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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渐远

2020-09-17叙事散文木门长子
渐远我从来觉得远与近只是空间上的距离,直到今天站在时间的点上重新认识自己认知父亲。父亲躺在病床上,面色平静,心境安和,鼻翼里发出均匀的呼吸。一片布帘挂在他的旁边,不声不息地像一面旗。我思绪缥缈,觉得父亲离我越来越远了,远到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
   渐远
我从来觉得远与近只是空间上的距离,直到今天站在时间的点上重新认识自己认知父亲。父亲躺在病床上,面色平静,心境安和,鼻翼里发出均匀的呼吸。一片布帘挂在他的旁边,不声不息地像一面旗。我思绪缥缈,觉得父亲离我越来越远了,远到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那个影子穿着青布衣,在秋天的风里一点点飘逝,直到我的呼喊声他听不到,直到我眼前只剩下儿时的记忆。我好像也看见了花,是淡黄色的山菊花,一朵一朵地开在戈壁滩的石子之间。它们在风中摇曳,呈现出曼妙的样子。父亲的渐远,令我心智凄迷。   我知道这只是我的错觉,父亲正躺在床上,两腿平直,手臂上插着输液管子,颈部被白色的枕头微微撑起。他是一个病人,实实在在地卧在我的面前。但我的思想却纷乱、芜杂,像所有遇见的恶梦一样惊恐不已。父亲曾是个健壮的人,如他所说之前从来没有住过院,一直保持着军人特有的风范。但我还是看到了苍老爬上了他的双鬓,他眼睛昏花,皮肤上镌刻着不知道哪一年哪一月留下来的斑痕。他老了,老到我无法承受,老到我只能从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里听到时间流淌的声音。   从前,我不晓得岁月会如此短暂,我觉得它很长,长到可以多达数十年,长到我要在千千万万个分秒中度过。我也从来不知道时间只是一个个点,走过了,就没有了,青绿过后便是人生的苍白。但此时的我懂了——我的世界在弃我而去,父亲缥缈的影子在弃我而去。他像一阵风摇晃在岁月里,从此韶华不在,音容不在。我舍得也好,不舍得也罢,都是不能避免的事。父亲的病让我无能为力。他躺在那里如同一盏灯,在用不多的微光照亮我,让我顿悟了生命的脆弱、卑微,没有霸气可言,它甚至短到没有我虎口张开的距离。我的心在痛。那疼痛是高崖顶端落下的水,飞流直下,在接近地面时被撕开了口子。它咆哮着,携带着令人战栗的恐怖。那是破碎,是生命行将走到尽头时的不堪,是无可挽回的渐行渐远。   谁都会生病,这一点不可避免。然而,当病痛攀附上了父亲,当衰老再没有色彩可以填充,剩下的就只有悲伤和哀叹了。我可以装出心气平和的样子与父亲交谈,却始终不能面对失去他的惊惶。我甚至不敢说出“珍惜”两个字,我怕我说出了就失去了。这两个字曾经平平淡淡,是我用来叮嘱孩子意图让她知晓时光若白马过隙的。如今,却成了我心头涌起的酸涩。我可以说每个人都会老去,生命本就如此,人人都要趁年少时多做些事情。然而,我却无论如何说服不了自己面对病床上的父亲。他的病已经患了很久了,久到我为之前的毫无察觉而后悔,久到现在的我唯有痛心疾首。他的手我可能牵不了几年了,我之后所拥有的将是无边的孤独和不能有父亲在侧的如沙漠般的苍凉。在这个时间点上,面对流逝,我如看到了东去的水,让冰冷塞满了肢体。我不知道将来的某一天,我能不能再次与父亲相约,一起上街,一起吃他喜欢做的西红柿鸡蛋面。   他已经开始减少对食物的摄取了,原来大块朵颐的吃相化成每餐不多的几口,对肉食的糜烂程度也有了过分的要求。他会说把米再煮烂一些,煮烂一些。他说不需要添置新衣裳了,现有的已经足够。他还说那副的老花镜还能用,虽然搁在床头上的眼镜片已经破裂。他不知道,其实他的每一个做法都在捶击我的内心,告诉我“老”是多么哀伤的事情。他的样子总让我看到那个影子,在渐行渐远,在努力摆脱我的视线。它捏住了我的灵魂,让我不知所措,会凭空生出希望得到神灵庇护的愿望。它跌跌撞撞,徒步走在旷野上,引我泪水涟涟。我但愿这只是我的错觉,父亲的病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严重。我和他都应该相信医生和现代的医学高科技。   一片布帘在平时算不得什么,挂在床头也只是用来分隔空间。但当它悬挂在医院,悬挂在父亲额前却改变了我心目中的样子。它让我的思绪升腾,让我的思维混乱,让我对医院繁杂的治疗程序看不明白、理解不了。我是关心则乱了。没有经历病痛的人是不懂得身体康健的好处的,只有见证过衰老的人才更懂得生命的意义。我知道在这世上谁都不是圣人,不可能长久地活着。但在父亲平凡的生命里我还是看到了的怨恨,像渐冷的秋在接近凛冽的冬。那不是我要的温度,彻骨的寒我受不了,也承受不起。我只愿父亲永远站在我的身边,像山菊花一般盛开。我想和他站在同一时间点上,共沐人生快乐的时光。   戈壁滩,儿时的戈壁滩是那样荒凉,见不到一点绿色,遍地都是黑色的小石子。我们一起踱步,看头顶上变幻的云,看远近连绵不断的山,看同样是黑色的头发丝子菜从石缝里爬出来。老骆驼迈着沉稳的步伐前行,驼峰上载满了希望。那一年,我五岁。那一年,他也尚年轻,丰神俊秀。他身上的军衣和我的碎花棉袄在微起的风里相映成趣。我的头发凌乱。我的脸宠红润。他同样健康,像沙漠上生长着的白杨树。我们说笑,笑声拂过山峦,如鸟一般冲向瓦蓝的天空。然而,这样的日子却倏地远去了,我已长大,他却在老去。我看到的仅是藏在脑海里的一缕微光。   那么,我是不是应该珍惜光阴了呢?珍惜我现在所处的每一个时间点,用此时的心情放下对岁月的不满,告诉父亲一切尚好,他仅仅是患了一场病而已。但我还是莫名地惊慌,看不清眼前的路,凌乱了思维,智商降低。我看到一切都是那么匆匆,医生的脚步匆匆,仪表盘上闪烁的灯光匆匆,人们交流时的目光流转得匆匆。时间就像一个硕大的漏勺,淋空了我所有的记忆。恍惚中,我在拽着父亲远行,一点一点接近生命的腹地。我觉得我的手指头好疼,那里曾接到过医生的检验报告,那上面的字钉进了我的心里,像鬼魅,在恣意中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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