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疯子”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6:30 编辑 <br /><br />张“疯子”◇ 昨日时光
这又是一个“疯子”，而且外号也是我给起的。
老师给学生随便起外号，这又显得有点不高尚了，但我还是要说，我喜欢张“疯子”，而且张“疯子”也喜欢我。甚至有一次，下晚自习后，他带领全班一起喊：“林老师，我们爱你！”喊得整栋楼都知道了，弄得我挺不好意思。
那时候高一。文理分科后，我接了一个宏志班的语文课，很多学生我连名字都叫不上，上课就“这个娃”“那个女子”地乱指。有一次，我指到张“疯子”，让他起来回答问题。他貌似诚恳地跟我说了他的真名张旭东，可我还是记不住，过几天把他叫成“杨旭东”，为此他很不满意。那天晚上，我脑袋一热，就在他们班做了“朝着幸福的方向”的主旨演讲。我跟他们说二十多年前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背过一个残疾学生，他们班里恰好就有一个那样的学生，叫李坤阳。我就随口一说想背一次李坤阳，重温当年助人为乐的壮举，他们就信以为真，非要下晚自习后亲眼看着我把李坤阳背到楼下去，于是就发生了上面说的那一幕。李坤阳轻飘飘的，背起来一点也不吃力，张旭东的喊叫却可谓声震寰宇。第二天，我就把张“疯子”这个外号派送给他，他愉快地领受了，且很快在全班叫响。
张“疯子”的疯，首先表现在课堂纪律上。他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语文课上话特别多，小动作更多，经常跟周围的人打打闹闹，无所顾忌。实在看不下去了，我就停下课断呵一声“张疯子”，他就暂时闭了嘴巴不说话，但双腿还在以很高的频率晃荡着，脸上是嬉皮笑脸的表情。他的同桌是刘涛，打闹的时候跟他配合得非常默契。讲到一些只适用于夫妻关系的成语，我常拿他们两个举例子：“张旭东和刘涛关系好，但你不能说他们两个‘相敬如宾’。”随着我的讲解，全班同学很自然地看向他们两个。为了不让大家失望，他们就嬉笑着表演起成语来。开始是两个人相互作揖打拱，到最后就掐着脖子滚到一起。张“疯子”身体壮实，瘦小的刘涛时常被他压在身下。用汉中话说，他们两个是城隍庙里的瓜锤，一对。看得出来，他们很喜欢上语文课，而且想象力特别丰富，经常有意无意地配合我的讲授做一些很夸张的动作——他们班的语文课实际上沦落为我和他们这两个活宝之间上演的一出双簧戏。
张“疯子”的疯，还表现在他没羞没臊，没大没小。班里女同学多，他经常跟她们开玩笑，还开得很过火，乱嚼人家是非，说谁谁谁是一对，还有鼻子有眼睛的。几个女同学气不过，就一起扑上去，把他摁倒在座位上一顿揍。我火上浇油：“狠狠地打，往死里打！”张“疯子”肉多，腿粗得跟大象腿一样，特禁得住揍。事后他埋怨我：“你也太偏心了，这像一个老师说的话吗？”他在我面前没高没低、没大没小。我笑一下，他就指点着说我“笑得好猥琐”。有时候竟“老林老林”地乱叫，还说这是喜欢我。切，他最喜欢的是打听我的隐私。提起我带过的上一届的几个学生，说人家背后议论我如何如何，经常弄得我很尴尬。有一次考练，我中途上了趟厕所，刚出教室就听后面有动静，回头一看是张“疯子”在盯我的梢。上完厕所回来，他还煞有介事地批评我：“好啊，监考期间上厕所。你老实交代，干什么去了？”说完后就双手抱头，做出一准备挨揍的架式，可惜我懒得动他。
张“疯子”智商很高，不然进不了宏志班，可惜他的聪明没有用到正道上，而且跟我屡次交锋他也占不到多大便宜。有一次做仿句练习，张“疯子”脱口而出：“不是所有的老林，都可以叫文华。”我回敬他道：“不是所有的畜生，都听得懂人话。”这话也太狠了点，张“疯子”其实是在变着法表扬我啊！为了安慰他，我走过去，用沾满粉笔灰的双手摩挲起他那皮肉很厚的脸。好奇怪，他的脸怎么不长胡子，光溜溜的，太监一样？我把这疑问告诉他，他指着自己的上嘴唇说：“我有胡子，不信你来揪。”摩挲他的时候，他双手抓住我，头往我怀里拱，小猫一样温顺。有一回正上课，教室里飞来一只小蜜蜂，一个女同学吓得直躲，我跟她说：“别害怕，那是张‘疯子’的兄弟。”马上就有女同学跟他说：“还不把你兄弟弄走？”张“疯子”也不生气，还装模做样地站起来赶蜜蜂走。
上了高三，气氛一天天紧张，没心没肺的张“疯子”开始慌了。得知寒假学校不补课，他不是像别的同学那样欣喜若狂，而是在网上反复向我求证，末了悲叹一声：“完了完了，我学得那么差，什么时候才能赶上来啊！”他是真心想补课，这多少让我看见了他身上的一点正能量。其实，张“疯子”是他们班的数学课代表，篮球也打得很棒。说他什么“神经错乱”“精神分裂”，那只是他故意装的，装疯卖傻、放浪形骸罢了。他的作文写得好，思维很正常。最让我感动的，是张“疯子”助人为乐的善举。三年了，张“疯子”和另外几个男孩一起背李坤阳，风雨无阻，滑稽的性格掩藏不住他一颗善良正直的心。张“疯子”最大的特点就是脸厚。脸皮薄的男孩，我哪敢跟人家开这样的玩笑？那还不得弄出几条人命来。要这么说，我得感谢我的学生张“疯子”了。感谢他给我们的语文课带来的无穷无尽的欢乐，让我们感受到语文的魅力。
前几天，有个女同学问他们毕业以后我最怀念的人是谁。正思考着，她替说出了答案——张“疯子”。也许吧，肯定的，多少年后我最怀念的人一定是张“疯子”，一个名叫张旭东的男孩子，我是喜欢他的，他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
张“疯子”经常去我空间里逛，看我隔三岔五发的“说说”里有没有黑他。看见我写了我们班的杨“疯子”，他就问我什么时候写写他。我说他太复杂，太滑稽，不知道写他什么好。如果要写的话，题目一定是《张“疯子”》
——于是，我就炮制了这样一篇小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