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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日子之所有的快乐都不再完整

2022-01-20叙事散文雨夜昙花
父亲一直没有清醒,哪怕是回光返照。父亲离去几个月后,日子好像已经恢复了正常。白天,我上班,在数字和文字间疲于奔命;夜晚,看电视看小说,直到睡意强大得使眼皮不听使唤。偶尔,和母亲聊几句,我们会说说父亲和他的病,如果当初,我们能够翻阅大量的医学……
  父亲一直没有清醒,哪怕是回光返照。   父亲离去几个月后,日子好像已经恢复了正常。白天,我上班,在数字和文字间疲于奔命;夜晚,看电视看小说,直到睡意强大得使眼皮不听使唤。偶尔,和母亲聊几句,我们会说说父亲和他的病,如果当初,我们能够翻阅大量的医学论文,而不是那么盲目轻信,又如果,父亲能够严格地不吃一些食物,四处求医……那么,他会不会多陪伴我们几年。这样的假设使人无比悲伤,然后我们自己安慰——至少,父亲离去时,没有受多少苦,他走时,很平静。   就在喂父亲吃稀饭的那个夜晚,我刚入睡,母亲来敲门:“你二哥来电话,我先去医院了。”我慌忙起来,赶到医院,医生们还在抢救,而父亲已去了,他的嘴还微微张着,只是嘴唇有些发乌。我凑到父亲的嘴边,想感觉一下他还有没有呼吸,虽然仪器上那条表示心脏跳动的线已成了一条绝望的直线。   转眼,大哥一家,二嫂和侄儿,木华和昀阳都赶了来。   陪护教大哥和二哥为父亲擦身,我们避了出去。为父亲穿衣时,我在一旁帮忙,看着父亲一层一层穿上衣服,然后又把红线系上。   火化厂的车很快就来了,坐上车时,我还习惯性地问:“爸爸,是二嫂他们先走还是我们先走?”母亲回答我:“我们跟上火化厂的车。”   一路,大哥和二哥的手伸出车外洒黄钱、白钱,它们在风中飞舞,有的落地后还滚几圈。我伏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黄钱白钱随风的舞动。   到了火化厂,我跟在众人身后,一语不发。   父亲被推进火炉,我们则去化他的衣物,都是他平日里最爱穿上身的。然后就等待。整个院子里只有我们家的人,感觉很宁静也很空旷。木华说:“刚才,有颗流星过去了。”我看看他,没有说话。   站在星空下,有些凉,但很安静。我想父亲还会回来,他还会宠爱地看着我:“今天想吃什么?”可是他正在炉里变成灰,我有些困惑,那么,当他回来时,还能够藉由什么真实地站在我面前呢?   父亲没有成灰,他成了一堆骨头,放进一个盒里。这让人奇怪,那么一个盒子,怎么就装进了我的父亲?难道盒子有手,我能够挽着它,对它述苦,等着它安慰我吗?   有人拍我的背,是二哥。他冲我摇头,让我不要哭。我一摸脸颊,才知全是泪。二嫂则紧紧跟着母亲,一步不离。   天渐渐亮了。墓地的人来接灵了。   我们跟在他们的车后,到了父亲早就选好的地方。主持接灵仪式的男子说:“让我们陪他走最后一程。”我低着头,跟着他们一级一级地顺着石阶往上走。这并不是我父亲的最后一程,他不会明白。   墓地还没有修好,只能把父亲放进一个柜里。我们在柜前磕头,这是第一次,我跪在父亲的面前。把花和水果摆放好,化了纸钱后,又顺着石阶,一台一台往下。   前方在柳条的掩映中有个亭子,有群老人在里面吹拉弹唱。父亲最好热闹,遇了这类活动必定要凑上去听一听看一看,我想到亭中找父亲,唤上他,同我们一起回家。但我没有走过去,只是低着头,往前走,不回头,就这样把父亲留在身后。原来,是我们遗弃了父亲。   我不知父亲有没有感觉到孤独,从此以后,他不能再和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而是孤零零地住在一群陌生人间,不知他还能不能每晚看《海峡两岸》,每天读《参考消息》,更不知他那里有没有薄荷糖和千张肉……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在雨地里举一把伞等我在回家的路上,我也不会每到夏天就寻思着怎样过一个别开生面的父亲节……孤独,结结实实地击中了我。   几个月后的一天清晨,在电梯里遇到清洁工。她一面抹电梯壁面的灰一面问:“好久没看到大爹了,好些了吗?”我低低说:“他不在了。”她停止了动作:“这么好的人……”我知道她的潜台词,那时,父亲每遇见保安和清洁工都要打招呼,闲聊几句,从外地回来时,还要送些吃食给他们。父亲提大包小包下车,保安见了都会来帮忙,半年前离开大厦到医院时,父亲已不能走动,是保安和木华一起,半抱半背把他弄上车。那一次后,他再也没有回来。我知道父亲还在守护着我,我不要他看见我的伤悲。走出大厦,仰面朝天,泪依然如雨,哗哗落下。   死亡是件奇怪的事,它会使我们至亲至爱的人消失无踪,再也看不到他的笑容,听不到他的声音。而很多次,我一张口还是“爸爸”,随即醒悟过来,爸爸已没有坐在我们中间,他成了一张照片,挂在客厅中间的墙壁上,但他依然笑着,对屋里所有的人。   日子渐渐过去,我好像已平静。每当有父亲的旧识与我相遇,会说起他来。我低下头,不搭腔,想以此来阻止对方和我谈论我的父亲。有的伤口不会愈合,疼也就一直存在,我藏着它,不让任何人察觉。   在自己的日子里,我慢慢地行走,看看天,看看云,享受阳光,还有巧克力和其它。但有一句话,从父亲离开后,就成了我的宿命:所有的快乐都不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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