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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黑庄稼地

2020-09-17叙事散文张修东
庄稼地,无非是打粮食,出果实,是人类赖以生存的经济源泉和生活泉源。庄稼地的颜色,有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而我心中挂牵的的庄稼地,却是黑色的,并且是流动的。 1981年底,我高中毕业闲置在家半年有余了,这时,传来了煤矿招工的消息。本着试一试的

庄稼地,无非是打粮食,出果实,是人类赖以生存的经济源泉和生活泉源。庄稼地的颜色,有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而我心中挂牵的的庄稼地,却是黑色的,并且是流动的。 1981年底,我高中毕业闲置在家半年有余了,这时,传来了煤矿招工的消息。本着试一试的心思,也想改善一下家里的经济状况,在矿山做工的爸爸和在家务农的妈妈一商议,就为我报上了名。当时还算瘦小的我,没想到竟然是一路顺当地通过了体检、考试各关口,不到十八岁就成了一名矿工。入井资格学习期间,我要天天骑行十几里路,赶回爸爸的驻地。看着爸爸洗得干干净净地回到集体宿舍,铝勺敲着铁碗到职工食堂打饭,买上自己可口的饭菜,自己当时就怀疑人们对于矿工是下窑汉、煤黑子的说法,似乎一点也不沾边。也就是从那时起,我与黑字、与黑庄稼地结了缘,成了亲,共同生活三十多年来,没有离开她半步。庄稼地滋养着我,润泽着我的生活,以至于后来走上业余文学创作之路,也得感谢庄稼地给我的精神补给和小说生活原型矿工形象的塑造。 第一次下井,可做父辈的王技术员让我们关掉矿灯,体验一把矿井几百米深度下的黑,井下伸手不见五指的场景至今还像过电影一样。等我再打开矿灯,看到的井下物件,大都呈黑色。黑黑的煤壁,黑黑的设备,黑黑的水沟,还有一闪而过的黑黑的矿工师傅,唯一能够使人心神一亮的是矿工那两只滴溜溜转的白眼球和以黑脸为参照的白白的牙齿……黑色的物件,在我脑海里印象极深的算是煤了,爸爸五八年就在肥城煤矿做工,冬季来临之前的时间,便是张罗着从老家莱芜的附近煤矿搞些煤回来烧。大块的煤,熠熠闪光,黑里透亮,极是受看,奶奶总是舍不得直接让块煤进入炉膛,房屋后的粘土于是派上用场。多半的碎煤加上少许的粘土和水,用粗壮的棍子将它们倒实、砸碎、融合,再打成一块块的煤饼,既延长了炭的寿命,又节约了用量。奶奶说,下窑的人不容易,从石头堆里找到煤,从炭窑里挖出这些东西更是不容易,就像咱们收成了庄稼,打了粮食,可不能糟蹋喽。那时,我就有了地面长着五谷杂粮、地下长着黑庄稼的概念。黑色,体现着庄重、深沉、稳重,煤和煤的色彩,乍一看与井下的安全标志、安全警示、安全标示、安全标语连为一体,遥相呼应了。与白色的、红色的、绿色的标志相比,黑色的煤仿佛注入了灵魂,越发显得有精神了,尤其是一时一刻都不停在流动的黑色的庄稼地。 史书上说,“在野曰稼”,“稼生于野,而藏于仓”。人们最早定义和认识庄稼,也只是与其依偎的农事的稼穑,意义狭窄。可是现在这层“稼”,一定是有了收获黑庄稼地的深意。她像极了地面的庄稼地,矿车里、皮带上、煤仓内、运煤的卡车里……到处都是它的影子,举手投足间,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黑的煤在闪动,一刻不停地在流动……我是喜欢流动的,自我总有这种感觉。去年底,我将出版的第一部散文集定名为《纸上河流》,其意亦在于此。我在自序中写道:流动的,总是新鲜的、有活力的,喜欢流动的人永远年轻。 轻轻地摸一下煤壁,汗津津的,还有些凉,难道这就是我日思夜想的、被长辈们戏称为黑庄稼地的煤吗。她的暗流涌动,她的寂静等待,是为了什么?我只是揣摩。看着运输大巷里沸腾着、奔涌着、跳跃着的大小不一的煤块,寻思着它的颗粒归仓,琢磨着它的艰苦行程,我对黑庄稼地渐渐有了新的认识。 几千年的地壳变动,上百年的植物腐朽酝酿,几十年的辅助准备和通道夯基,才使得我有了见证这块块黑庄稼地的机遇。与地面的庄稼地长在明处、有阳光的曝晒不同,深藏于几百米深处的黑庄稼地,长成在暗处,潜意识地做了形象固定、位置固化。与地面的庄稼地不同,井下的这片片庄稼地,酷夏寒冬春风秋雨的季节影响不着她,雨雪雾霾的天气制约不了她,即使是地面的暑热难耐,井下也是凉爽备至的,好像进入了防空洞。与地面的庄稼地每种作物都有自己的算盘不同,黑庄稼地的收成是受市场、质量和产量影响的,移走了这片庄稼地,等开采到了那片庄稼地,其价位、质量、效益,也是不一样的,就像一朵花、一株树因地而异、价值各异一样。实际上,我觉得,与地面的庄稼地最为不同的,还是栽种者和收获者的统一性、不协调性差别。地表以上的庄稼地是谁耕种,谁收获;谁劳动,谁得益;谁辛苦,谁享用,这几乎是天经地义的自种自守方式。而黑庄稼地却不同,她是前人种粮、后人尽享;前人栽插,后人乘凉,上辈子的人们,看着不成熟的黑庄稼地,只是叹息懊恼,因为她的周遭有的是地下水的威胁,顶板压力的羁绊,村庄下、建筑物下、铁路下“三下”压煤的困扰。有时我就想,我所在的矿井,起初只是年产三十万吨的水文试验井,人们到底是通过什么途径,使其连续十几年达到并保持百万吨生产能力的。不像地表的农作物,春发秋收,冬藏夏满,这些经过几十年上百年孕育的黑庄稼地,可是不会再生了的。2014年的“五一”劳动节,国家安监总局发言人黄毅撰文《矿工礼赞》,文中说,500万的矿工,从几百米的井下一吨一吨拉出了煤,那70%的电力可是由煤炭转化的。他说,十几年前,每生产百万吨的煤炭,就要有五名矿工牺牲;就是到现在,生产37亿吨煤炭,仍有千人被事故吞噬生命。他深情地回忆一首歌词: “你深深弯下的脊梁,驮起民族的尊严;那额头闪亮的矿灯,点亮华夏的光辉。你们才有资格,接受阳光的赞美,矿工万岁!” 从事煤矿工作几十年,我想说,矿工是个多面手。机器再复杂,设备再先进,现场再艰难,市场再疲软……矿工都能应对。割煤机的轰鸣,综掘机的叫嚣,风钻机的怒吼,装载机的折腾,才促使了煤的流动。庄稼地的长成历尽艰辛,于是精耕细种,煤层合理搭配,也就有了粗粮细作,我所在的集团公司前几年投资几千万元上马了洗选设备,不至于质量过剩地按照用户需求生产产品,在经济疲软时期发挥了“吃干榨净”的优势。这些作为,似乎演绎了矿工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忍耐的高尚风格,使得煤炭这个工业的粮食多少年来一直满足国民经济发展之要求,适时而生,应运而作。长期与矿工打交道,与地下黑庄稼打交道,矿工收割黑庄稼地是有一套成熟经验的,黑色流动着,庄稼地的粮食颗颗粒粒涌动着、挤踏着,他们争先恐后的样子,该不是想早一些实现给人光明,送人温暖的愿望吧。 父亲健在时经常对我说,祖辈们是聪明的,地面粮食长得茁壮的地方,年年丰收的地儿,她的下面一定有煤炭在作伴。这一片片的风水宝地,滋养着勤劳的人们。五六百米的地层深处是煤海荡漾,浪花飞溅,而地面却是桃花如海,佛桃丰硕,拥有一千多年栽培历史的肥城桃俗称佛桃,三、四月开花时万亩桃花园红透半边天,九、十月肥桃成熟时节,只需一根吸管就能将个桃子吸食干净,最后只剩下软软的皮硬硬的核,这可是矿区附近村民们指望致富的庄稼地。曾多次到过海边,也不止一次的在海边徘徊,感觉得到大海的胸怀是博大的、宽广的、遐想的,我在想:大海是不竭的,最起码是短时间内。而切切实实身处煤海,却是有着不同的情怀。煤海是不可再生的资源,是一眼能望到头的产业,即使都懂得选择替代产业刻不容缓,但是矿工的生活又有谁铺垫改变后的保障呢。 经常看到资料说,大漠深处的胡杨树,活千年照样生机勃发,死千年依旧昂然挺立,倒千年还能枯而不死,它浑身是宝。而煤炭这片庄稼地呢,流动了就消失了,消失了就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终究,今天的庄稼地开采,开采的这片庄稼地,已非昨日那块地,已非昨日那块煤,即使是矿工换了模样,地域发生了变化,战场发生了转移,但庄稼地却是一去不复返了。 面对市场的严峻局面一时半会不会好转,面对煤价的跌幅看不到曙光,我倒是希望,流动的黑庄稼地有序起来,速度减缓下来,使每一块煤都发挥其应有的深层次综合利用式的效用,同时也给子孙们留下一点生存的资本。 作者:张修东邮政编码:271624电子邮箱:klxf_1314@126.com张修东微信号:zxd_0925Q Q:1329413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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