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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夜里下了雨

2020-09-17抒情散文青衫子
夜里下了雨,雨声时断时续,将夜和睡眠切成一个又一个片断,分不清那些片断哪个大一点,哪个小一些,它们和雨混杂在一起,充满这一片天空,这一处小区,以清凉,实在,以实实在在的滴嗒,以横向纵向的流淌,以一滴水与另一滴水的遇见,以一滴水与一株青草的遇

  夜里下了雨,雨声时断时续,将夜和睡眠切成一个又一个片断,分不清那些片断哪个大一点,哪个小一些,它们和雨混杂在一起,充满这一片天空,这一处小区,以清凉,实在,以实实在在的滴嗒,以横向纵向的流淌,以一滴水与另一滴水的遇见,以一滴水与一株青草的遇见与认领,以彼此的映照,抚慰,以彼此的透明以及悲伤,将房子包围起来,将房子里的一切包裹起来,家具,电器,植物,水,以及偶尔出没的虫子,连同梦呓。会有梦吧,会有,会有好多,好多好多的梦境,会有花朵,草木,河流,山川,会有不知名的植物,会有一只鸟儿于雨中飞到阳台,会有院子里的草木香,会有书,会有字,会有粥香,会有车子来去的呼吸,会有阳光抚照的温暖,会有林荫路上一个人走的清寂,会有寺庙,会有吟诵声声,会有双手合十的礼送,会有竹子,会有竹纤维新制的纸张,会有一枚红色的印章,会有一个或浅或深的脚印……   我知道自己省略了什么,又像是对省略的内容不完全清晰。因为自己早已明白,所有用语言表达出来的,从来不会是全部,而只能是一部分,甚至是极小部分,它们以语音和字的形式完成一种抵达,完成一种心与心的遇见和认领,像是一种拼图游戏,一种手工,像是将一块块布片拼成一匹马,或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小女孩儿,然后,被冠以不同的名字,心或是爱,你也可以叫它北方的天空,什么都行,只要于心契合就是了。   忽然发现,这个省略好有趣,拆开来看,少目,各田。目如何少了,各田在哪里,是什么,如何界定等等。你有没有觉得这些汉字很奇妙呢?或许,这便是所谓神性的一部分吧。   一个女孩儿说,心是一块最大的田。我理解为心田各各拥有,需要各自认领。对于少目,目前还不清楚其具体的精神指向。可是我相信,既然自己发现了它,一定会有其内在原由的。   雨,人,省略,心田,好杂乱的感觉,如果以心画作比,这更像小孩子涂鸦,如雨点滴落在窗棱上没有规则,或是对一切不确定因素的模糊设喻。可是又隐隐觉得,这种不确定,这种杂乱,恰恰是心画的自然而然,非布局,少雕琢。由此想起晨练时看到的野生树,一副少约束的怡然样子,夹杂在路边小公园树丛中,既不高大也不美观,向阳的一面枝叶旺一点,阴面差一些,可是我觉得它们很健康很美,是那种均衡的自然美,野性美,比那种人工修整、整齐划一的绿化树要美得多,自然得多。透过这些野生树,我能看到生命本原的样子,自然的样子,想起老庄背着大葫芦的可爱样子,相较于那些人工树植的刻意修整,它们是自然的,当然了,其实它们也被修剪过,不是被人,而是被阳光和季节,或者其他。我看过它们冬天的样子,一片萧条。会有冷落吗,人心有就会有,人心没有就不会有。想想看,它们哪有什么冷落呀,它们就是它们本来的样子,每个季节有每个季节的样子,当扬则扬,当抑则抑,以枝杈,以叶子,以枝杈和叶子共同组成的姿态,也是一种画吧,实物画,是心画吗?身心会有缝隙吗?会是全然临在的样子吗?对于这些疑问,我相信夜知道,夜间的雨知道,那些被切割的片断也知道,包括偶尔出现的小虫子,还有梦呓。   与其说自己是从梦中醒来,还不如说是从一个个片断醒来。在最后一个片断,在某种意义上,我彻底醒来。窗外雨停了,像是正在形成一个大的片断。我知道自己是醒着的,可是自己也清晰知道,这种所谓的醒从来都是相对的。想想那些野生的树吧,想想那些被切割关闭的冬青吧,我看到了它们,遇见了它们,并通过它们认领了自己。在认领自己之前,自己必然经历了一个又一个自以为醒着的白天,可是呢,白天,醒着,都是相对的,它们,哪一个不是片断呢,哪一个不是整体的一部分一个环节链条呢。   我从片断中醒来,去向另一个片断,那些片断像是一个个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看时间,开邮箱,洗漱,穿衣服鞋子,开音乐,出楼门,出小区,去晨练。这次没有习惯性地右拐,而是左拐,朝着朋友提及的新路方向。头天晚上与朋友喝酒,提起晨练,他说去北任小区呀,刚修的路,人少,安静。我问有树吗,他说有庄稼呀,庄稼上带着露水,空气非常好。我心动了,然后出门一刹那一念起,顺着他说的方向去了新路。途中路上到处是积水,一小洼连着一小洼,一小片连着一小片,像是一个又一个雨的片断,或是雨与地面遇见认领后的样子,给路人的行走制造了点小麻烦。忽然想起,这种行走的跳跃性像诗。比诗真实,清新,笃定。小区里的绿植经由雨的冲刷变新了变绿了,变精神了,像是一个人忽然年轻了好多,对着镜子想要喊出声来。我喜欢它们年轻的样子,喜欢它们嘻笑的样子,像是看见村庄里的孩子。我能听见它们,能觉察到它们的心声。我知道,它们以自己的形态,以自己的存在,形成一个又一个片断,既各有心田,自成心画,又疏密有致,相互连接。虽然,它们有着强烈的人为痕迹。可是又能怎样呢,又有多少不是人为呢?生活在人为的大片断中,如醒实醉,好悲伤哦。其实,好多时候,人不如树,不如任何一株绿植,甚至不如一只凌空飞过的小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可是我知道,无论是一个人,一棵树,一只鸟,只要从心田上经过,必然留下痕迹,深一点或浅一些,深浅程度取决于于心的契合程度,连同诸多认领。   我从片断中醒来,从认领中醒来,去开启一段新的遇见,按照朋友的指引,到了那条新路。在去往那条新路的过程中,自己清晰意识到,那些路自己以前来过,周围的一切有着相对的熟悉,馒头房、理发店、扒鸡店、五金店、饭店、生肉店,等等,生肉店已经开门了,老板正在往案板上卸肉,旁边的饭店关着门,门前地上留有明显的油腻,有一根完整的鱼骨,像是刚被一只猫细细啃过,看着它们熟悉的样子,却隐隐感受到一种陌生,那种陌生感像雨后空气中的水汽,像每一颗纤细的水滴,像一只只敏细的眼睛,如此清晰地将我包围,凝视着我,检视着我的身影,我迈出的每一步,身体的每一次颤动,每一次呼吸,每一步都是陌生的,像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那条新路南北方向,很开阔的样子,路边的树是新植的,树身上包着麻布,树头枝干被切割去,只留下一小截,长着几片叶子,给人的感觉怪怪的。路边人行道上铺着红色地砖,平整,崭新,被雨洗过之后,每一个细孔里似乎都有水汽氤氲着,与灰空一起,讲述一场与雨有关的遇见和认领。行进间,遇见有八九个人排成三行走过来,穿着统一服装,伴有节奏感极强的音乐,是从一个人身上背的小音箱传来的,看上去像是健身团队,身材都保持得很好。走了没多远,天又下起雨,只好回转,与那些人又碰了面。先前的陌生感并未因为短时间内的再次遇见而减弱。也是一种遇见吧,却像是没有任何认领。或者是,已然认领了,却是默然无形的,被安置于心内某一处格子间,自动归档,以清明或是其他名义。   顺路买了三个烧饼,熟悉的烧饼,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声音,将我从刚才的陌生中慢慢引领回来。小区门侧的菜店早早开门了,送水果的女人戴一顶布帽,从车上搬下一筐水果,一个人搬进店内。她身子轻巧,力气却大,搬起来并不太吃力,看着她的样子心下小有感动。菜店老板穿着短裤站在门边,神情漠然,像是被水果和蔬菜的香气给薰醉了。两个上了年纪穿着制服的门卫正在闲话,一个说我是刘付寨的,另一个提高了声音说,奥,刘付寨呀,嗨,咱还是老乡呢!神情认真得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奇怪的是,他们的面孔于我来说显然是陌生的,却并没有在心上产生太多的明显的陌生感。我从他们身旁经过,像一个隐形的影子,于他们的遇见平淡而安静,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回家的路上很安静,安静得像是没有听到一声鸟鸣,其实后来回想起来,自己更倾向于有,只是当时鸟鸣暂时被自己心内的声音给淹没了,我是如此熟悉自己心内发声的样子,像是自己和自己交谈,没有声音,却胜过了一切声音。继续在小区内走,再没有遇到第二个人,像是与陌生人的际遇指标已然用完了,那种所谓的际遇被送水果的女人、菜店老板和两个门卫给占用了,空气中满是熟悉的清新味道,植物们也像是瞬间陷入了沉默,以另一种形式和状态一点一点梳理自己,梳理着每一个片断,清醒的,或是沉醉的。我回想着朋友的话,关于新路,人少,安静,带着露水的庄稼,还有他神情间流露的语言没有达成的某种好,忽然发现,那些所谓的好属于他,属于他的遇见与认领,并非属于自己。自己的晨练之路有着自己所熟悉的诸般好,路上的一切都是自己所熟悉的,熟悉的景物,熟悉的人群,连同手机中那首熟悉的油菜花开的季节。音乐从出楼门开始响起,到小区门口会准确地唱到我停留的世界,那些不想要的浮华……我相信门卫会听到,但是自己从来不去注意他们听到音乐时的表情,在我看来,他们等同于一棵树,一如小区门口冠盖如野的那株法桐。在自己熟悉的晨练之路上,路边还有好多树,好多草,有些树开出漂亮的花儿,狗尾巴草已经结出了绿色的种籽,园子里的草长高了,被人用机器割掉,堆成一个个小草堆,有人说,这个喂牛好,干活的人爽快地说,是啊,这个喂牛好,牛喜欢吃。我不习惯于在人行道上走,因为偶尔有电动车三轮车经过,会心有不安,会扰了自己和自己说话。我在人行路外边的路基上走,那里铺着青色红色的地砖,隔一段就有一棵树,树周围用砖砌成一个方池子,里面会长出杂草。有人把车停在树旁,经过时人须绕行。卖煎饼的摊子也支在那里,每天早上早早地开始摊煎饼,偶尔会有三两个人围着等,看着煎饼一下一下摊出来,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另一侧是卖肉夹馍的,还有五谷豆浆,附近上学的孩子们穿着校服三三两两地经过,有时会停下来买,也有的坐下来,吃完再走。 一切平淡的像是无需注视,又像是早已刻在心上,无名无目,无来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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