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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钓沉——家族加入天主教的缘由

2020-09-17叙事散文伏虎山人
家族加入天主教的缘由上世纪上半叶在应城市境内,一个村子里拥有一座天主教堂的只有三处。一处是从应城城关出发,沿汉宜公路向东大约七公里处的杨家台。另一处是位于三合宜河水库脚下的张家巷。第三处那就是我们陡山坡了——因为我们这个家族,百分之九十以上
 家族加入天主教的缘由
  上世纪上半叶在应城市境内,一个村子里拥有一座天主教堂的只有三处。一处是从应城城关出发,沿汉宜公路向东大约七公里处的杨家台。另一处是位于三合宜河水库脚下的张家巷。第三处那就是我们陡山坡了——因为我们这个家族,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族人都加入了天主教会。
  是什么原因促使家族成员,信奉起这一外来洋教的呢。这话说来就长了。
  我们陡山坡周氏家族是外来户,在这一带村小姓微。据说发展到最多时也只不过五六百口人。但如果从村南翻过山去,就有大大小小七八个村子、几千口人都姓陈。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为了南山这片便不很大的山地的归属,陈姓家族就同我们周姓家族产生了矛盾,时常发生冲突,甚至引起过两姓间的械斗。
  大约是在清朝末年某个夏天的午后,周、陈两姓的放牛伢都在南山牛角冲放牛。两姓的放牛伢本来就不搁,经常为谁谁家的牛放草过了界閙冤。那天,双方又为牛放过界扯起皮来。陈姓的放牛伢还挑逗他们的一头大水牯,同周姓的水牯抵起了脑。谁知陈姓的水牯不但没抵赢周姓的水牯,反被周姓的水牯戳穿了肚皮。陈姓的放牛伢见他们的水牯被抵得快要死了,吓得一边哭骂着,一边赶忙派人回村报信。周家的放牛伢也吓得慌忙赶着牛,打起飞撅往塆里跑。
  周家的放牛伢跑回塆不久,便从南山上下来十多个扛着冲担、背着铁锹的陈家人。他们耀武扬威地来到我们陡山坡,说是他们的牛被陡山坡的牛抵死了,要陡山坡赔牛。如若不然,就将那条肇事的牛当场用冲担刺死。看到陈家人来势汹汹,又出言不逊,陡山坡周家的人当然不服周,立马围上来几十个人,同陈家的人理论起来。
  其实像这样的事以前不是没发生过。周家的牛被陈家的牛抵死了,从来也没见有谁赔过,都是自认倒霉。这次,周家当然也不会低这个下贱。于是乎,双方各不相让地争了起来。争了好一会儿也没争出个结果。最后,陈家的人看到周家人多势众,自己在理上又站不了上风,沾不到赢头,只好骂骂咧咧地悻悻地转身走了。
  周家的人以为这次陈家真的低了下贱,哪知过了三天就出事了。
  那天,我们塆为了“庆新”,即欢庆新谷登场,特地搭起台请来戏班子,准备唱三天三夜大戏。族里许多人家,事先还向亲戚们发出邀请,请他们到时来塆里看戏。
  其实,我们周家与陈家早就有了亲戚关系,所以当时也有人家请了陈家的亲戚。不过从陈家传回来的讯都说不来。其中有个由陈家嫁过来的媳妇从娘家请客回来后,悄悄对丈夫说,她母亲嘱咐她,唱戏那天莫看戏,早早带着女婿、外甥回娘家去。
  她这话就透出一些蹊跷。经过族里主事的长辈们分析,凭着以往的经验,猜到为抵死牛的事,陈家的人准会乘我们唱戏没提防,前来寻衅闹事,灭我们的兴头。于是他们便立马通知下去,让各家各户看戏时都放警觉些,提防陈家人前来闹事。各家各户得到通知,当即磨刀霍霍,准备迎敌。
  到晚上大戏开锣了。果不其然,戏正唱到兴头上时,突听到从塆南头传来一声铳响。紧接着就见黑压压的人群,有的拿着棍棒,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铁锹,甚至还有的拿着砍刀,杀气腾腾地向着设在塆子中间的戏场冲来。
  周姓的人见了也不示弱,事先埋伏好的一百多个青壮汉子,也都亮出了各自的家什,迎了上去。双方就这么混战起来。他们杀的要杀姑爷,杀的要杀舅爷,杀声振天。混战一直持续了个把时辰,双方死伤数十人。
  这场械斗当晚传了出去,很快就惊动了官府。第二天一大早,县衙便派人前来查办。
  由于陈家族大财主多,还有人在县衙当差;我们陡山坡族小姓微,又无人做官,在这场官司中,不仅赔了钱,还赔了好几条人命。
  时隔不久,陈家又串通官府,派人来为周、陈两姓重新界定山界。
  那天来的是一位姓蒋的县官。蒋县官是乘着轿子来的。陈姓的族长故意把官轿,引到靠近南山牛角冲冲口的山坡上。轿子落地,蒋县官下得轿来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把脚往地上一跺,对着两姓的族长大声喝道:“以我脚下为界,南边姓陈,北边姓周。不许扯皮!谁再扯皮,我就抓谁去坐班房!”
  蒋县官说完袖子一甩,车身上轿走了。结果,我们塆南边的山场,几乎全都姓了陈。为这事,族人们到现在还都耿耿于怀哩。
  那时候,我们族在与陈姓的争斗中吃尽了苦头。为了寻求庇护,全村人这才都入了教会信了天主教,还在村中修了一座天主堂。说来也怪,自打我们陡山坡的族人信了教、修了天主堂后,山那边的陈家,就再也没敢随意来我们周家寻衅闹事了。
  天主堂坐落在靠近村南头的空地上,有五间房那么大,南北向一字排开。墙壁用火砖砌成。屋顶盖的是灰黑色布瓦。堂门开在朝南的山墙中间。堂门上面没建钟楼,仅安装一十字架作为标识。东墙每间都开有窗户,西墙只有三间开窗。天主堂内北端,是个高约一米的祭台,比一间房稍浅一些。因为祭台后面还隔有约一米多宽的空间,好似舞台的后台,但比祭台低。空间的后壁也开有窗户,西端有门通向祭台。祭台前的空地上摆有上十排跪櫈,供信徒们做祷告念经用。
  天主堂西侧面南,并排建有三个单间和一个厕所,可供住堂神父饮食起居。单间的前面是一略呈方形的小院。院墙近两米高,火转砌成。院门搭有顶棚,亦朝南开。进院门,通过火砖砌的甬道,踏上单间前的走廊,可由天主堂的西側门进入堂内。甬道两则的空地,常被神父开垦作菜园,种些时鲜蔬菜。
  小院的西南角,有一棵粗大的柿子树。每到秋天,树上结满鲜红鲜红的柿子,煞是壮观。
  过去,常年有一位神父或修女在此住堂。农闲时,族人们每天早晚,都可来堂里做祷告,祈求上帝的庇护。有些年份,族里还在天主堂里办学,方便本族子弟读书。眼下,族里还健在的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差不多都在天主堂里念过书哩。
  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起,塆里就再也没有来过神父了。天主堂起初开了个初小班,后来又做过食堂、仓库。
  大约是在一九六四年,天主堂被拆到对面单屋里扩建了民校。打那时起,曾经作为陡山坡周氏家族庇护神的天主堂,就在我们这块土地上,彻底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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