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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余秀华,穿过大半个凉州来看你

2020-09-17叙事散文文珺
余秀华,穿过大半个凉州来看你几乎在她出现的同时,就注意到了:脑瘫、农妇、诗人,还有一首标题看起的惊世骇俗的《穿过大半个中国来睡你》:“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无非是/两具肉体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让我

 余秀华,穿过大半个凉州来看你   几乎在她出现的同时,就注意到了:脑瘫、农妇、诗人,还有一首标题看起的惊世骇俗的《穿过大半个中国来睡你》:“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无非是/两具肉体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让我们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   当时,感觉奇特,没有在细读下去,许是自己虚伪,许是其他。觉得,也许就是一种炒作吧,网络时代,信息社会,也许就是特殊群体的特殊现象,再也没有作更多的了解。   先后购过她的三本诗集,《摇摇晃晃的人间》、《月光落在左手上》、《我们爱过又忘记》,由于不是特别的懂现代诗,所以,读了又读,还是不能静心读进去,只是比较喜欢那首《我爱你》:巴巴地活着,每天打水,煮饭,按时吃药/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像放一块陈皮/茶叶轮换着喝:菊花,茉莉,玫瑰,柠檬/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带/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内心的雪/它们过于洁白过于接近春天/在干净的院子里读你的诗歌。这人间情事/恍惚如突然飞过的麻雀儿/而光阴皎洁。我不适宜肝肠寸断/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   每读一次,都有一种痛疼和酸楚泛上心头。她深深的爱一个人,但很自卑。她的爱,她的真实,她的执着,她的忧伤和孤独,总像一枚橄榄一样,让人嚼了又嚼,每嚼一次,都有一种酸酸涩涩的滋味泛上来。   在这世上,所有高贵的灵魂都是孤独的,诗人,有着人世间最为敏感和脆弱的心,在理想和现实的夹缝里摇摇晃晃的生活着,吟唱着。   七月二十二日下午,从居住在城区西北角的皇台小区,穿过大半个凉州城,到东南角天马湖畔的恒大影城,观看由范俭导演的纪录片《摇摇晃晃的人间》。这次放映,是有回乡凉州籍大学生赵榟涵和冯建花发起的,在文学群“凉州听雨楼”发起后,得到了热烈的回应,不过一周时间,点映人数达到了近一百人。   带了正在上大学的侄女去看,十八岁的少女,正是如诗如梦的年龄,带她观看有关诗歌的影片,希望对她的生活有所启迪。   去的有点早,在指定的地方领了票,还有两个小小的纪念品,分别是一张印着余秀华诗歌的卡片和手环。卡片上,印着她的那首成名作《穿过大半个中国来睡你》,手环上刻着一句诗:难道还有明天?可惜还有明天。人生充满了变数,谁的明天都是一个未知数。在一张很大的海报上签了名,选择了在有草的地方,在这里,愿意隐名埋姓。海报上,是一个裸体的女人的背影,她蜷着身体,卧在草丛中。   尽管在之前做了一定的了解,但真正面对荧幕上那个摇摇晃晃、趔趔趄趄走在田埂上的余秀华的时候,心灵还是特别震撼。   余秀华湖北荆门钟祥横店村人,出生时由于倒产,导致缺氧而造成脑瘫,行动不便,导致她不能像正常的人一样生活和工作。但上苍有灵,赋予她灵感和才华,以诗歌为缘,为她心灵点燃了一盏明亮的灯盏,让她借一点幽微的光,摸索着在生命的长河里孑然而行。   她说过:诗歌是什么呢,我不知道,也说不出来,不过是情绪在跳跃,或沉醉,不过是当心灵发出呼唤的时候,它以赤子的姿态到来,不过是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在摇摇晃晃地人间走动的时候,它充当了一根拐杖。   的确,诗歌在她四十一年的时光里,充当了一根坚强而有力的拐杖。如果没有诗歌,没有文学,在她面对残疾的身体,面对人们的讥笑和讽刺,面对婚姻的不幸和生活的不堪的时候,也许,早已倒下了。是诗歌救赎了她,让她在这摇摇晃晃的人世间,摇摇晃晃的走了下来。   她是倔强的,对不公平的命运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抗争,为了证明自己有生存能力,她去浙江一个厂子里打工,但人家一看她身体,无一例外都是拒绝,甚至,她还想到去乞讨,但还是被强烈的自尊监视着,没有在人来人往的桥头上跪下去。   她回来了,继续割草,喂兔子,摔跤,在诗里写到:提着竹篮过田埂的时候,我摔了下去 / 一篮草也摔了下去 / 当然,一把镰刀也摔了下去 /鞋子挂在了荆棘上,挂在荆棘上的 /还有一条白丝巾……我摔在田埂上的时候 /想起了这些/ 睁开眼睛 /云白的浩浩荡荡 /散落一地的草绿的浩浩荡荡。   四十一年,她不知摔了多少次,小的时候,有祖母背着她走,后来,她夹着双拐,有人笑她,她扔了一个,还有人笑,她扔了另一个,在后来,她就那么摇摇晃晃的走在田埂上,走在草丛中,走在麦浪滚滚的庄稼地里,但她的丈夫,那个和她共同生活了二十年的男人,却在她跌倒的时候,不但不去扶她,还在一旁笑她。他常年在外打工,平常也很少打电话,婚姻他只是逢年过节时的一个避难所。而对于余秀华来说,却是厌倦和折磨,她在《我养的小狗叫小巫》里写到:他揪着我的头发/把我往墙上磕的时候/小巫不停的摇着尾巴/对于一个不怕疼的人/他无能为力。   2014年12月,她因一首《穿过大半个中国来睡你》而一夜爆红,出书,参加各种媒体活动,有了名气,也有了一定的经济实力。2015年底,她再一次的提出了离婚,那个老丈夫不同意,影片中,他们为了离婚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他说她有了名气就想抛弃他,他说他在她们家做了二十年的奴隶,为她们家干了二十年的活。   他们在一间幽暗而破败的屋子里吵架。他躺在一张破床上,甚至连鞋子都没有脱去,鞋子上沾满了泥巴。一边吵,还在一边吃吃的笑,也许,在四肢健全的老丈夫看来,余秀华的这些行为是幼稚可笑的,他觉得,像她这样一个长相丑陋,身有残疾,生活不能自理的女人,离了婚,还能做什么呢。   和工友们一起,他们以哂笑的方式谈余秀华以及她的残疾,还用夸张的动作来丑化她,还说,女人是猪,哄一哄就好了,甚至,还给他的工友们说,和她睡觉要给钱,一次五百元。看到这儿,我的心都要流血了,在这个男人的眼里,家,只是他疲惫时的一个避难所,女人,是一个泄欲的工具,而他们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残疾的女子的身体里,却藏着一个高贵的灵魂,和他们永远都搞不懂的圣洁。   关于她和他,余秀华这样说:两个人都在农田里干活,一个说野花很漂亮,一个说他自作多情,这就不好办。也许,这就是他们不能一起继续生活下去的真正原因吧。   生活是一个又一个的细节,诗歌是生活的另一种呈现,面对现实,诗歌有时也很无奈。她写了许许多多关于爱情的诗歌,当在现实中,她却从来也没有完完整整的得到过爱情,在爱情的面前,她总是很自卑,总觉得自己是一棵稗子,配不上那些高贵的麦子。她说:我们之间不是正常人和正常人之间的矛盾,还有正常人和残疾人之间的歧视。
  这样的婚姻,注定就不公平,注定就是一场悲剧。影片里有这样一个镜头,但他们已经离婚,坐着出租车要回家的时候,丈夫尹世平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余秀华开玩笑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给你钱,你这个老鬼就给我推磨。十五万元,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也许算不了什么,但对于余秀华,却换来了身体的自由和一个女人的尊严。   那么,离婚后的余秀华,真的就自由了吗。董卿在一个访谈节目里问她的时候,她说:什么是自由,我现在就很不自由啊。我觉得,最好的自由,是你的生活状态,是你最喜欢的状态,这就是自由的。   多么睿智的回答。观看整个影片,打动我的,不仅仅是她那摇摇晃晃的身影和趔趔趄趄的脚步,还有她闪现在镜片后的坚定目光,无论是在田间地头,破旧的院落里,还是在被媒体包围的缝隙里,目光都是坚定而睿智的,她机警的对答,幽默的调侃,淡然和自若,那样子,就像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都是她在横店的那个院落似的。
  但她还是孤独的。也许,作为诗人,作为一个有思想的人,本质上,永远都是孤独的。即使有最爱的人陪着,说着知心的话,走相同的路,但内心的孤独,还是谁也取代不了的吧。生命是一次孤独的旅行,谁又不是这样的呢。   她渴望爱,却得不到真正能触及灵魂的爱。在媒体面前,打情骂俏,甚至爆几句粗口,写那些刻骨而柔情的诗句“在月光里静默的麦子,它们之间轻微的摩擦,就是人间万物在相爱了”,在她的内心里,有一股浓的化不开的爱,那是一种力量,自然不是单纯的男欢女爱了,如果不是内心的柔软,这样的句子,又是怎样写出来的呢。   安妮宝贝说,在这个世上,有一些无法抵达的地方,无法靠近的人。无法完成的事情。无法占有的感情,无法修复的缺陷,那么,即使倾尽全力,也仍止于望梅。   为此,像余秀华这样的女子,大概就是为诗歌这样的艺术而诞生的吧。   “切肤之爱和灵魂之爱,我都没有真正的经历过,我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又能怎样,命运是一只巨大的手掌,有谁又能真正的摆脱它的摆布呢。“在诗里,她撕裂那些伤口,裸裎那些真现,哪怕它在流血,哪怕它丑陋不堪”,她的真实,她的勇敢,她的抗争,她的不管不顾,又是多少你我这样身体康健的人所缺少的。有时候,觉得她好像站在一旁看自己,看那个摇摇晃晃的女人,怎样与生活抗争,有时输得头破血流,而后,这个真实的自己,也一样的痛苦和不安。读她的诗,是安静的,但现实生活中的她,却一样的骂人,爆粗口,,她说她就是一个农妇,无论如何,也不能从根本上逃脱这种虐根性。但无论怎么样,至少她活的真实而坦然,就像广告画里的那个女子,赤裸着身子,蜷在野草之中,任这繁华世界的肆意去评说,任由各种目光探寻和猜测。   影片中,她时而在田野上行走,时而在各种媒体的包围中讲说,但无论在哪里,都能应答自如,机警幽默,她那特殊的笑声和语调,巧妙回答千奇百怪的问答。而人群散去,独自面对自己的时候,她也叹息:命运不知把我往哪里推,会不会忽然间摔下来,粉身碎骨。有的时候,生活变化太快太大,难免给人以不真实感。   她没有来过凉州,但她有一首写凉州的诗——《去凉州买一袋盐》:我被这样的荒谬击中,且不能自拔/我无法相信,高了几个纬度的食盐,会咸到/让我从此哑口无言/并对生活和爱情只字不提/真是让我愤怒:他说他不可或缺的盐/我居然信了/但我不能把它划分到信仰——中年的夜晚孤寂、干燥。适合一杯淡茶 /我偷偷去凉州了,在梦里兜兜转转/不停的说服扑到在怀里的秋风/而且我不停的计算,一袋盐放在多宽的水域/才能形成浮力不淹死自己。我喜欢这一句:中年的夜晚孤寂、干燥,适合一杯淡茶。但我的凉州老乡说,她的诗,还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现代诗,我不懂诗,但我知道,无论是诗歌,还是散文,能真实的表达自己的感情,并能引起读者共鸣的,就是好诗,好文章。   影片结束,屏幕一片空白,我们久久地坐在大厅里一动不动,一部影片,给了我们太多的思考。我知道,走出这个大厅,就是一个喧嚣的世界,喧嚣散去,命运给她的,会不会是另一个白茫茫的世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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