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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读艺小札

2020-09-24叙事散文连云港陈武

读艺小札陈武抽空读闲书,在我,已经有着多年的习惯了,其间妙趣,非三言两语说尽。所谓闲书,不过是和自己专业特长不相干的书,因为书,只有好坏之分,“闲”,不过是相对而言,透出的,应该是读书人的心态。而所谓“不相干”,更是勉强的很,只要是值得一
读艺小札陈武 抽空读闲书,在我,已经有着多年的习惯了,其间妙趣,非三言两语说尽。

所谓闲书,不过是和自己专业特长不相干的书,因为书,只有好坏之分,“闲”,不过是相对而言,透出的,应该是读书人的心态。而所谓“不相干”,更是勉强的很,只要是值得一翻的书,应该都是“相干”吧。总之,翻翻闲书,于我而言,是放松,是歇歇脑子,是增加信息量……和发呆的功效大约殊途同归吧。恰巧,近日淘得几册艺术方面的小册子,常于灯下闲翻——


《全国书籍插图选》

现在,很难看到书籍当中精美的插图了。记得早先读《红楼梦》,看到戴敦邦的插图,常常是停下来,对着图玩赏半天,心里还巴望着下一张插图的出现,读书的时候,脑子里也就老有画面感,想像着大观园、怡红院、潇湘馆里的景致和主人的行状。还有《牛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幻灭》等国外名著,那一幅幅精当的插图,总是我们阅读的重要内容。有时候买书,也是被书中的插图所吸引,数一数有几幅图,图多的,自然成为优选对象。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和八十年代初期,人民文学出版社和上海译文出版社联合组织出版一套多卷本的“外国文学名著丛书”,这些名著中,有不少就是插图本,少的七八幅,多的有二十多幅,这些插图无一例外都是名家所作,其中就有张守义、丁聪、高燕、程十发等人的插图。那时候,名家搞书籍装帧和插图,是常有的事,他们也会把插图当着自己的重要创作。1979年,中国美协还专门搞过一次“全国书籍装帧艺术展”,展出插图作品书籍装帧达千余件,可见那时候对图书插图是多么的重视,读者也是多么喜欢“插图本”。

《全国书籍插图选》(湖南美术出版社1981年初版)就是那时候出版的,可以说是顺应了历史的潮流,这本小册子收八十五位作者的百余幅插图,油画、国画、工笔、水粉、木刻、线条等各种形式都有,有不少还是名家新作,程十发的《西湖民间故事》和丁聪的《骆驼祥子》,均栩栩如生,体现了作者的功力和态度。如今的画家都很值钱,名画家更是动笔就是数万以至几十万,他们一是不屑于为图书搞插图,二是恐怕出版人也不敢请他们吧,区区几块十几块钱稿费,哪能打发人家“大名头”呢。

与《全国图书插图选》相辉映的,是一册《老插图新看法》(广东人民出版社会1998年5月出版),收外国文学插图百余幅,和前者不同的是,每一幅插图都配有和插图相关的文字,是“一种崭新的关系,互动、互读、相得溢彰。”正如该书自序所说:“既无写插图史的雄心,也无重评经典的野心,百篇小文不过因书而来,有感而发,率性而作,凭心而论。”

需要说明的是,书籍插图,和如今大行其道的图文书是两回事。


《黑白木刻选》

黑白木刻这门艺术,专门出集子的,较早要算鲁迅、郁达夫、叶灵凤、赵家璧等人写序、出版于上世纪三十年代初的麦绥莱勒连环画故事,由良友图书印刷公司影印出版,分别是《一个人的受难》《我的忏悔》《光明的追求》《没有字的故事》。山东画报出版社1999年重新出版时,又补进了一本《城市》,由王琦作序。比较而言,王琦的序,过于死板和落后,没有更多从艺术的角度去思考,评价也流于肤浅。

出版于1977年的《黑白木刻选》(上海人民出版社)是一本透着浓郁时代特色的小书,书中木刻,有领袖题材,比如《亲切的教导》《红卫兵心向毛主席》《人民的好总理》等,也有风光名胜,如《湖高接碧霄》《春闹五指山》等,但大多数是反映和歌颂各种劳动场面和建设成就的,如《接过铁人的刹把》《铁牛列阵上战场》《高原形势无限好》《个个都是铁肩膀》《广阔天地绘新图》《革命代代如潮涌》《开门办学花正红》《赤脚兽医》《干一行,爱一行》等等,这些作品中的人物,人人都是面带微笑,精神抖擞,和他们形成辉映的是,作品中的那些标语口号:“为革命节约一粒料”“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狠抓阶级斗争,猛促煤炭生产”“粉碎四人帮,浙江有希望”“重新安排山河”。这样的画面和口号,无不让我们想起那个时代的“时尚”和“激情”,歌颂毛主席歌颂共产党,山欢水笑形势大好,而且越来越好,“敌人一天天烂下去,我们一天天好起来”,形势能不大好吗?这本书出版的时候,我小学刚刚毕业,记得我写过一篇《拾粪》的作文,开头也是紧赶着时尚的:“东风万里红旗飘扬,毛泽东思想光芒万丈,我们东海县房山公社蒋林大队和全国形势一样,到处茑歌燕舞歌声嘹亮……我们高高兴兴地起床,迎着初升的太阳,挎着粪箕,高唱革命赞歌,拾粪去了……”我还在作文中虚构了“四类分子”搞破坏,不让我们拾粪等等“惊险”的内容。我那时候写作文,错笔字很多,但非常通顺和押韵,很受老师的欢迎。现在看来,这当然是一种奇怪的文化现象,一方面,主流艺术实际上被糟蹋和曲解,另一方面,人类的文化和艺术,正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在民间特别是在我们被导向污染过的心灵里普及。

和《黑白木刻选》对照阅读的,是山东画报出版社2002年出版的《激情时尚——70年代中国人的艺术与生活》,书中以大量的图画,反映了那个时代的基本面貌。卢跃刚先生在这本书的代序中说:“21世纪网络时代的青年人读这些图画可能会忍俊不禁,甚至嗤之以鼻,但是,对于我们这些经历过70年代的人来说,却是一段真实的生活。我们就是画中人。我们知道那些绚丽多彩、饱满丰富的脸蛋儿衬托着几亿人饥馑的面孔和国民经济几近崩溃的事实。我们知道那些乌托邦加阶级斗争画面的背后蕴含着一个时代的疯狂、激情、荒诞及其非常沉痛的社会悲剧……”


《吴昌硕篆刻选集》

据我所知,当代许多篆刻名家,都绕不开吴昌硕先生。

吴氏篆刻,初学浙派,继承邓石如、吴攘之两大家,以后章法,又参考了石鼓文、秦汉玉玺、泥封、砖瓦、汉篆文字等特点,创造出了“出峰钝角”的刀法。他的篆刻作品,能在秀丽处显苍劲,流畅处见厚朴,往往在不经意中见功力。(《吴昌硕篆刻选集·前言》)

吴氏是晚清和民初的书法、绘画、篆刻的一代宗师,能集中欣赏他数百幅篆刻作品,真是眼福不浅,所以,我常常在灯下把玩,欣赏,不忍释卷。集中的第一幅作品,是他31岁时所作,叫“骑虾人”,虽可以望文生义,但我还是想不明白,虾,是如何能骑的呢?这枚印章的主人一定是个爱虾之人,而且擅长画虾,才得此绰号。我不是书画收藏家,对这方面缺少研究,但我还是想知道这个“骑虾人”是谁,能有这么一个绰号的人,一定不是凡人,或超凡脱俗,或放荡不羁,其成就必定巨大,否则,也不敢劳吴昌硕为其治印,据此,我想像着“怪客”的模样和日常的状态,想像着那些千奇百怪的虾……像这种引人遐想让人猜度的印章还有很多,如“迟鸿轩主”“化度书楼”“家近烟雨楼”“还砚堂”“锲不舍斋”“徐士丰过眼”“暴书榭”“费君直审定金石文字”“西蠡所藏”“积跬庐”“就里沈卫”“经涉虎庐”“徐氏子静秘笈”“子静平生珍藏”“必达达斋记”“蕉研斋”“乌程蒋氏撄宁宝藏”“适梦草堂”“千寻竹斋”“怡怡室珍藏”“诒砚斋”“泰山残石楼”“丽堂”“节堂”“安庐”“晏庐”“松管斋”“褚回池”“薮石亭长”“心陶书屋”“海日楼”等等,等等,每一枚印章,都是一部传奇,都是一部大书。吴氏活了83岁,直到76岁还治印一方,是为海日楼主人而作“海日楼”,收录在该集的最末,边款记曰:“己未秋为寐叟刻于海上”,告诉了我们创作的时间和地点以及为谁而作。对于这位海日楼主人,我倒是略有了解,他就是沪上著名文学家、藏书家沈曾植先生,沈曾植字子培,号寐叟。“补白大王”郑逸梅先生在《艺林散叶》里有专门介绍,云:沈曾植少时家极贫,兄弟四人只一袭长衣,每出门辄更易穿之,又无袜,常赤足,故一生不习惯整洁,不修边幅。《孽海花》第十一回:“忽见院子里踱进两个人,一个是衣服破烂,满面污垢,头上一只帽子,亮晶晶的都是乌油光,却又歪戴着……走近一看,认得前头是荀子佩,名春植。”此荀子佩即影射沈子培(曾植)。那么沈氏又有多少藏书呢?也有典故:沈曾植居沪上新闸路,曰海日楼,屋数间,纵横皆书架。客至,不知主人何在,必高声呼之,叟自书丛中伛偻而出。

该集的体例,也是按作者创作时的年岁而编排的,这对了解吴氏在各个时期的刀法和章法的演变,提供了直观的线索。


《莎士比亚画册》

这本画册出版经过,本书就是一个传奇,一个佳话,一个掌故。大出版家范用先生,文革期间靠边站,在出版社大楼打扫卫生,无意间在垃圾箱里看到一批废弃的玻璃图版,还有一份图版的打样。范先生一眼看出是莎士比亚的戏剧插图。既然是‘垃圾’,范先生就把它检回家,精心贴在一本笔记本上珍藏起来。文革结束后,范用带着这批插图去访问原图的收藏者葛一虹先生,葛看后十分激动,便在粘贴本的每页空白处,写上说明。此说明也好生了得,是根据朱生豪先生莎剧翻译本抄录的。

十多年前,因为生活所迫,我开始大量阅读莎剧,虽是囫囵吞枣,总算是对莎剧精髓略有所知,不过,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这套十卷本《莎士比亚全集》,连一张插图都没有。十多年后再读《莎士比亚画册》,总会联想到读剧时的情景来。

河北教育出版社曾于1998年出版一本《莎士比亚画廊》,所使用的母本,也是出自葛一虹先生的收藏,该“画廊”印制、装帧十分考究。葛一虹在后记中有一段关于英国画家创作莎士比亚戏剧插图的介绍:

威廉·莎士比亚(1564-1616)是英国文艺复兴时期伟大的戏剧家和诗人,他一生创造了无数人物,写出了社会各阶层许多复杂的情事。十九世纪英国著名皇家科学院的艺术家莱利斯(C.R.Leslie)、麦克利斯(P.Maclise)和库普(C.W.Cope)等从他的剧本和诗作中汲取题材,以绘成图画,而由罗斯(C.Rolls)和夏普(C.W.Sharpe)等能工巧匠精雕细刻制成一幅又一幅的版画。《莎士比亚画廊》除了莎士比亚的肖像、雕像、环球剧场和一首十四行诗,都是莎翁笔下栩栩如生的戏剧人物,他们的衣着佩戴表现出各自的身份,他们或喜或悲的神情也透露了出来,当与浮云、树林、城堡和宫殿等场景交织在一起时更营造了一种特定环境的浓郁气氛。

名剧《哈姆雷特》戏中戏的那一幅,王宫里聚有男女老小三四十人凝神看小戏台上的演出,各有不同的表情,哈姆雷特的沉思、国王克劳狄斯的恼怒跃然可见,似可感触一般。再如描绘《第十二夜》一剧中奥丽维娅掀开面纱瞬间,一个端庄面带少女含羞的可爱形象便出现了。这之外,还有奥赛罗、李尔王、夏洛克、朱丽叶等等,真是美不胜收,百看不倦……

《莎士比亚画册》(山东画报出版社2002年1月)的出版,可以当着是“画廊”一书的普及本或精选本,弥足珍贵的是,该书的说明文学,是依照葛一虹当年书写在范用笔记本上的手稿制版的。
《鲁迅·绍兴》

对于日前盛行的图文书,我一直持谨慎的态度。有些图文书,的确是为图而图,有图无图无关紧要;而有的,图很好,文字反而显得多余。像《鲁迅·绍兴》(吉林美术出版2004年3月)这样图文相得溢彰的书,不是很多,如此精当和妙不可言的,就更是少见了。

该书是以鲁迅先生故乡绍兴为轴,由文章和图片组成,分上下两篇,上篇辑录的是鲁迅关于绍兴的作品,分别选自《野草》里的《好的故事》,《呐喊》里的《故乡》、《孔乙己》和《社戏》,《朝花夕拾》里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和《无常》,《且介亭杂文附集》里的《女吊》;下篇的文章作者较多,都是享誉海内外的文学名家,如王建新、柯灵、曹聚仁、徐蔚南、孙伏园、周作人等。以这样阵容的作家出场,他们的文章无须评说,单说绍兴这个地方,其文化底蕴比地球还厚,且看这段文字——

晋代大画家顾恺之盛赞会稽山川道:

“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茏其上,若云兴霞蔚。”
大书法家王献之则说:

“从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

胜景留人驻,更让人情思幽发的是数千年历史沉淀下的文化。四千年前,大禹治水,行止于此;两千多年前,越王建都,与吴相争,河山曾成修罗场;南宋偏安,一度为临时都城。千年积攒,留下会稽山麓巍峨的大禹陵,龙山脚下苍劲的越王台,勾践冶金铸剑的若耶溪,秦王东巡望海的秦望山,城南的秋瑾故宅和畅堂,城中的周恩来祖居百岁堂……

胜景托妙笔,山川自文章。绍兴迷人的,岂止是无情的山水?王羲之的别业戒珠堂,为卖扇老妪题扇的题扇桥,兰亭修禊的流觞曲水,陆游悲吟《钗头凤》的沈园池台,徐渭的青藤书屋,鲁迅的百草园,想着前贤的风流韵事,就让人觉得,虽只是平常院落,却因人而分外有情。

文中所说的胜景,都有一幅幅美艳的图片替代了。这些图片,大都为新拍的摄影,不仅诠释了内容,也是不可多得的艺术品,由于选取的角度各不相同,我们可从远中近、高中低、左中右等各个方面欣赏实景,如同身临其境,仅鲁迅的祖居,就有外景和多幅内景组成,甚至还有单幅的水缸、饭篮等特写,而图片的文字说明,更是亲和中透出文韵,如“先生和润土相见的厨房”;“先生故居的卧室:先生回故乡任教期间,也以西首第一间楼下为卧室,其中一张铁梨木床还是先生睡过的原物。同时,这里也是先生的工作室,先生第一篇文言小说《怀旧》就在此完成。”像这种充满人文情怀的说明文字举目皆是。

《鲁迅·绍兴》是作为“名人与名城的前世今生”丛书之第一辑,另外四种是《张恨水·北京》《黄裳·南京》《周瘦鹃·苏州》《郁达夫·杭州》。 (完)

[ 本帖最后由 连云港陈武 于 2010-7-15 22:5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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