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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杂木河畔的石头

2020-09-17叙事散文唐仪天
杂木河畔的石头去年的一个时期,我的心情悬浮飘摇,像空中随生随灭的肥皂泡。有时骄横如苍狼行走荒原,有时卑贱如蒹葭摇摆风中。我和自己共同生存了近半个世纪,却迷失了自我。我以陌生人的姿态审视自己,质询自己,有时候甚至残忍的剥落自己的伪装,企图了解

杂木河畔的石头去年的一个时期,我的心情悬浮飘摇,像空中随生随灭的肥皂泡。有时骄横如苍狼行走荒原,有时卑贱如蒹葭摇摆风中。我和自己共同生存了近半个世纪,却迷失了自我。我以陌生人的姿态审视自己,质询自己,有时候甚至残忍的剥落自己的伪装,企图了解自己,哪些伪装哪些矫饰,哪些虚伪的动作,违心的恭谦是为了什么?为了谁?我在我的心境里独自盘桓,我弄不清我是谁?我应该怎样重新塑造自我?我在唐家湾子里苦苦思索,这个我深深爱着的村庄沉默无语,我像弃儿一样无所皈依,镰刀锈了,犁铧秃了,和我一起长大的树木已然果实累累,我的天真,我的浪漫,我的理想,我的抱负,都被无情的时光藏匿了,只有白发悄悄地茁壮成长,只有皱纹慢慢地次第绽开。
每天我都必须按例到田野里转转,做一些庄稼人应做的事,手漫不经心的干着手的活,心心不在焉的想着心的事,回到家中总想把自己囚到一本书中化而为一,结果总是一目十行毫无收获。记得是一个清晨朋友打来电话,问我农活忙不忙,想约我到凉州的药王神泉玩玩,这个激动人心的约请,才使我的心聚合到一起,于是打足精神为自己壮行。我的生命注定和这些来自漫漫大荒的石头有一次心血喷涌的约会。
一个多小时的行程车子就到了预定的地方,走下国道,一条便道直通药王泉,我们的车子与一条名叫杂木河的古老水系逆向而行,浑浊的河水一如凡尘里的我一样急急匆匆的奔流而去,疾走的姿态绝不像碌碌无为的我,她的目的准确无误,而我是一个迷失了方向的人。
杂木河畔稀有她的名字里所谓的杂木,两岸卧满了从原始的大荒里走累了的石头。放眼望去挤挤拥拥,它们被时间的大手磋磨了万年亿年,磋磨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了,整个场面就像一场有万千僧众参与的法会,向它们宣讲经书的是天上那轮热情洋溢的太阳和风情万种的月亮。它们曾经是大山的一个组成部分,它们的名字叫石头,在一次次突如其来的自然运动中,离开了母体在水流的怂恿下,开始了毫无目的的漂泊,滔滔的浪花以温柔的方式舐去了它们身上的棱角,风雨剥离了它们脆弱的肌肤,无数次的滚动和行走,让他们变成圆滑的卵石,完全失去了大山的模样。它们是行走过的石头,行走让它们遍体鳞伤,它们选择了安静。
能和他们沉醉在金秋的阳光中是我的缘分,我想这些经历过无数劫难的石头在这样的时候等待我绝对是有意的,我也是茫茫红尘中一颗冥顽不化的卵石,为情感、为名利,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劳劳碌碌的奔袭了近半个世纪,它们以这种方式约见我,一定是想给我一种启示:大象无形,大音希声,大自然的大象和大音是世间最美妙的法谛和玄音。
细细琢磨做人有多难?生不满百年,常怀千年忧。明知色字头上一把刀,偏拿肉身试刀刃,这是自寻的烦恼。我们自认为聪明绝顶,其实不如一块卵石一样稳健淡定,每一块石头都按照自己的方式静静的卧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它们不为一块地盘而相互械斗,你挤挤我,我压压你都是很正常的。有的石头长久地被另一块石头压着,压着就压着吧!为什么我就不能被别人压?也许在另外一次自然运行中我又压在了它的身上。
小轿车疾驰在通向药王神泉的道路上,这条乡村公路和杂木河一直纠缠在一起向南部延伸,从车窗里望去,河畔的群石像一群僧人飞奔着去赶一场聚会或者法事活动,那些光秃秃的脑袋在日光下泛着幽幽的光芒,而我们逆向而行去看一眼早已被人为的雕饰弄得失去童贞的泉。我对药王泉已经没有多少神往,我真想和这些石头卧在一起感受日光月华,感受风霜雨露。杂木河的夜晚一定是很美的,水流和石头接吻的声音清脆而甜美,风和丛草的邂逅优雅且浪漫。在伟大而不可违抗的自然力下,一切都显得风雅而不龌龊。这些锲而不舍的水,这些大智若愚的石头,他们经历了千年万年的时光,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都潜藏着故事和经验,对于凡人来说他们便是神灵。
我想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是有生命的,既然有生命自然也有沟通的方式或者姑且称作语言,那么我可以想象在那些脱离人世喧嚣的夜晚,这些沐浴了日精月华的石头,一定会笑话人类的无知和狂妄,笑话人类国家、种族和人与人之间的阴谋和剿杀。我真想做一块石头,静静的卧在荒原上,任凭风吹雨打,任凭时光磨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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