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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挑网

2020-09-17抒情散文孙本召
挑网
文/孙本召挑网是捕鱼工具中一个不能缺少的名角。它的组成有四大件。鱼网、网漂、网坠,两根三米长的竹竿。鱼网一般长两米五,纵深一米。网漂以白色的塑料泡沫为料,网坠多以圆柱形铅块为主,有下沉感,且不太沉重。挑网相对于钓钩、泥鳅扣、鱼叉都大气

挑网
文/孙本召   挑网是捕鱼工具中一个不能缺少的名角。它的组成有四大件。鱼网、网漂、网坠,两根三米长的竹竿。鱼网一般长两米五,纵深一米。网漂以白色的塑料泡沫为料,网坠多以圆柱形铅块为主,有下沉感,且不太沉重。挑网相对于钓钩、泥鳅扣、鱼叉都大气磅礴些。钓钩、泥鳅扣、鱼叉都是单一的捕鱼技法,有局限性。挑网则不同,它扩大了捕鱼的战场,让捕鱼者可以捕捉到水底更多的未知,可以收货更多的战果。   挑网,一开始是父亲的捕鱼专利。家里的挑网是父亲自己编织的,我佩服父亲的心灵手巧。他是一个教书匠,粉笔在他的手里在黑板上几分钟就可以勾勒出一张挑网。日头里,他用一把织网梳,上下翻飞,半个月的专心致志,就可以完成一张网。网织成后,父亲一遍遍地抚摸着挑网,像摸着一件华美的锦衣,左看看,又看看,哪儿看着都精巧:疏密有度的网眼,排列齐整的网漂和网坠,高挑挺俊的竹竿。我问父亲:“为什么不买一张网呢?”父亲瞅了我一眼,郑重其事地说:“捕鱼,还是自己织的网耐用,靠得住。每张网都是不容易的。一个捕鱼的人,要学会使用自己的工具更不容易。”   挑鱼是件卖力气的活。小的时候,我只是父亲的小跟班。他负责挑鱼,我负责拎水桶。弟弟小我三岁,父亲一般不带他,他见我和父亲去挑鱼,总是哭鼻子,闹着要去。父亲,不理不睬,只顾走自己的路,我也不理不睬,也只顾走自己的路。弟弟总是被母亲从后面拦腰抱起来,骗他说:“不去,不去,沟里有水鬼,吃小孩。”我寸步不离父亲,我一样被母亲吓着了,好在有父亲,还有我家一条喂的叫黑虎的狗跟着。   父亲挑鱼的姿势是优雅的,也是粗犷的,很有男人味。他总是很好地控制挑网的落水角度。在挑网一次次的起落中,我渐渐地摸索出一些门道来。
  初一的时候,父亲答应我可以独立去挑鱼了。父亲也给我派了一个小跟班。他就是我的哭鼻子弟弟。只是,那时的弟弟再也不哭鼻子了。   我的挑网随时可以出征。只要有空闲,我就可以去沟沿边溜达,只要去,绝不空手。最喜的时机是夏日,一场暴雨刚过,沟满水溢。大路上有雨水形成一道流水线,从沟的豁口处,顺势直流而下。这样的区域最适合下网。许多鱼都在这里抢水,逆流而上。草鱼、鲤鱼、白条、鲫鱼不约而同地聚集在此。这个时候,我会蹑手蹑脚地慢慢靠近沟的豁口处,我一边移动,一边向弟弟示意。弟弟懂得我的意思,于是也放慢脚步,猫着腰,脚轻轻抬起,又无声放下,头向前伸着,一点一点的,很有节奏。   我全神贯注,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和脚步声。我的挑网早已徐徐打开,在蓝天下,如一只开屏的孔雀。挑网的竹竿高高地挑起,绿色的夏风从挑网的网孔里钻过,水面上层层涟漪,水质浑浊,我看不到水下的动静,一些小鱼在这里凑热闹,摇摆着尾巴,一点儿也不害怕人。我目测着身体、挑网、水面三者的三维空间距离,猛地将身体一扭,挑网从我身体的一侧画个半圆,准确地切入水中。就在网口接近水面的刹那,我努力地控制住竹竿与水面的高度,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豁口的外沿一下子被封锁了。这样的入水,不会惊扰了水底的大鱼,这是父亲的经验。我把竹竿的末端从腰间移植腋下,夹住,将竹竿的前端摁下,伸直胳膊,两只大手紧握竹竿,有前到后,从沟的豁口边沿,一丝不苟地上下敲打水层,待到,网口越来越紧缩,最后两根竹竿的前端可以碰头,我迅速地把两根竹竿同时又移至腰中间,末端抵着肚皮,快速地用竹竿的前端拍击水面,水花四溅。   此时,可以根据挑网内部的动静判断这一网的收成。我不由得大喊一声:“起!”我的身体随即前后倾倒,竹竿的末端死死地抵住肚子,一瞬间,我紧咬牙根,憋住气,肚皮绷得钢板一般坚硬。两只大手分别紧握竹竿,竹竿分别向两侧上方擎起,接着看到网漂,再就是白花花一片。各种各样的鱼一下子被我俘虏上岸。大的,小的,扁的,长的,白的,红的。我把挑网平铺在路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弟弟迫不及待地跑上去,掀起渔网,一个个捡拾,笑眯眯的。   扁的是鲫鱼,长的浑圆的是草鱼,红的是一种我最喜欢的红鲤鱼,它脊背瑰红,天生一种高贵。这种红鲤鱼在老家的水域中并不常见,能捕到是一种运气,也是一种吉祥。这种鱼是村子里观赏鱼,没有一个人会去杀它。来的时候,父亲就祝福过我,如果捕到这种鱼,一定要放生。好不容易捕到这种红鲤鱼,放了它,弟弟有点不舍。眼泪丝丝地哀求我,说带回家放在大水缸里喂养,他来照顾它。我见弟弟可怜巴巴,僵持很久,才点头,但是心里还是忐忑不安,因为我违背了父亲的告诫。   大水缸里水是沟水,就是大王庄沟里的。红鲤就生活在那里。红鲤在大水缸里一养就是三天。我和弟弟都瞒着父亲。我询问了生物老师,从中获悉红鲤喜欢吃水草和一些腐烂的肉食。我和弟弟从沟沿边割了一些水草,放在缸内。没有腐肉,我们就去挖蚯蚓,把蚯蚓用鞋底拍死,投放在缸里。我们日日去看,看红鲤鱼在水缸里游来游去。缸里的水草一点点多起来,蚯蚓也多起来,红鲤鱼却不闻不问,它的游动越来越迟缓,水缸里有了一种特别难闻的气味。第四天,它翻着白色的肚皮给弟弟看,弟弟告诉我,我知道它就要死了。我的心中一阵恐惧。我担心红鲤鱼会死在我和弟弟的手里,更是害怕,父亲知道后,我和弟弟会被父亲处以什么家法:面壁或者下跪。我给水缸换了水,弟弟把手掌里奄奄一息的红鲤鱼再次放进水缸里,它用力划了一下尾鳍,漂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了。我说,红鲤鱼死了。弟弟不信,把红鲤鱼拿起来,向它嘴里吹气,它依旧不动。再吹,还是不动。我们的红鲤鱼真的死了。弟弟伤心的样子一定好难看,嘴巴歪得像一枚酸枣。   这件事情,还是没有瞒过父亲。我和弟弟的一举一动都被父亲锁定了。他没有阻止我们的饲养计划,在那样物质贫乏的年代,一条红色的鲤鱼对于他的小儿子来说,是多么稀有的宝贝。父亲知道,我们并没有想去杀死一个离开水面的红鲤鱼,只是,我们年少的心还不知道,一条红鲤鱼离开自己的水域,生活在水缸里,是多么寂寞,多么无助……   挑网有自己的克星。我知道,在平静的水面下许多地方并不都是坦坦荡荡。父亲绝不在未知的水域下网。许多老树的枯枝潜入水底,还有一些砍伐后被沉塘的树干。挑网一旦落入这样的地方,一般都会凶多吉少。撕破网是常有的事。每个捕鱼者,都不希望自己的网有个闪失,但是,对于一个沟的鱼来说,某个人的网破了,就是大喜讯。捕鱼者败兴而归,整条沟的鱼一定会奔走相告,水面上即使没有风,一样可以看见波光潋滟。   挑网受时间的局限性很小,机动性很强,善于打游击。只要水面不结冰,随时随刻都可以下网,但整个冬季,挑网基本上还是无所事事。父亲这个时候,会对挑网进行一次大的整修,像是一次美容。在春季、夏季、秋季三个季节的忙碌以后,网早已经千疮百孔,身上的零件七零八落。父亲对挑网的整容是细致的。所有扯破的网洞要用尼龙线缝补,丢失的网坠、网漂要重新安上系牢,一张完整的网再重新用黄油焗过后,要晾干。搁置在墙角的挑网,还需防范老鼠的偷袭,不稍不留神,开春了,鱼汛到了,挑网也是睁眼瞎,无可奈何。   而今,挑网已经封存在记忆中,一个男孩子拥有一张挑网,足以打捞起那些遗落在乡村水沟里湿漉漉的月光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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