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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从屋檐下出发的光阴

2020-09-24叙事散文孙本召

从屋檐下出发的光阴
文/孙本召雨一直下,没有休憩的意思。我站在街道的一户人家的屋檐下避雨。潮湿的世界里,有乌云,有寒风,有冷雨,有晃动的人头,有噪杂的汽笛,还有我一个离家的游子。雨一直下,不会停了。我看着黑沉沉的天空,心里想。走吧,现在,
从屋檐下出发的光阴
文/孙本召
雨一直下,没有休憩的意思。

我站在街道的一户人家的屋檐下避雨。潮湿的世界里,有乌云,有寒风,有冷雨,有晃动的人头,有噪杂的汽笛,还有我一个离家的游子。

雨一直下,不会停了。我看着黑沉沉的天空,心里想。走吧,现在,雨还小,等雨长大了,我的世界会更寒冷,更潮湿,更狭小的。冲进茫然的雨中,冰冷的雨迎面扑来,风肆虐着钻进脖颈,我才真实地感受到这个冬季的寒意凛冽。

离开久了,家会渐渐升温。不觉中,老家的影子飘来,片段也好,支离也罢,一个屋角,一棵树,一堆草,都是暖和的。这样的冬雨,让人想家了。我不怕别人笑话,想家不是什么错,更不是一种罪,想家,此时,是心底升腾起来的浓浓的雾气,把我瘦弱的身体包裹,尽管,雨中的我,已经紧缩成一团冷血的带着刺的小动物。

雨一直下,在我回归的路上,我的那个寄居的巢穴,没有屋顶,没有隔墙,没有栅栏,没有青砖,没有门,没有窗,更没有爱情的女主人。那时一个意象的名词,许多人的字典中都镌刻的一个美好的字眼。在异乡的土地上,没有根的树,只要风雨一来,树便会枯萎的。我的根呢?我的脚下,只是坚硬的水泥的街道。不在这里,在故乡的土壤中。我确定,打工来时,背包里的那包乡土还在,被父辈的双手耕耘千遍万遍的乡土,还有汗水的温度。家的温度也在,那是炊烟的温度,我知道,还有,父母的话语,这样温温软软的叮咛,一刻都没有丢弃。

雨一直下,顺着老家的屋檐开始滴嗒,一声,两声,许多声,直到把故乡的春天唤醒。屋檐下,有多少故事在流传呀!雨丝一样,缠缠绵绵,连续不断。灯影下,站着的那个佝偻的背影,一站,怎么就是一年呢?那盏蛋黄的灯火,一直都那样亮着,亮着,亮在屋檐下,亮在门槛上,穿透着柠檬的夜色,照在门前的青石台阶上。

阳光真好!满院子都是,满满的。那只小黄狗在,白色的猫咪在,高大的枣树在,还有那个石磨,白发的奶奶也在,一切都在。暖暖的,闪闪的,灿灿的,缓缓的。奶奶眯缝着眼睛,蓝色的粗布对襟袄,黑色的纱布裤子,黑色的紧口布鞋。拐杖静静地依偎在奶奶的身边,旁边是黄狗,再远点,是匍匐在地上的白猫。静止的素描,整个故乡祥和极了。即便起风,风也很温柔,叶子轻轻地叙述着往事,偶尔,有几只活跃的鸟雀,嬉笑着掠过房顶……

我在哪里呢?我在寻找自己的快乐。书本,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童年,多好的一段光阴,没有一丝哀伤,一缕忧愁。屋檐下,一张张玄妙的蜘蛛网把孩子们的目光搜了去,每一个小手里都举着一根麻秸,麻秸的顶端,绑缚着一圈细竹条,我们挨着草房子的屋檐寻觅,寻找蜘蛛的迷魂网。那网,的确不同寻常,严严密密,精巧逻辑。网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有时候,主人会在上面睡大觉,但,我们的队伍太庞大了,十几个人,十几根麻秸,犹如一只揭竿而起的队伍,浩浩荡荡。蜘蛛,生性警觉,见我们的气浪袭来,它们早已经遁身而去,留下自己装饰的家园。

我们开始肆无忌惮的挥舞自己的快乐。我们旋转着麻秸,粘稠的网重新编织,一层,两层……直到确信,每个人的圈子网能粘住蜻蜓轻盈的翅膀。快乐,建立在毁坏别人幸福的基础上,我那时,并不知道这是一种极其自私、野蛮的行径。

粘蜻蜓是傍晚的故事。那时,暑气已经散去,太阳灯笼似的挂在树梢,炊烟开始升起,我们这群麻秸队出发了。土路边的灌木丛,菜园子的木栅栏,沟渠边的芦苇荡都是蜻蜓停息的好地方。兵,是要分头出发的,这个时候,不能统一。这是属于侦查的范畴,需要绝对的保密,不能有任何的声响的。那么多的小型飞机,一架架停落在夕阳下,轻捷透明的羽翼,宛如西域的裙纱。轻轻地,近了,近了,轻轻地。似乎可以听见蜻蜓的呼吸,仔细听,只有自己怦怦的心跳。手心里,全是汗,呼吸开始困难,眼睛一眨不眨,没有过的专注。猛地,刹那间,那张沾湿的网从上而下,迅即笼罩在蜻蜓的头顶,即使,它欲飞行,也是徒劳,它的空间完全被我童年的网覆盖了。捉回来的蜻蜓是要放在帐子里的,没有蚊香的晚上,蜻蜓就是我的守护神。我光着屁股,把自己平铺在床上,像一张纯净的纸,等候着梦境的光临。每个夜晚,都有大群大群的蜻蜓飞过我的脑海,但,早上起床的时候,我依旧发现,我的小屁股上,还是留下了一个个小小的、红红的吻痕。蚊子,还是在我的纸张上描绘了一幅幅夜色图。

记忆里,父亲吃饭最有意思了。常常见他端一碗饭,夹一点小菜,往屋檐下,墙根边一蹲,那顿饭就打发了。他的这个姿势,一摆就是几十年。饭桌,只是个摆设。我不喜欢蹲着吃饭,腿、脚都容易酸麻。父亲的这个动作,尤其在每年的夏收,秋种的间隙尤为突出。土地、土墙、花边瓷碗、汗津津的父亲、田野里吹来的庄稼的成熟的味道,油画一般,难以抹擦。我想,不光是父亲,屋檐下的墙根边,蹲着多少挺拔的脊梁,蹲着多少憨厚的身影。他们长年累月的吸附于屋檐,壁虎似的,听滴答的雨声,见证岁月的沧桑。谁家的媳妇进了门,谁家的女儿出了嫁,谁家的老人入了土,谁家的孩子上了大学。这就是乡村的生活,简单的屋檐,简单的生活,简单的幸福,简单的重复!蹲在屋檐下,谁都能咀嚼出生活的味道。比如:墙洞里的机灵神奇的小老鼠,夜间飞舞的群娘蝙蝠,淘气可爱的小麻雀,和睦团结的马蜂……

除了父亲,还有母亲。坐在阳光下,雪白的奶子是那样的白洁,怀抱里的一张小嘴,贪婪的,陶醉了所有的目光。那是我的小手,紧紧地扯着母亲的衣襟,像一只饥饿的小山羊。我的牙齿疯狂地咀嚼着母亲红润的乳头,或许,母亲感到我的淘气了,手掌拍打着我的小屁股。我吃得更欢了,用眼偷偷地瞟了一眼母亲,母亲笑得真好看,像三月的桃花。父亲也在笑,吃饭的嘴巴发出的吧唧的声音更大了。

一年四季,屋檐下一点儿都不缺乏色彩。春天,青嫩的柳条寄托着哀思;夏天,翠绿的艾草芳香着院子;秋天,火红的辣椒,金黄的玉米,白色的蒜瓣,组合成一张色彩明丽的壁画;冬天,白色的冰锥悬挂着,恰似一根根敲鼓的棒槌,敲打着新年快乐的歌谣。

谁能逃离老家的屋檐呢?谁又能把老家的故事讲完呢?“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观望辛弃疾的词性屋檐,自觉这是人生最快乐的境界。从容的白发,生动的幼稚,恬淡的画面,这样的一组镜面,谁能不安然?不陶醉?不向往?

憧憬,只是一种写在未来的等候。而今的屋檐,乡村的屋檐,草的至纯悄然不在,温软不在,代替草痉的是侠骨的钢筋,砖块,混泥土。屋檐的高度越来越高,屋檐的下的背影却越来越少。许多匆忙的脚步把屋檐作为起点,收拾沉重的背囊,选择离开,离开温热的暖抗,离开熟悉的屋檐,离开期盼的眼神。那些,曾经在屋檐下举起快乐织网的童年早已经逝去,包括,那些曾经生气过,打过架的玩伴,他们都去了哪里?每每回到故乡,故乡的形影孤单,人烟稀疏,都会让人深思:而今的故乡,是否还保存着久远的纯真。虽然,那些新农村的房子是那样的美观,屋檐俏丽,但,只要我目睹,一扇扇紧闭的大门,我的心底就会纠结,屋檐在,屋檐下的人却在异乡的屋檐下遮蔽阴霾的季雨,如何让我相信,这样的一种的经济发展,一种社会的进步,倘若用牺牲幸福的家园来做代价,我想,没有人愿意这样做。但,短暂的背井离乡,却可以成就未来的长相思守。

雨一直在下,我的身上已经湿透,而我的屋檐不在。拥有一个自己的屋檐,把所有的喜怒哀乐挂在屋檐下,让季节的风梳理苍老的墙皮,让丰收的甘甜来填充所有的空白,让所有的飞离屋檐的燕子都回家,回到那个熟悉的、温馨的、质朴的的屋檐下。直到,阳光爬上屋檐的发髻,月光吻上屋檐的唇,星光璀璨屋檐的眼睛。

雨一直在下,我的眼睛濡湿了。故乡,那些静默如沉重肩头,谦逊如父辈头颅的屋檐是否一样泪流满面……屋檐无语,屋檐在低低地呻吟。这样的一种阵痛,只是短暂的难耐,当改革和谐的春风吹遍乡野,当土层里的脚印把城市的霓虹灯跳醒,城市的繁华和乡村的朴质融合的时候,我的乡村,我的屋檐,必定充满了欢笑和歌唱。那时,是的,所有,所有的所有,都在屋檐的期许里,从遥远的地方启程,翻山涉水,日夜兼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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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孙本召 于 2011-3-19 20:0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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