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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谁在续写恐怖片?

2020-09-16叙事散文川媚
恐怖片的套路,居然出现在一个现实题材的电视剧里面。电视连续剧《安家》。我看到第二集。女主人公,一个短发小女子,租一间凶宅。凶宅,可吓人了。“安家天下”门店里几个卖房子的同事,一个个手舞足蹈、幸灾乐祸地,等着要她好看。他们多半会猜测,她会不会

  恐怖片的套路,居然出现在一个现实题材的电视剧里面。
  电视连续剧《安家》。我看到第二集。女主人公,一个短发小女子,租一间凶宅。
  凶宅,可吓人了。“安家天下”门店里几个卖房子的同事,一个个手舞足蹈、幸灾乐祸地,等着要她好看。他们多半会猜测,她会不会给吓死在凶宅里面。
  跟一所房子联系在一起的,确实有许多恐怖的想象,比如连环杀人案。据说这个房间已经多少年没人租了。
  女主人公姓房。她似乎天生就是卖房子的人。她当然是无神论者,房间的秘密她自然都懂。她于是打算住进凶宅里去。但是她未必不是怀着满心的恐惧。
  她来到上海的门店当房店长,已经快要把一套那个老店员声称半年都没有卖出去的房子卖出去了。但是这个凶宅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她就算随时、口口声称没有她卖不出去的房子,我信。我甚至相信她还有更大的野心:她也许连自己租住的那间凶宅也想要卖出去。换句话说,这或许是编剧的野心。所有那些凶宅,最后不都是以一场闹剧来收场吗?所有那些鬼故事,最后不都是以主人公的神经衰弱来解释吗?
  鬼故事的灵魂就是灵魂的故事。
  但是这个女主人公是没有灵魂问题的,她那么务实,那么坚定。同事称她鬼见愁。第二天一早大家就在门店里议论纷纷,说女店长昨天晚上肯定被鬼制住了。他们不知道她头天晚上根本没敢在凶宅里呆。
  围绕房子的问题编一个鬼故事,这也是编剧们很拿手的事情。我看着却觉得未免有点格格不入。不料,睡梦中的我竟然偏偏对此情节牵挂于心,这才真是所谓魂牵梦绕。
  我的梦里有一个鬼故事——就是续写《安家》的这个鬼故事的。我很奇怪,我居然做了这样一个有连续情节的梦。
  我这一晚上了三次厕所。最后一次上厕所前,我做了这个梦。我之所以上厕所,是因为我在床上躺不住了,我害怕梦中的鬼。我的鬼故事也还没有结束。可是情节如此惊悚,让我心惊肉跳。
  而且在风雨声中感到恐惧的可能不止我一个人。儿子在自己的房间里开着地灯睡觉。
  鸟儿的叫声,从早上六点十五分开始响起,这时叫的有点剧烈了。它们好像在争辩。十分讨厌。纵使再华丽的声音有什么用呢?人生有什么东西是可以争来的呢?它们又好像是在炫技。有深沉悠远的,尖利呼啸的,有怯弱短小的——春天奏鸣曲里一个低沉的音符。
  早上雨已经停了,但雨棚上面还有雨点滴沥,声音很响亮。稍远的地方有汽车划过柏油路面的声音。
  好吧,让那鸟儿在外面叫着,我来把我的鬼故事写完。
  有时候真是奇怪。如果是你经历的,就是鬼故事,也令你不能忘怀。
  鸟儿的早晨在公园,我的早晨在床上。床上却只有鬼故事。春天里的这个床,越来越不安稳了。
  我不得不开始我的鬼故事。虽然我不善讲故事,但是我无事可做。我不想像以前一样从早到晚地追剧,我想让故事进行得慢一点。我想告诉你,在我内心,鬼故事是怎么样的。
  《安家》电视剧里面的鬼故事进行得很克制。新到任的女店长拖着行李箱上楼,到了出租屋。她先注意到走廊尽头那个房门,那房里的人可以窥视走廊,可以窥见她门口。她先发制人,先警觉地向那个房门的孔里看了一眼,像是要警告那房里的偷窥者。而那门孔里当时确实也有一个女人在看她。两个人几乎都吓了一跳,同时躲开了那个门孔。我在电视剧讲述的现实背景里待久了,都忘记了这个鬼故事的伏笔了,当时也没怎么注意分析这个情节。而且我看电视剧往往都是不动脑的,追剧本来就是为了休息。
  她进了房间之后到处看看,白色的窗帘拉开又拉上,轻轻摇曳着,并没有什么异样。但是她发现储物间似乎有东西在动,不知道是感觉还是现实。她心里一惊,不敢在里面呆了,赶紧拿上行李箱出了门,锁上门,蹲下来塞了一个东西在门底下。我估计应该是摄像头。现代人如何解决这些诡异的问题呢?必然是用这样的办法——取证。
  她第二次进门时也是十分慌张,我仍然看到窥视孔里有一个女人。但是女店长并没有在门底下去搜索什么摄像头。她坐在桌前做事情,专心致志地进入到工作状态中去了。我看电影电视剧往往都搞不懂某些细节,比如说我想象中的这个摄像头,不知道到底存在还是不存在。如同我不知道鬼到底存在还是不存在。
  很奇怪,这些诡异的东西,居然走到我的思想里来了。这鬼故事占据了我的梦。我在半梦半醒中编写并完成了这个鬼故事。现在我要讲出来,也没多少信心,恐怕只有一些片段了。
  梦里,才是恐怖故事的集合和演练地。
  我居然想象这个女人在房间里看到了一具干尸——这显然是没有现实依据的,不合逻辑的——然而那是一具男性的、俊美的身体。也就是说,在梦里我看到那具干尸。
  这个情景设想得很奇妙吧?任谁都可能被吓住。但这情景事实上是不可能存在的。事实上不可能存在的东西却可能在人的脑子里出现,这就是恐怖的来由啦——想象。想象哪里会讲什么事实,不超越事实又怎么能叫做想象呢?
  在梦里,我是女店长的替身。在梦里,我也很后悔我看了这个恐怖片。在梦里,我开始自己吓唬自己。
  但我也许还有面对困难的勇气,因为只有我知道事实。所有人都不是知情者,除了那个想要谋害我的人。在梦境里缠绕流动的人都是与我无关的人,包括警察。我不知道我将要怎样反抗死亡的命运。电视剧里那么大胆的女店长不是也害怕鬼,所以溜之大吉吗?
  梦里的我为灵异所附体,居然身处案件中,经历各种险恶情境。我知道坏人都是有伪装的。所以我能在人多的地方,窥见了那些想要加害于我的坏人。
  跟电视剧里的情节一样。在电视剧里,窥视门口的无名女人是坏人,这是一种直觉。那个女人为什么要把这个房间弄成鬼屋,那一定有她的个人目的。坏人之所以要恐吓租客,就是想要占有或者收回租客的房子。我看电视的时候就这么想的。除此之外,还怎么推断装神弄鬼者的个人动机呢?
  不过在梦里这个坏女人还有一个帮手,那就是一个奶油小生样的年轻人。梦里,我在为自己制造更大的混乱,更大的危险。
  在梦里,我一直在逃避那些人的眼睛,那些人死命的追捕。我甚至想到,一有机会就去告发他们。可是没有人站在我这边,也没有人看到我的冤屈。坏人越来越强大,越来越狡猾,迫害一个接着一个。我感到窒息一般,就要死了。
  我紧张地躺在床上,在人流量很大的一个房间。我用被子掩住我的脸,像一个伪装过的狙击手。我害怕被坏人发现,害怕坏人向我扑过来。那情形倒好像我是一个坏人,在瞄准外面的什么人,准备伺机而动。只有我知道自己内心的恐惧。但这一次有惊无险。我没能揭发什么人,我也没有受到什么攻击。案情停滞,没有发展。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梦里,人与人之间的较量也这么含蓄。不能够一刀见血,一枪毙命。像淤泥里的纠缠,所有人都面目不清,垂死挣扎。
  我看电视剧时的判断,也是我梦里的判断。坏人不会甘休的,他们必须跟我正面交锋。我已经认出了他们的面目。我充满了斗争的勇气,表现得毫不畏惧。
  最后一次斗争是决定性的。好像是山脊上的鬼屋,有古城房屋的坚固和完美。我的恐惧和逻辑一起上阵。迫害和反抗同时进行。
  我跟房子的主人夫妇等几个朋友一起走进鬼屋,他们好像基本上都对此房的凶险完全知情。大家谈笑自若,只有我内心惊惶,等待着灾难的发生:让它成为最后一次考验,死或者不死就看这最后的一局;灾难,让它到来吧。坏人,让它显形吧。
  就跟电视剧里的情形一样,好像地震到来了似的,门框上的木雕开始发抖,掉落。屋中的一切都在变形。屋里坐在沙发上的人站起来逃跑了,从房间逃上山顶。但最后有一个人留下来,那就是一具干尸。我看到了那具干尸。但是我最后也逃出了房间。逃出之后大家都解放了。没有人来查谁是坏人。坏人没有得逞就是对他们的惩罚。那个妇女和那个奶油蛋糕——那对坏人的命运不知道怎么样了。
  在梦里,无论遇到什么灾难,我都是不死的。就像电视剧里的主人公,永远死不了一样。可是我总是那么恐惧。睡觉也不踏实。这样的恶梦还是少一些好。因为长梦令我身体疲倦,好像梦里走了很多路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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