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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在大漠里,等一片绿

2020-09-17叙事散文于文华
在大漠里,等一片绿○于文华有鹰在天空低低地飞。两三只。轻灵而孤傲。古浪八步沙林场场长郭万刚,给随行的县作协的采访成员介绍说,如今环境好了,这些年野兔、甚至罕见的金雕也随处可见,黄羊成群结队的,时不时的来沙漠里觅食。甚至有人还发现过狐狸和狼的

   在大漠里,等一片绿    ○于文华   有鹰在天空低低地飞。两三只。轻灵而孤傲。

古浪八步沙林场场长郭万刚,给随行的县作协的采访成员介绍说,如今环境好了,这些年野兔、甚至罕见的金雕也随处可见,黄羊成群结队的,时不时的来沙漠里觅食。甚至有人还发现过狐狸和狼的踪影。前些年,政府在大漠深处的十道沟那儿,有意挖掘了4眼机井,护林人员常常在水槽里放下水,给过路人和野生动物提供饮用水,一些兔子、鸟雀甚至老鼠,会自己“嗅”着水味,到那儿找水喝……2016年河西长达半年多没有一丝降水,加上水井关闭了,黄羊被渴死了不少。他们护林站的护林员,曾多次在去冬今春,设法给几批黄羊提供饮用水……

他随手指着远处破破烂烂、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几个窑洞说,那儿就是老辈人传说中的八个窑洞,据称也是贼洞子窑。离窑洞不远,就是远近闻名的宁夏大路。铁路未修之前,河西人但凡年景不好,都要到塞外江南的宁夏去逃荒,大多数逃荒者,都走这条从沙漠穿越而过的土路。据说,这是数代人多年实践、尝试探索,用血汗、泪水和脚,一日日、一步步走出来的捷径,据说从大漠中步行,花五六个昼夜就可到中卫、银川。

这条逃荒路是求生之路,也是希望之路,而茫茫大漠里人们挖的八个土窑洞,是逃难者不收任何费用、饥肠辘辘、乏累之极时临时最佳落脚点与宿营地。“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可是啊,世间往往多发生这样的事儿。本就捉襟见肘的盘缠——不过几个路上充饥的锅盔和馍馍,几件换洗的破旧衣服,简简单单的被褥与要饭的布口袋,却常常被闻风而来的贼所抢掠一空。贼娃子常装扮成难民,住在窑洞里,趁火打劫。人们明知道会有危险,但想想家中妻儿巴巴的眼神,再说也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忍辱负重、咬牙往前走。而尽管年年被抢,却年年仍有逃荒者在此居住。因走到此处,人实在无力可走,舍此落脚,再无他法可寻……

古浪民歌《下中卫》,对此有真切描述:“提起民国十八年呀,天爷不下者遭呀荒旱。人吃的人来狗吃狗,鹰雀老鸦就啃吃石头。老汉们催年轻人走,不走者还有啥盼头。走了一站又一站呀,走者两腿又呀又发酸呀。往前走啊别后看,上了沙窝者无影踪……”而以当时这段逃荒的真实经历编写而成的古浪宝卷《救劫卷》,则以“张三”一家外出逃荒、讨饭度日的悲惨经历为线索,讲述了张三挈妻携子,一家老小出大靖、进大漠,在宁夏大路上苦苦跋涉,前往中卫银川逃荒的艰辛历程。途中讲述了张三因劳累饥饿而生病,在其生命奄奄一息之际,劝妻改嫁,遭妻拒绝后,为了妻儿能活下来,又偷偷背妻含泪、痛心卖妻的过程……

1952年出生、今年65岁,本应该坐享其成,却仍然日日夜夜奋战在治沙前沿的郭万刚,是八步沙林场的领头雁和当家人。他给笔者说, 1972年到土门供销社正红火时,他如愿以偿当了一名营业员。计划经济时代,这职业很时髦,也很吃香。但因接连生了两胎姑娘,80年被单位辞退回家。但这段经营商店的经历,让他比他人多了些做买卖的经验。82年秋上,土门公社开始了一年一度的商品交流会。听到消息后的他,专程到西安低价批发来一批服装鞋袜等小商品。当他正为“日进斗金”而兴奋不已时,以家庭联营方式,集体承包了当地有名的风沙口,六老汉之一的父亲郭朝明,却找到生意兴隆的地摊上,死缠硬磨的说:“老二在当兵,老小出外忙去了,家里只有你一个能出力流汗的人。我们造林任务重,为不耽搁事儿,按人头划分了区域,划片植树。分配给我的造林任务完不成,你说咋办?”

郭万刚早就对父亲不顾家里人的反对,一意孤行和几个有儿有女,却不愿享受天伦之乐,反而自觉自愿没事找事,在风沙沿着、沙患肆虐的八步沙植树心有不满,气呼呼的说:“你的任务完不成能慢慢来,那么大的沙漠,也不差这几天。我的东西卖不掉,可全是血汗钱……”郭朝明一听儿子非但不支持,还不大愿意帮忙的话,气的当场发起飙来:“你挣钱重要,还是老子的命重要。反正我不管,这两天你若不进八步沙,就不要认我这个老子了……”

扔下气话,郭朝明吆喝着驴车,拉着家里做饭、猪饲料的麦草,气呼呼走了。把郭万刚弄得一个劲搓手,左右为难。不帮父亲,情理上说不过去。要帮吧,正在买卖的节骨眼上,分分钟就是几十上百元的钞票。罢罢,自古忠孝难以两全。上了岁数的父亲千万不能累坏了身子,否则会被人讥笑:老汉口口声声说养了门扇大的几个儿子,却被治沙累坏了身子……人们常说,钱在世上,慢慢挣吧。

郭万刚只好低价把货物处理了,赶紧扛把铁锹,一头钻进八步沙,不声不响帮父亲把当年的秋季任务超额完成。尝到甜头的郭万刚,次年春节,先从当地以每市斤0.38元的价格,收购了几麻袋的葵花籽,到西安以2元多的价格买了,又顺便批发来一批小百货,在大街上依旧风生水起的做起了小买卖。谁知,春季造林任务一开始,一辈子刚强的父亲,又软言软语的跑来央求,说:上了岁数,实在干不动活,就算帮帮我吧……郭万刚没好气的说,干不动就少干点,谁让你们那么卖命干活。都是上了岁数的老人了,蹲在家里吃吃闲饭,领领孙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谁也没强求、命令你们到荒郊野外去压沙,何必自讨苦吃吃苦受累,出力流汗不说,人家还不理解,冷嘲热讽说:半截子都入土的人了,还抓天哩,挠地哩,做个啥哩嘛?再说,治沙那是国家和公家的事,咱平头百姓,把自家的小日子过好就行……

郭朝明为了动员儿子入伙,只得放下父亲的尊严和身家,耐心劝解:话可不能那么说。再高深的道理咱平头百姓不懂,但我想国家是一个大家,是由无数个小家合成的。谁都出把力,才会一天天好起来。你想土门子年年刮沙尘暴,风沙把农田淹没了,房屋堵住了,春夏隔三差五的刮黑风,哪有好日子过。又哪有心情生活。娃呀,人不能只顾眼前和脚下,要往远里看,往长远处想……我先进沙窝,你好好琢磨琢磨。想通了,就到八步沙里找我。

不管怎么说,想通想不通,帮父亲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把老汉累倒了、累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郭万刚早晚抽空进沙漠压沙植树,下午早点到街上处理处理处理货物。再火急火燎的骑自行车赶到八步沙植树点,背草、压沙、植树……

这样,不知不觉熬到了1983年,几个老汉都小郭打心眼里说不出的喜欢。不光干活实在,关键是他说的话句句实在,叫人心服口服,谁都愿意跟他一起干活,他们异口同声的劝说,小郭,你这样来回跑,身体吃不消。再说,你年轻,干活有劲,我们都很喜爱。关键是有脑子、有想法,一定会带领大家走出困境,把咱场子办出色。你干脆入伙吧,和老汉们一起干。当时,满打满算,六个老汉一年到头累死累活的干,也就一个月挣国家造林补助款42元钱(其实,并不能全拿到手,大多被他们购买了麦草、树苗和水)。说实话,这些钱,郭万刚几天就赚到了。老人们说,你要是嫌挣的少,我们六个老汉,每人每月都自愿拿出5元,权当我们出钱雇你干活。这样,你一个月也能挣70多元,和国家干部挣的差不多一样了,怎么样,来还是不来?给个痛快话。

郭万刚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虽然名义上挣的是多了,可恁大的沙漠,几千上万亩面积,压沙植树哪有尽头?又不自由,那有自己干生意划算。他还是硬着头皮,没有答应老人们的苦苦相逼和一再央求。

就这样,郭万刚每年春秋两季义务帮六老汉防沙治沙、植树造林,抽空做些自己的买卖。赚钱少了,吃苦多了;家里照顾妻儿的少了,林场里去的次数越来越多……但感觉那几年过的忙碌而充实,辛苦而甜蜜……这样一直到了1988年。当时,县供销社的程三顺主任,听说他治沙有一套,管理有一把刷子。专程找到他,说准备投资办一个千亩林场,请郭万刚过去当场长。

商议这事情时,正在八步沙林场一间办公室里,恰巧被六老汉之一的石满老汉听到了,人刚走后,就有些不满的质问起来:“小郭,你去千亩林场当场长,撇下几个老胳膊老腿的老汉们,咋办?”郭万刚说:“什么怎么办?我又没有和你们签合同,也不是你们的职工。只不过临时过来,帮了几年忙。我不要辛辛苦苦挣的工资倒罢了,你们还要怎么样?再说,我过去了,照样会抽空过来帮忙的……”石满老汉说:“那不一样。你当了那边的场长,就没有时间照料咱八步沙……反正,你走到那儿,我们六个老汉,也背上铺盖卷跟着到那儿……大不了这沙咱不治了,树也不栽了……”,闹得郭万刚哭笑不得。凭情感上说,他和六老汉相濡以沫、同甘共苦,已经产生了相互依赖、休戚相关的深厚感情。但从个人发展和照顾家庭等方面考虑,当初的国营林场,大权在握,人财物他说了算,自以为前程辉煌、发展前景良好(而事实上想法与实际大相径庭,甚至背道而驰)

那些天,郭万刚左思右想,瞻前顾后。但,尽管他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去新岗位履职。但几个老汉巴巴望他的眼神,使他无法下决心离开他们。一辈子刚强、从未给任何人服过软的父亲,一再和软言软语劝说他:“儿呀,你看我们都老了,实在干不动活了。把这把老骨头都熬成油,也无法让八步沙的荒滩变绿,你就权当帮帮老汉们吧……”

话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答应,就有点不合情理了。郭万刚只得忍疼割爱,让初中刚毕业的小姑娘,顶替自己到千亩林场上班(再后来企业改制后,到了县工业品公司尔后下了岗。到四十多岁了还要自谋职业)。而回过头来一看,郭万刚深情的说:“当时,思想上真有点想不通。现在要我说,听老汉们的苦苦哀求与劝说,这条路算是走对了……现在,我广播里有声,电视上有影,不少媒体、记者常来采访。我们有干不完的造林任务,使不完的劲。而当了那个千亩林场早不见影了,破败冷落的不成体统。要是当了那个场长,说不定早下岗了。”

其实,2000年前后,他还又碰到了一次吃公家饭的机会。附近的马路滩林场聘用一批合同制工人,说是五险一金全由单位缴纳,收入也算客观。刚刚有了念头,想了几宿:想到老汉们对自己视如己出,情同手足。再说,长期的共同劳动、共同生活,已成为不是一家胜似一家人的关系,再那有缘由与脸面,舍得离开这些朝夕相处、休戚相关的老人……

坐在轿车上,那鹰依旧在低空盘旋,舞文弄墨的笔友们纷纷拿起手机拍摄,可车速度有些快,待捕捉到它们的翅影,早已远逝。我不由陷入了沉思,早年为了温饱,人们步步跋涉,用脚丈量沙漠,忍饥挨饿,吃苦受罪……八十年代开始,六个年过半百的老汉,为了家园的绿色,为了后代子孙的生存,背着铺盖卷、扛着铁锹,带着水葫芦,心甘情愿到风沙口的八步沙,住土窑洞、吃干馍馍,摸索出一把草、一棵树的沙漠植树模式。20多年的锲而不舍,20多年的持之以恒,硬是让荒漠变为绿洲。八步沙六老汉及后代们,几十年如一日坚持防沙治沙,得到了社会各界的一致赞誉和党和政府的充分肯定,甘肃省委、省政府曾两次树立古浪“六老汉”所在的八步沙林场为“全省造林绿化先进单位”、“甘肃省防沙治沙先进单位”。1999年,省绿化委、省林业厅专门在八步沙林场为“六老汉”树碑记功。“六老汉”中的石满、张润元两位老人,先后荣获“全国治沙劳动模范”、“第四届地球奖”等荣誉称号。年富力强的郭万刚则数次参加市县党代会,获得过各种荣誉。

我的父辈们在六七十年代为了活命,将沙漠中的一点点绿毁坏——或是搂头发菜(形似头发的沙漠菌类)、拔沙冰草,或是铲刺篷、打沙麋,或是剜沙葱、砍黄毛柴……在梦中,我还依稀坐在煤油灯下,全家人边说话、边搓草腰。其乐融融、虽苦犹甜。而如今,夏秋之际走进八步沙林场,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绿树成荫、林木葱茏的西部生态画卷。移民新区清清的渠水唱着欢歌,金色大道、银双高速的触角向远方延伸,平展展的麦田里荡漾着金色的麦浪,成片成块的瓜地结出了滚圆沙甜的西瓜,而一株株挺拔的玉米、一棵棵茁壮的沙枣树、一簇簇茂盛的柠条……在向你述说着这里曾经经历与发生过的一切。谁不会产生善待自然、敬畏生灵的生命体验。但你很难想到,多年前,这里曾是难以跋涉、寸草不生的生命禁区。

如今,为了彻底改善生态环境,政府逐年加大了防沙压沙力度,沙逼人退的现象得到根本遏制,国有林场、集体与个人多措并举、多方努力,在腾格里大漠前沿构建了一道道绿色屏障。同时,政府充分利用景电二期工程(引黄入古),实施下山入川与生态移民工程,修了整齐划一的楼板房、引来方便快捷的水与电、四通八达的水泥柏油路,设施齐全的社区服务,建设了数十个移民新村与绿洲城镇,将祖祖辈辈从未走出大山的南部山区村民,搬迁到地广人稀的地势平坦、气候温和的北部沙漠前沿,他们在这儿安居乐业,勤恳创业,发家致富,一年年走上了小康之路。吃饱穿暖不在话下,且有人开上了小车,用起了电脑,让互联网将寻常百姓与外部世界沟通无阻……而他们人走家空的南部山区,经过多年的涵养水源、保护植被,生态也渐趋恢复,森林面积增加了,区域气候也由原来干旱少雨变得雨水多了、湿润许多。县城光秃秃的荒山秃岭绿色越来越多。风沙线上的八步沙六老汉,打了一眼深水井,居住也由潮湿低矮的窑洞而土坯房再由宽敞明亮的瓦房,吃上了自己种植的粮和菜,收入也从数百元而上千元再跃升为几千元……但那段艰苦岁月,郭万刚和健在的老汉们及六老汉的后代们仍记忆犹新、刻骨铭心。

我们听到六老汉曾经住过、山顶洞人穴居一般的原始洞穴,一个个兴致勃勃,想一睹真容。郭场长只得领想一探究竟的一伙人,来到一处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破烂的不能再破烂的低矮洞穴前。眼前的土窑洞,和先前看到的宁夏大路边的八个窑洞还破烂不堪,要不是郭场长言之凿凿的说就是这儿,决然想不到此处竟然当年曾有人睡觉、休息、居住,有人这样开玩笑的说:场长,千万不要让它塌陷了。要好好保护好这个洞穴,或许再过些年份,怕是成了八步沙历史人物的“故居”……边走,场长边给我们回忆起那段难忘的经历。

随着他的回忆,我的眼前浮现出一幅幅连续的画面。画面里,有那个年代的酸苦与甘甜,更多的则是艰难、困苦与拼搏,而正是这种苦水里浸泡、血汗中坚守的日月,磨练了八步沙治沙勇士们奋发图强的勇气,与敢叫日月换新天的斗志……1987年秋季造林时,年轻人晚上骑自行车回家休息,贺老汉和常保国老汉,就在这个挖的简易土窑洞里留守。沙漠气候,早晚有些冷,在有些潮湿的窑洞里睡觉,两个老汉在土炉子上加满了煤块,唯恐被风刮灭,又在炉子上倒扣了一个脸盆。

那天早晨,因担心两个老汉安危的郭万刚,五点多就早早骑自行车到了住的窑洞前。他不想那么早的叫醒老汉们,就掀开门帘,弯腰钻了进去,爬到窑洞土炕上,习惯性钻进老汉的被窝里,想把自己冰冰的脚捂一捂。谁知,被窝里湿漉漉一片 。感觉不大对劲,忙用手摸了摸罗老汉的脸,冰凉冰凉的,摇一摇,老汉一动不动。推搡了半天,还是没有半点动静。一摸鼻孔,好像没有一丝气息。这下,郭万刚慌了。还没有遭遇这种事情的他,赶紧跳下窑洞。一闻,才知窑洞里气味有点不对头。也许是刮倒风,也许是煤块子燃烧不充分,也许是炉筒子烂了不通畅……才感觉八成是中了煤毒。他赶紧掀开门帘通风,费了老大劲儿,把两个老汉挪到了窑洞外的平地上。骑上自行车就往街上疾驰,平时半个钟头的路程,十多分钟就骑到了。

早上六点多,镇上的崔文锦大夫还在熟睡中,郭万刚一个劲的拍门。崔大夫一听要出人命,快快让郭万刚驮着,风驰电骋的赶到了八步沙。摸鼻息、听脉搏,果真是煤气中毒。先喂了些西药,但要脱离危险,得赶紧输液。但走的太急了,没带上药。崔大夫又开了药方和输液材料,吩咐郭万刚到街上的公社医院去取。郭万刚又骑上自行车,顾不上浑身的汗褡裢,又是一阵子紧赶慢赶,取回了输液的东西和喝的药。输完液体后,又吃了几天药,贺老汉算是基本痊愈,而常保国老人却永远留下了后遗症,一直神志不清。无法干活的他,没有脸面在场里混饭吃。到了那年秋天治沙前,就自己叫来家人,从林场卷起铺盖回了家——仅仅熬了两三年时间,就含恨去世了,却没有得到国家一分钱的补偿。回忆到此处,铁打的汉子郭万刚,也情不自禁的潸然泪下,说:要不是当年动员他参加压沙造林,老汉绝不会这么早就去世。也许,现在还在家中安心享天年哩。

这些年,无论在五道沟、十道沟或金荣路沿线,抑或在甘蒙省界千里大林带、筹建的天马机场附近压沙,各单位压埋的草方格都一模一样,不论是1.5米乘1.5米,还是1.2米乘以1,2米,远处看,纵横相连,环环相扣,蔚为状观。效果毫无二致。一车车金黄、松软的稻草,从遥远的宁夏中卫乃至沙坡头拉运来,沿治沙线路撒下,人再一捆捆背上,一把把、一束束平放在挖好的沟中,铁锹用力扎进沟中,以细沙填埋,纵横相连,环环相扣,若连绵几十公里以上,则颇有一番阵势。但有时在低缓、平缓的背风处,总有一丛丛沙糜、一棵棵黄毛柴相伴相随的身影。碰到不知生存了多久,颇为罕见的沙生植物,人们一般会绕道而走,不会破坏其宁静祥和的氛围……而喜欢群居的沙冰草、芦苇,从不单个苟活,前者一长一长溜子,后者一活一大片。草方格压好后,人们会栽植上耐旱的梭梭苗、花棒、柠条、沙枣树等乔灌木,或是有林业工人撒播草种子,乔灌草结合、高中低搭配,有效减缓沙丘移动速度,让绿色一点点在方格里延伸、茂盛、璀璨,成为人们憧憬中的“沙市蜃楼”美好愿景!

土黄色鸟雀翅膀掀起的空气震动,一丝一毫不能减轻寒冷对人身体的裹挟。而参与压沙治沙的干部们,像是逃离了优雅环境、舒适生活的鸟儿般,置身天苍苍、野茫茫,宽天宽地的大漠,心境不觉宽广而神怡。那年正月初八,上班伊始,便由单位组织,开拔进大漠深处,沿计划修建的金荣路(金色大道至荣华公司长达几十公里)两边压草方格。边开路、边治沙(由推土机将亘古荒凉的沙丘推平,人马就开拔进来)、边栽树。脚穿旅游鞋,前行一步,深陷一步。走几步就会累的气喘吁吁。何况离压沙点还有几十公里路远的路程。一般车开进来,就会像沙漠里的“屎爬牛”(一种微生物,爬行极慢)一般,蹒跚前行,且不小心轱辘陷进去,丝毫无法动弹。前行不能,后退不得。一次路遇一面包车,轱辘一个劲的大转,可就是无法前行半步。我们20多人,合力将车从沙路上抬出。坐了四驱越野车或大马力的皮卡车到压沙点,再一捆捆背了路旁干干的稻草,到指定的区域,一条条、一格格的埋压草方格。而今年再到那片区域,细细一瞅:一块块的草方格里,站立着一棵棵的绿草和弱小的梭梭,尽管纤弱、尽管渺小,但这些沙生植物只要扎下根来,自会盘根错节,吸收有限水份,一天天长大——长成人们眼中心里渴盼的景致。

现实中宁夏大路还可有迹可循,但早被沧桑岁月翻过,以苍黄一页被夹进了历史的册页之中。走定武高速不过6个多小时车程,银川打工的四弟,从银川往返一天即可打个来回。而西北人民为了心中那片绿,一年年矢志不渝的在大漠里压沙治沙,引黄灌溉工程、下山入川与移民搬迁项目的实施,腾格里沙漠的沙生植物与树木越来越多、生态越来越好、沙尘暴的天数越来越少。

生长在大漠里的草木,比其他地方的植物更有能耐与本事——为了活下来,根系会特别发达而长。而一旦存活,轻易不会枯萎,会一日日、一年年璀灿茂盛。根活了,树就活了,一般不会枯涩。而有了绿色,就有了生机与活力;有了无限活力,沙漠就不再是苍黄单调、苍凉凄美的代名词,而是勃发生机、豁达率性的希望之地。

在执着与奋斗中、在汗水与坚守里,我知道:西北人民多少年来渴盼沙漠中的那一抹绿色,在双手打拼中,矢志奋斗下,一定会长成林、长成片,成为一道道美丽的幸福愿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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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6-15 08:14 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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