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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不爱猫的人

2020-09-24叙事散文周施梅

-我不但不爱猫,还很不喜欢猫。我的不喜欢,最初是因为在我的印象里,猫又懒又馋,再就是因为看见它蹲在墙头上的样子,一双眼睛鬼火荧荧一般,简直令人恐怖。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从此对猫深恶痛绝。那时候我还很小,是个眼睛大大的、脸圆圆的小女孩。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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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但不爱猫,还很不喜欢猫。   我的不喜欢,最初是因为在我的印象里,猫又懒又馋,再就是因为看见它蹲在墙头上的样子,一双眼睛鬼火荧荧一般,简直令人恐怖。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从此对猫深恶痛绝。   那时候我还很小,是个眼睛大大的、脸圆圆的小女孩。冬天穿着花棉袄,蓝棉裤,夏天穿个小汗衫,短裤衩。那时候的冬天,好像格外冷,经常有冰溜溜一根根地垂在屋檐下,逢了稍微暖和的日子,冰溜溜会冷不丁地”啪嗒“掉在地上,碰巧砸在头上,有些冰凉的生疼。有时也跷起脚尖,从矮矮的屋檐下掰下一根冰溜溜,放在嘴里”咯嘣、咯嘣“地吃,像是吃着什么美味,其实什么味道也没有,只是一阵冰化的凉意罢了。   不知道是不是跟吃那些冰溜溜有关,小孩子的鼻涕特别多。流出鼻涕时,抬手用棉袄袖子一抹,鼻涕就被抹掉了。抹在袄袖子上,再就是腮上,明晃晃的,冻得通红的腮上,像抹了一层胶水。不过我不这样。教书的父母早就告诉我淑女一些,不可以跟那些孩子似的随便用袄袖擦。我有块小花手绢,可以用它擦鼻涕。   想有条裙子的念头,从春风吹的时候就有了。像那些小草,从地里冒出来后,就一天天地绿,到了夏天,葱茏一片了。可是,这个愿望遭到了父亲的反对。穿裙子的愿望,又过了几年才实现,对于父母怎么又同意了,还是不得而知。也许是父亲去城里开过几次会,看见城里的女孩子穿着裙子,蝴蝶一样的走着,让他想起自己的女儿也应穿上裙子吧?穿上裙子转了几圈,裙子果然就飘起来,低头看去,像一张在风中颤抖的大荷叶。   有时会为些莫名其妙的原因伤心,独自走到院子里一个僻静的角落,或者跑到家门前不远的小树林,却又很快为着些虫儿、鸟儿,或者别的什么,就忘了伤心,蹦跳着回来了。所以,那时候我是天真活泼的。那时我喜欢吃粉条,吃鸭掌,夏天还喜欢去一条名叫月牙河的河里洗澡,跟着村子里的孩子一起,站在河边,用些黑黑的淤泥涂抹在光溜溜的身上,看上去就像那些黑不溜秋的泥鳅,然后“扑通”跳进水里,在水里像鸭子那样晃来晃去,身上很快就被哗哗流淌的河水冲得干干净净了。长大了后,老梦见去月牙河洗澡的情形,还梦见从月牙河出来后,衣服不见了,就裸着往家走,心里很羞愧,生怕碰见人,醒来心还“突突”地跳得很快。   那时喜欢的事挺多的。喜欢看燕子衔泥筑巢,喜欢摘了小花儿戴在头发上,喜欢挑着小篮子学黛玉葬花,喜欢下河洗澡摸鱼,喜欢夏夜坐在院子里看织女星与牛郎星,还喜欢看迎娶新娘子,但顶喜欢的事情,就是晚上出来跟小伙伴捉迷藏,因为这个事情,每天都可以进行。   出了家门,迎面就是一面墙。墙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垒砌起来的,矮矮的,比我高不出多少。黑乎乎的墙上,就有那么两点光,幽幽地亮在夜里。心里纳闷,就凑向前看去,却是一只猫蹲在上面。猫看见我,并没有转身溜走,而是拿眼睛看着我。那眼神是陌生的,有些阴沉的冷漠,或者带点挑衅的意味,还让我有被窥视的感觉。我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忽然不寒而栗,迅速别过脸去,逃也似地跑了。身后,那只猫是怎样的,是还继续蹲在那里,还是也溜了,我就不知道了。   之后,晚上出来,又见过猫蹲在墙头上,好像特意等我似的,我却并没有领它的情,反倒因此心生厌恶。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地方,却是两个世界,彼此并不了解,或者是,我对它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一只猫是怎样生活的,我不感兴趣。但我知道,猫很懒,又馋,还摆空架子。不像小猪那样好脾气。小猪虽然也不怎么勤快,但小猪不挑食呀,随便给点什么,它都乐呵呵地,吃饱了就行。小猪吃饱了就睡是为了养膘呀,养得膘肥体壮,可以给人们吃肉呢。人要是能修炼到猪的境界,也不是那么容易。   猫跟猪是没得比较的。我觉得猫应该不是生活在地球上,至于它应该生活在哪里,我没有去想,随便哪个星球,只要它不在地球就行。之后,在它令人生厌的目光下,我的目光就含了些敌意,还有些鄙夷。再后来,干脆只拿眼角的余光瞥它一下,就傲然走过,或者,干脆熟视无睹。   很多人家都喜欢养猫。幸好我们家没有养,只有一条对我们非常忠心的狗。乳白、又带点黄的狗,不胖,可以说算得瘦。怎么会不瘦呢?人有时都吃不饱,何况它?虽然住在村子里,我们却并不属于村子里的人。我们吃供应粮,没有田地,没有猪圈养猪,村子里的人说我们是“机关”或“吃国库粮的”。每月只能买一定数量的粮食,往往吃不到月底。因此,从月头开始就得省着吃,细水长流地坚持到月底。狗也是半饥半饱的,却并没有嫌弃主人的意思,似乎将自己融入了这个家庭,且一直忠心耿耿、很开心地为我们守护着不宽裕、却温馨的家。即使饿扁了肚子、无力地趴在太阳下打盹儿,也会保持着警惕。见那只猫居然大白天溜进我们家,向着空荡荡的饭橱窥视,它好像比我们还讨厌这只猫,”噌“地往上窜了几尺,”汪汪“地对猫叫,一遍遍重复着,直到将猫赶走,得意地摇摇尾巴,朝我们叫一声,才又趴下打它的盹儿。   在我终于有了一条裙子的那些日子,小狗起初有些犯迷糊。看我蝴蝶一样,飘然上学,飘然而归,感觉有些陌生,但很快就习惯了,看见那只猫时,并不窜起,只”汪汪“叫几声,像是在跟猫显摆它的小主人终于穿上裙子了。猫”妙!“地叫了一声后,慢悠悠地走了。我知道这一声”妙“并不是夸我穿着裙子很美妙。那种淡漠而敷衍的样子,谁不知道是它是假装不感兴趣呢?我从它故意慢吞吞离去的背影里,觉出了它的落寞和对我们家那只狗的羡慕。   有那么一段时间,猫好像一下消失了。生活中,狗越来越尽职,让我几乎忘记了猫的存在。但猫是存在的,不管人们是爱它,还是讨厌它。   我们家不养猫,有个住在乡镇的远房亲戚家里养着猫。那只猫很是被主人器重。主人是位老太太,在她眼里,那是一只会抓老鼠、非常尽职的猫,从不乱吃东西,看上去干净斯文。饭桌的一边,猫有自己的餐具。一个白瓷的盘子,被老太太洗的干干净净,盛着几块猫食,像小孩的零食。猫慢悠悠地走过去,很优雅地吃,吃完了,将盘子舔几下,然后安静地偎在老太太脚下。眯着眼,似睡非睡的,偶尔睁开眼看老太太一下,听老太太跟客人聊家常。老太太有时说到这只乖巧的猫时,爱怜地用手抚摸着它光滑的猫,一下一下的抚来抚去,心疼它夜里捉老鼠辛苦。猫似乎听懂了老太太的话,越发贴服,尾巴偶尔蹭着老太太三寸金莲,样子很是温顺。就连我这不爱猫的人,那一瞬间,差点也喜欢上了它。   后来在镇上读书时,母亲怕我住校不习惯,就将我托付在这亲戚家住宿。因为白天上课,也就没见到这只猫在老太太脚边的可爱样子。下了晚自习,回到亲戚家,老太太已热心地在炕上为我展开了被褥。天快亮时,醒来,觉得枕边有些异样,侧目看去,不由得大吃一惊。那只斯文的猫正蹲在枕边嚼吃着,一边,是只血淋淋的兔子,褥子一角还有殷红的血。我的一声尖叫,猫”噌“地下炕不见了。胆战心惊中,这样的事又发生了两次,之后,我说什么也不住在这里,坚决住到学校去了。老太太对这只猫的行为是怎样的态度,我是无从得知了,因为那之后,我没有再去过她家,也从此对猫厌恶透顶。   也许其它的猫并不这样。但从此,无论是在狭小的巷子,还是在干净优雅的客厅,再遇到猫,我是不看它的。即使在眼睛的余光里出现,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也会迅速遍及全身,还伴随着一阵阵的反胃。于是,我迅速将视线转向别处。我不想看它那怪异的眼神,不想听它细声细气中带着尖锐的叫声,不想看见它蹑手蹑脚的走姿,不想看见它。   生活里还有很多可爱的事物。可爱的事物,让人愉悦,也会让人觉得时间过得真快。我何必去想一只猫呢?对于猫来说,我的爱与不爱,不重要。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有爱它的人。譬如,我的远房亲戚。还有,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再就是,我后来嫁的人。   我从远房亲戚家离开后,又在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家见过猫。我一样没有正眼看过它。虽然知道它每天与她家养的兔子们在一起,相安无事,还帮着看护它们,心里还是生出一份担心。我的朋友说起她家的猫时,一脸的温柔,仿佛那猫是她家的成员之一。朋友一家人,皆脾气温和,善良敦厚。以此来推断,她家的猫,似乎也具备了这些优点。但我在相信她家的猫是好猫的同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枕头边的血腥场面。   恋爱时,爱人带我去他家,一进门,就受到了热烈欢迎。让我意外的是,他家的猫表现出的极大热情。“咪咪咪”地叫着,似乎是在对我说着讨好的话,在我身边迈着小步子,转来转去,简直寸步不离,我不禁厌恶,又不好赶它走,暗想道:真是阴魂不散。只好趁着不被注意,悄然走开。你不走,我走还不行?   再后来,偎在爱人身边,听他讲小时候的趣事,竟然大多与猫有关。原来他家也是喜欢养猫的,养过一只小花猫,冬天常常“咪咪咪”地叫着,钻进热乎乎的被窝,极其温顺可爱地偎着人睡。爱人一边说,一边轻轻拍着我,那一刻,我知道,他的眼神一定在无限伸延,伸延到遥远的过去里,重温那些冬天里与一只小猫相偎依的温馨时光。于是一个鲤鱼打挺一般的翻身,侧向一边,嘟囔道:”又是猫!讨厌!“   看来,虽然我不爱猫,还是有爱它的人。尽管,我也爱着爱猫的人,但这不是一个等量代换的问题。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喜欢爱的,就去爱好了,反正我是不会爱猫的。 从前不爱猫,现在还是不喜欢。从前喜欢的事情,有些,已如凋谢的花朵随风消散。但还有新的喜欢,譬如,喜欢做出可口的饭菜,喜欢摆弄衣橱里的衣服,喜欢静夜偎在床头读书,或者,什么也不做,只那么呆坐着,身边花开花落,天上云卷云舒。 生命里,喜欢,与不喜欢,爱,与不爱,皆是自然的事情。   我不是一个爱猫的人,但我爱着这个世界,爱着美好的生活,爱着美好的一切。 [ 本帖最后由 周施梅 于 2013-9-13 17:5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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