味道

　　母亲小时候家境好，民国的时候外祖父就在城里开一家皮鞋作坊。母亲在城里念书，写得一手好字。外祖父去世后，她回到老家，在村里做了民办教师。 　　母亲不擅女红，我们家冬季的衣物都是姥姥准备，棉衣、棉裤、棉鞋，还有棉被，一针一线里都注满了姥姥对我们的爱。母亲不擅农活，我们家的菜园子总是比别人家瘦弱。母亲也不太会做饭，手脚又慢，一到吃饭我就会哭。人吃不上饭，就不长个。小时候的我几乎年年一个样，一两年衣服都不用换新。姥姥总是叹着气，给我拆洗拆洗。后来索性把我留在她家里养。 　　姥姥去世后，我被母亲接回家。那时候爸爸也不在了，我们的饮食相比之前差了些。一日三餐，吃饱就好。母亲最常做的饭，就是疙瘩汤。后来，我也会做了。就是拿葱姜白菜丝或是西红柿炝锅，放水，水开后，倒入和好的面疙瘩，汤开了，多煮一会，最后放入打散的鸡蛋和盐，好，停火，盛碗里，香喷喷的疙瘩汤就上桌了。听起来很容易。好喝与否，却在火候的把握上。一句很出名的文艺理论说“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在这里我想借用一下，“一千个厨师就有一千种疙瘩汤”。我觉得我做的疙瘩汤远远没有母亲做得好喝。难道她比我多加了一味调料？我问过母亲，她说没有。 　　有人说老是吃一种饭会腻。疙瘩汤，我没吃腻。现在无论在哪里吃饭，我都点份疙瘩汤，总想在里面寻一点熟悉的味道出来。却从未寻到过。就像没有谁，能替代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爱一样，也没有人能做出我母亲做的疙瘩汤的味道。 　　后来，继父来了，我们的生活慢慢好转。母亲似乎在饮食上也开了窍，竟会变着花样做饭了。可我还是最爱喝疙瘩汤。每次回家，母亲问我想吃什么饭，疙瘩汤三个字总是最先跳出来。 　　出嫁后 ，就不常喝疙瘩汤了。婆婆做什么饭，我就吃什么饭。我是个听母亲话的女儿，母亲说在婆家不要任性，爱吃就多吃点，不爱吃就少吃点。至今婆婆都以为我是个不挑食的好媳妇。 　　生了孩子，吃喜面。我们家乡有个风俗，吃面当天，产妇要吃一顿母亲做的饭。我盼望这顿饭很久了。母亲端着热腾腾的疙瘩汤到我面前，熟悉的味道瞬时沁入心脾，搅动着翠生生的菜叶，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我们母女默默地坐在床上，等着汤变凉。我发现母亲的头发没以前多，也没以前黑了。 　　这时，新生的小孩醒了，她没有哭，扭动着肉嘟嘟的小身体，黑葡萄般的小眼睛看着我们，笑了，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