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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西湖的雪

2020-09-17叙事散文高骏森
没有亲眼见过杭州西湖雪景的人,是怎么都体会不出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诗歌里的意境的。2017年冬天,杭州的雪姗姗来迟,直到2018年1月底才飘然而至。好在赶在了立春前几日到,还算是献给冬天的礼物。周末一大早我就起床坐车去西

没有亲眼见过杭州西湖雪景的人,是怎么都体会不出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诗歌里的意境的。
2017年冬天,杭州的雪姗姗来迟,直到2018年1月底才飘然而至。好在赶在了立春前几日到,还算是献给冬天的礼物。
周末一大早我就起床坐车去西湖。雪虽然停了,但头两天落的还没有融化。
被雪洗过的西湖和天空,明净、澄澈、安静,像一面镜子。游船行走在湖面上,没有了春天里的活泼俊俏,有的是小巧、端庄和娴静。北风吹着,树上的雪纷纷斜斜地落下来,掉在游客的脖子里,那冰凉冰凉的味道,给人惊叫、惊喜、惊呼,犹如回到了久别儿时的冬天。
湖边上的游客很多,因为有雪,比较滑,因为雪在逐渐融化,水比较多,还有的人停下脚步在拍照。所以,大家行走得很慢,湖边显得有些拥挤。
跟我同一个方向前进的,都是去一睹断桥残雪的风采。但我们都知道,这时候去是不可能看见桥上有雪的。密密麻麻的人群,就算桥上有雪,也早被他们的脚步给踩得没了痕迹。倒是放眼望去,宝石山上那精致浅浅的白,银装素裹,像一幅沙画,美得惊艳。
走上断桥,除了人,真的是一粒雪都没有。把目光往右轻移,宝石山上的雪景就看得清楚了些。一粒一粒的白像一粒一粒的盐巴,拼凑在一起,睡在树枝上、石板上、屋顶上、保俶塔上……各种各样的姿势都有,还冒着浅浅的薄气,精致玲珑,有入仙境,美轮美奂。
西湖的雪很轻巧,很精致,没有北方的雪豪迈霸气,像极了南宋的诗词,披一件薄薄的轻纱,就足够点缀江山万里多娇。
梅花是冬天雪花最美的情人。在西湖,有雪的冬天去往孤山赏梅,没有比这更富有浪漫诗意了。孤山不孤,林和靖在那里,苏小小在那里,秋瑾在那里。
和朋友在北山路边的一家酒旗风菜馆吃过午饭,就去往孤山。我们走过断桥,走完白堤,一跨进中山公园大门,就闻见了一股幽幽梅花的清香。
直行五十米处左拐弯有一座矮屋,屋子周边长有几棵高过屋檐的腊梅树,树枝上结满了密密麻麻的黄色小花。因枝头上有不少白雪承载着负荷,加上风有些大,它们四面摇摆,有的给吹弯、压弯了腰。
不少游客端着相机或手机在兴高采烈地拍照,冷似乎与他们毫无关系。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看着屋檐边这几棵梅树,闻着花香,我脑子里第一时间咏出的是王安石的这首《梅花》。
陪衬梅树的除了花、雪、屋檐、游客外,还有几棵竹子。竹叶翠绿,经过雪水的洗濯,经过风晾干,经过梅花的熏染,她们显得更加新鲜活泼、青绿可爱。密集处还藏着少许的雪,风一吹,抖落下来,那声音优美悦耳,如丝竹之声。
眼前就是孤山。“孤”字中间少的那一点,想必,题字的人最初也是不承认此山是会孤独的。
我们拾级而上,台阶有些滑,小心了又小心,还是有人摔倒。山不高,也不大,海拔都没有。林子里的梅树都开了花,香气浓郁了许多。因为树与树、枝与枝之间间隔的缝隙较为密集,因此,覆盖在花朵上的雪也多了许多。
有人打开手机播放器,播放费玉清的《一剪梅》。“……真情像梅花开过,冷冷冰雪不能淹没。就在最冷枝头绽放,看见春天走向你我……”
这里的梅花朵朵都被雪给包裹着,但每一朵包裹的都不严实,香气从雪的身体里钻出来,在音乐的旋律里被风儿轻轻输送,沁入鼻孔。冰凉的香气,瞬间让人仿佛是在七月的暑天,藏在空调屋子里听着梅花雪轻音乐吃着绿茶冰糕。
树下有好几对男女青年玩着小时候我们都爱玩的游戏,将枝上的雪收集起来,砸在对方头上、脸上、身上,或偷偷放在对方的后劲窝里。或恶作剧,用手偷偷摇动树枝,雪和水簌簌落下来、落在他们的头上,身上、脖子里。叫声、骂声、惊呼声、笑声、音乐声融合在一起。孤山无论孤还是不孤,此时,是怎么也孤独不起来的。
这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一剪梅》一直在循环播放,“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只为伊人飘香……”
我看见一个男孩在一棵梅花树下,紧紧抱着他的女朋友,深情地说,我就是这雪里的一剪寒梅,傲立在你的身边,任北风萧萧,只为你飘香。说着,他松开一只手,掐断一枝梅花递给女孩,然后跟着音乐一起唱,爱我所爱,无怨无悔,此情长留心间。
小路另一边也是孤山,一个女孩站在一块石头上给她远方的男朋友打电话。她说,杭州这两天下雪了,西湖的雪美得让我想哭,你那里下雪了吗?
此情此景,让所有看见的人都羡慕和由衷的感动。
我来孤山是奔林和靖去的,孤山因他隐居种梅养鹤做诗而出名。他的那首绝唱《山园小梅》里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听说就作于孤山上的某处水边。
凭感觉和写诗人的灵敏,加上推理,在拜谒完林逋墓后,我们返回时路过一座亭子,听说这座亭子是林逋生前隐居的地方,下面有一处溪流。溪水清澈,静静流动,边上栽有几棵梅树,树上也开满了花朵,风一吹,香气袭人,有少许花瓣飘落下来浮在水面上。于是,我断定这处溪流就是林逋当年写《山园小梅》的地方。
朋友反驳了我的推理。他说从题目和诗的全文判断,此诗应该是在山下西湖边栽有那一大片梅的地方作的。
我承认朋友的推理比我有依据,但嘴里就是不承认,坚持自己的观点是对的。因为西湖边那一大片梅园游客太多了,吵得很。作为一名高雅隐士,性情一定是孤僻、宁静的。梅花也是清高孤寂的。王安石的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就已经非常形象地描述了它的性格。陆游的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也形象地阐述了。而我所站的这个地方,正好是清静的,有山、有水、有青石板、有梅花、有雪,等到晚上,如果有月亮出来,再结合这诗意,此处就再形象不过了。
朋友是学理科的,哈尔滨人,小我十岁。见我坚持己见,他微微一笑,不再辩驳。给我在此处拍了一张照片,就催促下山回去。
我说,这么急回去干什么,我还想等到晚上看有没有月亮出来了,这么好的雪景,这么好的环境,如果晚上有月亮,那该是一个怎样美妙的夜晚啊。
他说,那你一个人在这里等吧,我先回去了。你们南方的冬天雪下的一点都不大,气温也不是很低,但冷的透骨透心。真想不明白,你穿这么少,一点儿都不怕冷,还欢喜成这个样子。
朋友说这话时,我才认真打量他。他的两只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弓着腰,脖子缩得很紧,两条腿不断打颤,脸上虽挂着笑容,但笑得特别勉强、特别委屈,眼睛里发出的是一种求我可怜可怜他的目光。
他穿的的确不多,里面三件保暖衣,外面一件大衣,裤子穿了二条。但和我只穿了一件长衬衣一件薄西装,裤子穿了一条的人比起来,冷实在是轮不到他说。况且,他还是东北素有冰城之称的哈尔滨人。
我问他,你们哈尔滨的冬天不冷吗?
他说冷。但没有这里冷,气温虽然在零下三十多度,也吹风,雪下得像鹅毛,冰块结得很厚,几个月都融化不了,但我们并不感觉到很冷。
他接着说,北方的冷是干冷,风吹在身上的冷,只是周围的温度下降了而已,人的身体温度是没有改变的,所以,无论外面的温度再怎么低,都不会让人感觉到很冷。但你们南方的冷就不一样了,它是湿冷,吹的是湿风,虽然温度不是很低,但具有很强的渗透性,能让你的身体表面和周围的温度一样低。没有在南方长期过过冬天的北方人,真的无法适应。
他还说,你们南方的夏天也一样,热得像火,像闷在蒸笼里蒸煮一样,也难以让我们北方人适应。
我没有在北方过过冬天,但我能理解朋友说的话。在正南方的广州、深圳,我生活过十多年,那里四季无雪,冬天的气温除特别冷那几天外,其他都跟夏天差不多,春天也一样,而且潮湿的厉害。一开始,我很难适应,但时间久了,也就慢慢适应了。
我看见朋友委屈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再为难他。
我来杭州四年,过了三个冬天,但都没有看见下过一场正儿八经的雪。连那些久居杭州多年的朋友都说今年杭州的雪也是难遇一次。好不容易遇上了,却因为一个朋友不适应温度,友情为大,我不得不放弃计划,跟他下山回去了。
再次走上白堤和断桥,我的眼睛一直望着宝石山,接近黄昏雪山的银装景色,美的更加让人心动。那不忍离去的脚步和心啊,真的让我流出了眼泪来。
2018.7.14-15 杭州下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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