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散文网

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散文阅读 > 叙事散文

叙事散文

我的三月

2020-12-14叙事散文余阿毛
我的三月住在工厂的宿舍区内,宿舍楼对面礼堂的屋顶上有一只高音喇叭正对着我的窗户。每天早晨必放流行歌曲,迎接进厂的职工。其中有一首好听的老歌:读你千遍也不厌倦,读你的感觉象三月……这歌声送我上路,开始我一天的生活。在声音所及的范围内,它回响在
           我的三月   住在工厂的宿舍区内,宿舍楼对面礼堂的屋顶上有一只高音喇叭正对着我的窗户。每天早晨必放流行歌曲,迎接进厂的职工。其中有一首好听的老歌:读你千遍也不厌倦,读你的感觉象三月……这歌声送我上路,开始我一天的生活。在声音所及的范围内,它回响在我的耳边;在声音所不及的范围内,它回旋在我的心里。一路上我的心又平静、又纯粹、又深沉,对生活充满着美好而真挚的想往。只是我的双目常有点湿润,有一种落寞和索然渗于其间,显得与这种想往不太协调。可我怎么能不感到索然和落寞呢?在三月最初的一天,我终于向那个象三月一样的女孩落下了心灵的幕布,我的生活将失去一位最为专注,最有鉴别力、最为友善的观看者,而她也是我一生最为深爱的女人。然而这种冷酷的隔绝并没有中止我对生活真挚而美好的想往,因为这想往正是在她的目光中成长起来的,保持住它,正是为了表达对她最为长久、最为真诚的谢意。   我一直是个昏昧、无知、狭隘、粗鄙的人。二十岁的时候,文学曾挟带着人类精神的圣洁之光光顾过我,而我却那么大意地又走进生活的迷雾之中,我浪费了自己一生中最为珍贵的一段岁月。如果不是二十八岁那年那个多雨的秋天,一场灾难和她的突然来临,我还会浑噩地活着,直至浑然不觉地死在昏庸的泥沼里。我不把平凡的作人生视作昏庸的人生,我只把饱食终日,游手好闲、与心灵无关的人生视为昏庸的人生。我相信罗曼罗兰的一句话:“他的目的不是获得成功,而是取得信心。”有信心的人生是最好的人生,我是这么认为的,它与地位、权势、钱财、荣誉无关,它不受贫穷、无足轻重、默默无闻所影响,它只是那言说不清但却是活力勃勃的向真正生活进军的欲望,我的悲哀是我二十八岁时才有它。   我无意叙说那场灾难的细节,我只能说那是滥权者、小人、官僚作风以及不健全的法律制度所形成的合力对我们家的肆侮辱和践踏。在那场灾难面前,狭隘的我以为世界只不过是一块湿漉漉的脏抹布,轻轻一挤就能挤出肮脏的水来,我的心里笼罩着一片阴暗的仇恨。而此时她来了,象一束明媚的光线在我黑暗的心田投下了一个亮点,这让我感觉到美好的巨大魅力和力量。她并不清楚这场灾难,没有给我以慰藉,她只是无意地显现出来,以她的光芒让黑暗有所残缺,与黑暗形成一种对峙。她逐渐让我摆脱偏激,让我知道生活还有另外的一面。我慢慢而艰难地向这亮点靠近,而这亮点也仿佛扩散开来,终于有一天,我走进了这光芒或者说这光芒照耀到我的身上,我心灵的眼睛终于彻底睁开,开始了另一种生活。   我开始读一本本好书,听一首首好音乐,看一幅幅好画,写一篇篇并不高明但是向美好靠近的文章。从书、音乐、画中,我认识了一个个伟大的人,他们恩赐我种子,我将它们播进心田;他们恩赐我阳光雨露,我开始生长;他们教我以劳作的方式,我亦步亦趋,竭力模仿。我开始打量一个个好词,善良、公正、尊严、自由、勇敢……并将自己的生命尽量镶嵌进去。我活着,象个农夫,十分用心地侍弄着一片庄稼,我尽量抵抗、拒绝、灭杀一些脏的、恶的、腐坏的、野蛮的东西,我不让它们进入我的田野。我于得不成功,勉为其难,苦得累得要命。于是我向她求助,告诉她我的苦恼;当然我也向她炫耀,怎么说我也是在干好事。而她只是不冷不热地听着,当我有所抱怨,有所沮丧时,她就适时地鼓励我下;当我得意忘形时,她又总是那么尖锐地讽刺我。我有时因了她的鼓励而振作,有时因了她的讽刺恧发奋图强……她以她的方式,维持着我向高处走的决心和毅力,她终于让我有了一个不可摧毁的、正越长越大、越来越结实的信念,那就是人活着,应该把自己的一生交给美好。这一切都是在我们的交往中形成的,这也是我们意想不到的结局,我们没刻意地干什么,我们只是在无意中联手击溃了与我们心性不合的人生。   而如今,我们要分手了,在这美好的三月。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选择,也许是世俗的风雨太大了,干扰了她的视线;也许是我生活太沉重,感到愧疚,因为我总以为她该轻松点,去观看更为精彩、更为完美的人生;或许是我们性格相似而又相异的矛盾,让我们的交流和共鸣伤痕累累……总之,我心灵的幕布已经拉上了。此时天空下起了小雨,细细柔柔凉凉地落在脸上。不知是雨水打湿了镜片,还是眼内的湿润又浓厚了些,我的视线模糊起来。我停下车,擦擦镜片,擦擦眼睛,天地间的一切又都清晰起来,我的心也仿佛明亮了许多。是啊,有什么可悲伤的呢?现在不是草长莺飞的三月吗,一切都在复苏,一切都在成长,等到我难以劳作的时候,我一定请她来视察我的庄稼,告诉她一个平凡的小人物对不平凡事物微末而精心、劳而无功但又艰韧不拔的护养。那心田上不会有成熟的庄稼的,因为我是一个单薄而又笨拙的农夫;但一定也会是荒芜一片,那应该是一片生涩但又活力勃勃的庄稼。我想她一定还会那样不冷不热地看着我,假如我抱怨、诉苦,她一定会称赞我,说你好样的,把一生过得象三月;如果我骄傲了,她一定会讽刺我,说你并没有收获什么呀,你只不过拥有一个漫长的三月。然而,谁能拥有一个象三月一样的人生呢?
  我有,我爱我的三月。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