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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回 家

2020-11-22抒情散文南来之风
上周母亲做腹腔镜手术,我回了趟家。一般家里的事,姐和妹是很少告诉我的,怕影响我的工作。而她们却一边同样忙着自己的工作,一边尽可能多地抽出时间照顾父母,从未流露出丝毫的怨悔。印象中连这次算上也只有两次。一次是父亲手术。父亲一向身体很棒,年轻时
  上周母亲做腹腔镜手术,我回了趟家。   一般家里的事,姐和妹是很少告诉我的,怕影响我的工作。而她们却一边同样忙着自己的工作,一边尽可能多地抽出时间照顾父母,从未流露出丝毫的怨悔。印象中连这次算上也只有两次。一次是父亲手术。父亲一向身体很棒,年轻时习拳练武培养了一副好身板,但在六十五岁那年却被检查出得了心脏病。从此药没有间断过。七年之后,更严重的病再次光顾到他。手术是一定的,但因为有心脏病史,所以医生说手术的风险很大,于是大姐婉转地告诉了我。我回家的时候,眼泪随着火车的晃动,流了一路。再就是这次,虽是简单的手术,但由于母亲患有脑梗阻和颈部动脉硬化,如果手术实施全麻,担心血液流速缓慢造成致命的血栓。又是高风险的警告!   接到电话,我即刻动身回家。   母亲平安的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我用微笑的眼泪迎接了她。逃过一劫,她的眼里也充满了欣慰。   我们姐妹三人分坐在母亲的床边,看着透明的液体静静地从半空通过一个细管输入母亲的体内,偶尔轻声说一些有关或无关的话。   晚上我坚持留下陪护母亲,我说我难得回来,这点尽孝的机会给我好了,过两天还得赶回去,年初,工作忙。说到忙,我的脸有些发烫,似乎有借口的嫌疑,但确是真的。推让了一番,姐和妹还是等母亲输完了液体,夜很深的时候才离开,像是留我一个陪夜不忍心的样子。   母亲已经清醒了,但说话的力气很小,脸色也蜡黄,自然卷曲的花发铺张在枕巾上,更显得衰老和憔悴。我轻声地要她闭上眼睛,说睡着了时间就过得快,痛苦也就减少的快。母亲闭上了眼睛,眉宇却紧皱着,像是很疼痛。不一会便有细微的鼾声响起。   开了地灯,病房便沉寂下来。尽管白天有一路的奔波和担心侵扰,此时却没有睡意,踱到窗前看外面的天。大多的窗口已成黑色的方洞,只有马路的灯和小区行人道上的灯坚持发出惨淡的光,偶尔有车经过的声音,在夜里显得出奇的响亮。   病房里暖气很足,烘烤的我睡意渐起。大约已是凌晨一点的时候,我披了大衣,试图趴在母亲床边小睡一会,但白色的被单却刺的我难以闭上眼睛,脑子里便有父亲的影子出没。   七年前,也是这样的季节,在这个医院,也是我一个人在夜间陪护。只是父亲住的是外科病房。父亲大约已经知道了他的病,所以他很安祥和平静。那晚他靠在身后摞起的被子上,用很虚弱的声音给我讲过去我知道或不知道的家事。我坐在床边,一边为他按摩肿胀的双腿,一边听他的故事。   父亲一向很严厉,但那时却分外地慈祥,他讲的断断续续,却都是很完整的故事。我听着就有眼泪流出,不是为他故事里的情节,而是父亲叙述时的表情,他的安祥和恬淡让我震惊和感动。我当时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就是再顽强的生命,也抵不过一场大病的劫难啊。   父亲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我又排行第二,所以他并不是很喜欢我,但他支持我对书籍的偏爱。小时候我很狡猾,为了逃避饭后洗碗,经常放下碗筷便装出渴望读书的样子。父亲便吩咐妹去收拾。妹早已识破了我的诡计,告状说我看的是课外书,不是课堂书。父亲不理她,反说不管课里课外,都是学习。我心里偷笑,表面却装作很凝重的神态,像是非常投入。   小候爱写作文,五年级曾在《儿童时代》上发了一篇短文,父亲就拿着那本杂志教育妹和弟说,你姐的文章都上书了,你们谁有这本事。妹和弟就露出不屑的表情,父亲就把书卷成筒,假装要打他们。   父亲宠我的次数不多。大多时间,我是要承揽很多家务事的,而且做不好,还会被体罚。我一直觉得我和父母的感情从我一岁时似乎就被割裂开了,大胆的逃避洗碗,其实只是对频繁体力付出的反叛或者说是温柔的抗议。七岁之前我是在乡下的姥姥身边度过的,对父母的印象只是在很小的心里留下过无边的渴望。回到父母身边时,已到了入学的年龄。是姥姥送回来的。母亲牵了我的手去报名,一路上我几次挣脱,对她像是陌路者。所以一直对父母没有亲昵的表示,对这份情感的流失,也没有刻意地寻找修复的办法。   随着年龄的增加,我开始耿耿于他们文化的贫乏,也为了减少沟通的不愉快,我到了离家很远的地方去工作,并且很少回家也很少写信。   有一次父母来看我,我竟十分的尴尬和不悦,我知道这是感情的距离在作祟,而且很长一段时间无法缩短。至到父亲摆脱了亲人所有的挽留,和我的祖先们会合在另一个世界,我才清晰地感知血缘的不可替代和复制性,也只有失去了父亲才知道我刚强的意志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姐心底善良无私,对父母的孝敬和付出,一直是我们的榜样;妹勤恳踏实,又离父母最近,为家里的贡献不少;掌上明珠的弟刷新了家族没有大学生的记录,16岁进了北大,之后在国外发展。虽没有直接在身边服侍,但常有不小的汇款,以另一种方式表达着他的孝心。按说他们最应该得到父亲的赞赏和鼓励。而我19岁离开家,一年难得几次回去,便是回去也是来去匆匆,无暇问及老人的衣食住行。然而就在父亲身体非常虚弱的时候,却对我的姑姑和一圈的亲人说最喜欢的是“二闺女”,姑故意说二闺女最爱惹你生气,还喜欢她。我听见父亲很清晰的说“倔的像我”。我为父亲正在按摩的手就停下了,父亲微笑的表情在我的视线里迅速模糊。那一刻,我像是突然找到了阻止我与父亲亲近的缘由了——耿直、暴燥、苛刻。原来我一直都在排斥着自己啊。   因为父亲的这个答案,我在心里鄙视了自己很久,我对家庭无以奉献的罪过,却以父亲的宽容而忽略,令我不能平息地惭愧着。我终于明白父母的爱是刻在心底深处不易察觉的。但细细回味,却也能找出这种痕迹。比如对我阅读兴趣的支持;宽容我极少的省亲;对我生活状态的默许。甚至他们多次的生病住院、我们从老宅颇具规模的搬迁,都不曾惊扰我。而我当初对这一切的理解以为是情感的“隔阂”所致。父亲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我的日子被内疚、不安所填充,所以才有了《送父亲上路》那样一篇沾满我泪痕的文字。   现在我趴在母亲的病床边想着父亲,想着父亲对我不露声色的支持、鼓励和怜爱,泪就开始疯狂地侵袭我的眼角。母亲健在,我还能回家,母亲的身影一旦消失,我还能回到哪里?   二十多年前,我急切地逃离了那个年轻的家,想飞到一个父母看不到的地方,过一种自小追求和向往的独立生活。二十年后,有短暂的工作或生活的疲惫,就会想起那里,即便不能回去,也会把心放飞起来,在那个不大的已有苍桑印记的两室一厅的房间栖息一会儿。   是啊,好在今天我还能在母亲生病的时候有痛的知觉和停留在父亲身上的内疚,还能趴在母亲的床边想这些虽然过去但记忆深刻的往事,还能给母亲掖掖被角附在她的耳边说些宽慰的话,比起父亲,我想减少对母亲的内疚。   母亲动了一下,我惊觉地问有什么不舒服?母亲反问怎么不睡。我说睡不着。母亲轻声地说有点冷。我伸手摸了她的手和脚,果然是。便从柜子里拿出家里带来的被子替她盖上,掖好。母亲点了头又闭上了眼睛。   我的手伸进被窝,抱着母亲一双不大的脚,把我身体里的热量一点点地传导于她,而我也平静地感受着因她传导出的异样的幸福。   幸福的感受堆集起来便开始漫延,泪水夺眶而出,滴在雪白的被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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