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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哦,父亲

2020-09-17叙事散文夜莺
文/夜莺暴雨刚歇,她又看见一男人带一小孩,四五岁的样子。翻过公路中央的花坛,由那边到了这边,伺机横过车流,不知是要回家还是去远处溜达。她的心空立马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千言万语颤栗着,如同点了死穴一般,濒临山穷水尽的边缘。坐在车内,她的思绪飞

  文/夜莺
  暴雨刚歇,她又看见一男人带一小孩,四五岁的样子。翻过公路中央的花坛,由那边到了这边,伺机横过车流,不知是要回家还是去远处溜达。她的心空立马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千言万语颤栗着,如同点了死穴一般,濒临山穷水尽的边缘。   坐在车内,她的思绪飞了起来,翩跹蝶舞,缓缓停在一个小女孩头上。记忆中,她是个顽皮活泼的小孩,能歌善舞,学习成绩也顶呱呱。不仅如此,还特别勤俭。风里来雨里去。凡是小女孩该干的一切:洗衣,做饭,抬水,扫地,割草,放牛等。她都做得特别出色,亲朋好友无不赞许。小小年纪,就离家到镇上念书。流行饰物,像毽子,皮筋,樱桃发卡,她都一样不少。特别是那个天蓝色的双层文具盒,更加固了她在小伙伴中的威严。那时的村里,大人们斗富,无非是一台收音机,一块手表,或一台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黑白电视太奢侈,村里只有两台。分属一退休工人和一医药世家。她记得清清楚楚。在这之前,快乐从未离开。直到那天清晨,她从井边抬水回来。她们才渐渐疏离。这之后,忏悔火烧一般,直到长大成人才逐渐熄灭。那年她正念小学,五年级。   往事不如风。多年之后,她坐在我的对面,絮絮道出她与父亲不合的原委—   那年大旱,整个夏天,大人小孩都守在井边舀水,直到星星隐去,太阳出来。浑浊的井水,还未澄清,就像香醪被捧回家。因为我们姊妹跑得勤,上下井利索。有一点水就舀,就舀,缸里的水总是满的。有天清晨,起晚了,当我们乐乐呵呵来到井边。蓄了大半夜的水,已经在我大伯的缸里欢唱。心情低落之际,突然,一块亮晶晶的手表映入眼帘。我们连忙从井草里拾起,准备给大伯送去。   我的父亲,早年经商,走东闯西,到过不少地方。当他看见我拿着手表往大伯家走,就大声喝住我把表给他。我知道,就是靠这只手表,大伯才引来了俊俏的伯母来我们这穷沟沟安家。   这块表,可是大伯省吃俭用多年换来的。不给他送回去,他们知道弄掉了,不知有多急,多生气哩。我和父亲犟嘴。他不说话,脸色铁青。一双大眼死死瞪着我,象牛眼。我怕他,乖乖地把表交出。饭也没吃就上学走了。   一周后,班主任老师把我们村的小伙伴全召集到他办公室,不!是寝室。给我们讲拾金不昧的故事,然后转弯抹角问是否有人捡了一块表。伙伴们叽叽喳喳相互证明自己的清白,只有我一人干巴巴地杵在哪儿,不知所措。窗外,槐树上的小鸟啾过不停。我一抬头,耳根子就烫了。因为我瞅到大伯那张黢黑发亮的脸,紧张地贴在窗棂下。我呆在那儿,感觉天晕地转。耳边只有小伙伴们清脆的笑声在回响。   反正手表是要不回了。大伯家抽签、问神、赌咒,没完没了。我也是调皮,一个女孩子爬什么树,摔残休学在家,至今走路还一颠一颠的。两年后,两岁的小弟无缘无故,肚子痛得满院子滚。报殃到了,活该!大伯家人说。   上次我回老家,听说大伯回来修葺房舍。旁人与他说话,他只是傻愣愣的,盯着。伯母说,大伯送外孙上学,不小心从电瓶车上摔下后就中风了,话说不明。她就代他回话。我看见本来肤色就黑的大伯,愈加苍老了。从鼻子到嘴巴,耳朵甚至整个人,都黑糊糊的一团了。偶尔一笑,白头屑似的皱纹,就一层层地往地上掉。出于礼貌,我主动喊了一声大伯,声音向从冰窖发出。当年的事,我以为早已放下,埋葬。没想到,依然不能释怀。犹如一道奇光异彩的寒流袭来。   血浓于水,根脉相连。时空把我们堵塞其中,华枝春满无法动弹。我爱他们。父亲及大伯。但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们。一星星也没有。冷酷又冷漠。我觉得他们是一伙的,都是小偷。偷走了我云朵一样的希望。甚至蔓延到我的成年,差点成了黑色记忆。   爱美,是女孩的天性,何况是一个不丑的丫头。混迹在秀美文雅的女孩中间。即使不懂鹤立鸡群,也会东施效颦。一袭白裙,长发飘飘,把灰姑娘婀娜多姿的遐想弄得体无完肤。嫉妒的狂风暴雨不时呼啸而来,刮得脸面乌紫青黑。那晾在绳上的缤纷内衣,差点成了我的囚徒,那可是人家的呀。   欲望张牙舞爪,终是被黑夜逼退。可这期间,一个少女的苦煎心熬又有谁知?   经年历月,宽宥占了上风。宽容与刻薄相比,我选择宽容,宽容只是失去过去,刻薄却会毁灭未来。这句话,我牢记在心。   直到上周,父亲说起小弟,那恨铁不成钢的沮丧模样,再次震慑了我。他说,小弟把卖谷子的麻袋抖得干干净净,一颗谷子也不留。拿回喂鸡喂鸭也好,老子瞪他几眼,莽龟儿就是省不起,一个劲问啥子啥子。   听到这儿,我的愤怒再次由青变绿,连珠炮似的对准父亲。有你这样的老汉?让你儿子跟你学你的自私自利?今后叫他怎么在社会上混?一向强悍的父亲,怔怔地望着我,低头不语了。   我终于赢了。按理,我该高兴才是。背转身,却泪水横流。父亲病了,老了,忽而就白首了。我不能原谅我的粗暴。因为我也知道,父亲一直乐善好施。两年前,还领着一帮老残男人搞建筑,无论工钱,还是伙食,总是按月足份,从不拖拉亏欠他们。父亲的仁义,工友有口皆碑。他常说,再奸,奸不过做活的。这奸就是聪明。父亲聪明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爱他,从来都是,但就是不喜欢。跟他说话就呛。大有宁鸣而死,不默而生的气概。许是遗传作祟。虽然,隔三岔五,他还给我送粮送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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