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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疯狂的河蚌

2020-09-17抒情散文贵妃醋
好像烙肉饼,我把自己的身体往左一烙,顿时凉快,可是右边受不了了,又往右一烙,左边又耐不住了……堂屋里放了两只养蚕的圆篾,母亲清早把它们放在屋前的水塘里洗干净了,斜靠在屋墙晾干,午饭后摊在地上给我们午睡用。她一只,妹妹和我挤一只,然而夏天中午

  好像烙肉饼,我把自己的身体往左一烙,顿时凉快,可是右边受不了了,又往右一烙,左边又耐不住了……堂屋里放了两只养蚕的圆篾,母亲清早把它们放在屋前的水塘里洗干净了,斜靠在屋墙晾干,午饭后摊在地上给我们午睡用。她一只,妹妹和我挤一只,然而夏天中午的那份炎热并没有因为圆篾上有地面透上来的凉意而有所缓解,热量像积聚的火山,仿佛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往外喷发,最主要,是骚动的年纪,一只圆篾的凉快压根压不住双腿往外跑的欲念。偷眼看旁边和我一样被母亲押着睡午觉的妹妹,她也正翻来覆去暑热难熬。再偷瞄一下母亲,劳累的鼾声正替代一开始对我们睡不安的责骂。


  心中窃喜,一个疯狂的念头从烙肉饼的间隙中崩中。我朝妹妹挤挤眼睛,慢慢地悄声坐起,看母亲鼾声依旧,又慢慢地悄声站起,再看母亲,鼾声依然,轻轻绕过母亲,缓一脚慢一步地向门口挪去,母亲依然没察觉。我朝妹妹招招手,侧目瞪着我的妹妹一看也有她的份,放下了打算叫醒母亲的念头,学着我的样子,绕过母亲,与我在门外汇合。


  门外树荫下的大黄狗很乖,看到小偷一样蹑手蹑脚地我们并没有叫唤,耷拉着眼皮懒洋洋地看了我们一眼,继续伸着舌头解热。探头看了一眼堂屋里鼾声依旧的母亲,我迅速操起门边的一只木盆,绕过池塘往河边跑去,妹妹跟在我的后面,脚一崴,跌了一跤,把池塘里悠哉游哉的灰鸭们吓了一跳,”嘎嘎”地唱了起来。这歌声可把我俩的小命吓走了半条,赶紧蹲下身听堂屋里的动静,母亲好像嘟囔了一声,却并没有追来,一定是睡得太沉了。我和妹妹相视一笑,一路小跑,很快到了河边。


  到了河边才发现,溜得太急,居然都没穿鞋子。也好,省得在水里还惦记河滩上的鞋子。我跟妹妹分工,她负责在岸边放风,我下水干活。刚准备下去,急急地脚步声就来了,吓得我和妹妹分头往岸边的竹林里躲。


  “嗨嗨——”来人好像很友好,轻声喊我们。定睛一看,不是母亲!是隔壁的向东兄妹俩。这下本宝宝就放心了,向东说,我家池塘的灰鸭一叫,他就知道我俩又溜过来摸河蚌了,于是他也有模学样的拉上他妹妹一起来了。


  向东就是啥都眼红,我到哪一准会跟了来。记得过年前的某天,顶着吼吼的西北风我和妹妹去村前的水渠里挖茅草根,这玩意甜儿不腻,是解馋解闷的好伴儿。水渠里又挡风又能晒到太阳,茅草根又多又壮,大伙怕冷不出门,自然没人抢,本是挺惬意的一次玩耍。我和妹妹正乐不可吱,一抬头,看见妹妹撇着嘴,NND,向东看见我俩出门,带着他妹妹屁颠颠跟来了!他说田埂上的茅草根不肥,还是沟渠口的带劲。来就来吧,挖了会茅草根没劲了,我们在水渠里玩起了拍片纸,谁掀翻谁的谁就赢走对方的。每次向东都赖皮,让人很是扫兴。远远看见一只麻雀一瘸一拐地在水渠里蹦跳,一准是翅膀或脚受伤了。于是四个人争抢着去逮麻雀,麻雀虽受伤,却也机灵,总在快逮着它的一刹那又蹦走了。我跟向东说,别各逮各的了,想办法合力一起逮。向东答应的好好的,可当他一个扑身把麻雀捋在怀里后,却改了口风:“别动,都别动,这可是我逮着的哈,是我的哈!”就这么个无赖,真是让人气不过。“老向东你要不要脸,怎么说话不算话?!”我不客气地囔。好在老天有眼,麻雀在他准备伸手抓住它时一蹦给蹦跑了。哈哈,这下向东急得哇哇叫,怪我把麻雀吓跑了。怪就怪,我和妹妹赶紧追麻雀去。一个飞越,麻雀被我给扑住了。吸取向东得意忘形的教训,我扒在地上小心地把两只手往怀里探,终于捧住了这只小麻雀。向东眼红,扑过来抢,我一边躲一边骂,他还在那理直气壮:“不是说好了算大家的吗?干嘛给你?再说了,你是从我这抢走的!”这么不讲理,我也就不客气了,把麻雀让我妹妹抓牢,与扑上来的向东扭到一起,棉鞋也掉了,向东的脓鼻涕也往我原本干净的棉衣上蹭了好多,当然最后也没让他得手。于是他一边哭一边回家,向他妈哭诉我抢他麻雀。为这事,母亲与他妈还差点吵一架。母亲让我们把麻雀给他算了,我偏不,管他什么独苗独蒜的光宗耀祖,我就偏不让他个带把的在我这占便宜。向东无奈,以后啥事都喜欢与我别扭,而且鼻子特灵,我到哪他闻着就来了,总觉得有好事等着他。


  来就来吧,说实话两个人在静寂的河里还是有点发怵的,四个人正好有伴。想着晚上的肉腥荤菜还指着这中午的一通劳作呢,时不等人,我迅速下了河,一手拿着木盆,一手加两脚沿河滩开始摸索。螺蛳好摸,螺旋形的,喜欢爬在河滩的石头缝隙里,一瞧一摸一个准。河蚌倒插在河泥里,一脚下去,探到弧形发硬的多半是。人在水里,一手扶着盆,一手小心翼翼地探向脚够到的弧形旁,浅的地方,单膝触地着力,一手探下去一捏一拔,一只河蚌就上来了。如果这蚌在河滩太下面,手够不上,那就得两只手扶着木盆,稳住身体,用两只脚合力拔,拔出来的时候两脚牢牢夹住,腿蜷缩上来,腾出一只手去抓。因为不会潜水,游泳也只会狗刨式,这摸蚌的姿势纯属自行研究,不过也还挺顺溜。当然,河边碎碗片多,脚和膝盖划伤是常事。


  小螺蛳,小蚌被陆续请进我的木盆里,心里还是挺开心的,这条被我们多次扫荡的河流资源依然不枯竭,忽然觉得生在江南水乡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我们甚至摸清了几点螺蛳游上河滩,几点螃蟹会在哪几块滩石那歇息,晚上七八点拎个塑料桶打着手电到河滩上摸螃蟹也是常事。


  再看向东兄妹俩一人扶一盆,战果更多,速度更快,说好的一人负责一侧河滩,他俩叽咕了一句后,向东游到我前方的河滩边下手了。还是岸边的我妹妹发现的及时,她气愤不过,问向东:“你怎么犯规呢?”“还说呢!分给我的那边啥也没有,你看你这边,诺,这个多大!”向东不满地说着,朝我们扬了扬手中刚摸到的大蚌。这下,我妹妹看不下去了,显然,跟这个无赖向东讲道理是说不通的,虽然怕被河滩边的碎碗片玻璃碎片扎脚,总比让向东抢先摸走强吧,她跑到向东前方的河滩上,不客气的下水摸了起来。果然,一会儿就摸到一大一小两个蚌。我赶紧游过去,把木盆传给她,并迅速沿着她的前方摸去。向东眼红了,又想游我前方去,我一捧水往他头上泼去:“老向东你再这样不守规矩,信不信我马上跑你家喊你娘来逮你!”他朝我白了一眼;“那我上你家喊你老娘!”“喊就喊,看谁被打得重!”我作势上岸。向东一看,赶紧摇手:“好好好,我换地方,你泼,让你!”说着,果真像另一侧游去,两只眼却时不时往我们这边看,看我们的收获如何。中间,他又“忘性大”,往我们这边拱过来,所以他兄妹俩的盆里相对比较满。


  就这样吵吵闹闹着,我们一路往庆安桥方向摸过去。村里人都在午睡,没人到河滩边来洗洗刷刷,更不会有人大中午来汲水浇地,静悄悄地河里就我们四人。看着木盆里渐渐满起的战利品,四个人两组队伍相互攀比着快速向前。


  游过庆安桥就更安全了,因为桥北那几户人家都不认识我们,更不会跑去我们家里告发。而桥这边离村子远,村里没人会知道。向东提出要交换河滩,原因很简单,我这侧没有石头河滩,平时很少人摸,肯定有大蚌。我不同意,于是我们在桥下又为抢地盘闹腾。


  “啥人家的鳖三,吃饱了没啥做!”一声断喝把我们吓了一激灵,抬头一看,桥上站着一脸痞相的斜眼和他弟弟。斜眼是我和向东的同班同学,眼睛斜了走路也不稳,身体晃来晃去总喜欢往女同学身上摔过去,说话也有些流里流气有,一双斜眼往女同学粘,扒也扒不下来。所以平常除了几个和他一样混着玩的男生,大伙都像躲鼻涕虫一样避开他,而他的斜眼,却始终像鼻涕虫一样粘着你,说不出的恶心。


  这不,被他瞧得不自在,我拉着妹妹厌恶地向远处游去,向东还在和他调情,臭他不下水光知道吼。斜眼却没和向东贫几句,盯着我的方向不依不饶:“呦,是不好意思上岸啊?那我下来帮你摸!……”“帮你个头啊,臭流氓!”我小声说,不敢得罪他,因为我不好事,不想惹这个无赖。


  谁知,这声“臭流氓”居然让斜眼弟弟听到了,他大声告诉他哥:“哥,骂你呢!”“骂啥么?”“臭流氓哇!”斜眼显然来火了,拉开裤子对着桥下的河水就开始撒尿,一边撒一边骂:“我就流氓给你看!流氓,嗯!谁流氓!……”我们几个赶紧往远处游,狗刨式的泳姿加上仓皇地神情,让桥上的斜眼满意地哈哈大笑。向东回头骂了一句:“你只斜眼,真是不要脸皮!”不过斜眼忙着展示他胜利的大笑,没听清楚。


  直到看不到斜眼的人影了,我们四人才停下来松了口气,继续我们的主要任务。桥北这里下河的人少,一是河水深,二是传说有人落过水,小孩都怕水里有落水鬼拖自己下去,一般不到这里游泳玩耍,所以这边的河蚌和螺蛳与桥南相比是又大又多。不过现在是大中午,落水鬼肯定不会出来,四个人也不再争地盘了,互相壮着胆往前摸。


  “还不给我上来!”随着一声断喝,我的头嗡一声就炸了——母亲居然找来了!抬眼一看,斜眼兄弟俩就站在怒气冲冲拿着根粗桑杆的母亲旁边,叉着腰对着我们不怀好意地笑。


  后面的情景就是,我瘸着被桑杆抽出红痕的腿往回走,滚烫的泥地让我不停地换着脚,走路的姿势有点像灰鸭。母亲把在一旁不怀好意地斜眼给吼走了,让妹妹帮她抬木盆,一边还气呼呼地骂:”下次要是再让我看到你带着妹妹去河边,我看你这腿就不要了哈!自己不想活就算了,还拉上你妹妹!“妹妹一副乖乖女的样跟着母亲,朝我挤眼睛,又朝着木盆中的河蚌螺蛳们呶呶嘴。且当她是安慰吧。看着母亲气消一些了,妹妹在旁边问母亲:”姆妈,夜饭还要烧几只蚌?“母亲又像炮仗被点燃了:”馋啊!都喂鸭子吃!“妹妹一缩脖子,不吱声了。看着我被抽打,向东兄妹也乖乖上了岸,灰溜溜往家走,到家以后,自然也少不了一顿笋烤肉。


  大热天被揍一身汗确实不爽,但是至少,木盆里的河蚌和螺蛳告诉我们没白忙活。下午的时光,我和妹妹把小螺蛳小河蚌敲碎了喂鸭子,又张罗着晚饭时煮了一盘蚌肉,味道极为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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