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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人世间

2020-09-18抒情散文文珺
人世间一这次回家,正赶上舅舅搬新房子。妈和诸位姨娘们都要去,特别是听说远在新疆的二姨、二姨夫也来了,我也就去了。下午四点刚过,小姨父开了小车来接我们。他生活在离老家不远的一个村子里,那里曾经是离我们最近的沙漠地带。不过,现在早就是万亩良田了
   人世间
  一
  这次回家,正赶上舅舅搬新房子。妈和诸位姨娘们都要去,特别是听说远在新疆的二姨、二姨夫也来了,我也就去了。
  下午四点刚过,小姨父开了小车来接我们。他生活在离老家不远的一个村子里,那里曾经是离我们最近的沙漠地带。不过,现在早就是万亩良田了。
  小姨父和小姨结婚不久就搬过去了。他们已经劳作了半辈子,现在拥有上百亩的良田。在政府的支持下,他们打了机井。在我们这样一个水源极缺的地方,他们种麦子和其它的秋作物,每年都能按时按量浇上水,应该说是很幸运的。所以,农田收入就较好。几十年过去,他的日子在我几位姨父们中间是比较富裕的。儿子大学毕业当了兵,服役期满了,又留在部队提了干。女儿上了职业大专,现在新疆某县的山区矿厂里上班,每月工资近五千。去年找了一个小伙子结了婚,小日子过得非常滋润。
  小姨父身上的担子轻了,就去城里学了驾照。今年上半年,买了一辆崭新的上海大众产小轿车。亲戚朋友一有事情,他就开了车过来帮忙。
  小姨父开车的技术还不是特别的熟练,加上他本来也是一个小心的人,一路上就走的很慢。走到另一个村子的居民点上,我忽然想起,应该买一些礼品。因为,我也好长时间没有去过舅舅家了。再说,舅舅家里,还有八十五高龄的老外婆。
  乡村的小买铺,商品很丰富。基本上,日常生活用品是应有尽有的。我离开乡村已经近二十年了,但骨子里,还是一个标准的乡里人,总觉得那些带着乡土气息的物品让人亲切又亲近。
  冬日的乡村,一切都很安详。在外打工回家的村民们,都陆续回来了。男人们,靠着南墙跟晒太阳,女人们,手里拿着鞋底子,长一针,短一针的纳。他们远远地望着我们。牛摇着尾巴,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啃干草;树梢上,几只麻雀在唧唧喳喳的说话;有几个孩子拿着石子扔上去,麻雀们一轰而散。
  二
  小时候常唱一首童谣:“担格子担,担上房;上到房上暸(看)哥哥。哥哥拉个铁车车,铁车车里坐个花姐姐,花姐姐拿个花手帕;给我吧,不给了罢;你骑骡子我骑马,一骑骑到舅舅家,舅舅家的门上一堆花,花儿开的紫微微;你一朵,我一朵,留下一朵娶老婆;……”。那时,舅舅家的门前种着大片的大丽花和熟季花。我去了,小姨就摘下来戴在我辫子上。两条辫子,在身后一跳一跳,辫梢上,那朵大丽花飞起又落下。外婆一边摘豆角,目光追随着我们,站在院子里的外爷,总是捋着几根稀疏的白胡子在笑。
  舅舅家的院子,是我们凉州乡下最普通的四合院。院子的西面,是外爷爷活着的时候盖的五间土皮房。其中一间,由外婆住着。北面,是小舅舅后来又盖的七间砖混房,但现在,这一院的房子,已呈现出破落之景。
  舅舅和舅妈,住在北面的一间房子里。前几年,舅舅一直在青海那面打工,后来由于舅妈和外婆在家里实在闹的不行,就回来了。后来,拿出了挣得钱,在镇上买了一个商品房。从买房到装修花了三十六、七万。房子装修好已经一年多了,这个冬天,他们决定要搬去住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打开院门,拴在院子里的两条狗立刻被惊动,它们狂叫着想挣脱脖子里的铁链子。但仔细地看了一阵,又噤了声。大概它们也知道,从此以后,再来这个院子里看它们的人会越来越少了。它们,将是这个院子最后的主人。
  小菜园里,还有一棵苹果树和一棵梨树。夏秋季节,它们结过很繁茂的苹果和李子。现在,它们都很安静,在这个即将荒芜的院子里,它们终将会面为一棵自由自在的树。
  其实,我二年多没有来过这里了。平素里,妈和住在附近的几个姨娘,隔三岔五的来看一下双目失明的外婆。给她送一些吃的,或是喝的,或是给她洗梳一下。
  对于一个有着二个儿子,五个女儿和十几个孙子、外孙子的老人来说,她的晚年是荒凉的。五年前一个夏天的早上,我正好在老家里。舅舅打电话来说外婆不行了,我和妈还有四姨娘,小姨娘赶紧的过去看。但折腾了一早上,原来是她和舅母吵架了,赌气不吃饭,饿坏了。身体无力,起不了床了。
  妈和几个姨娘,赶紧给喂了牛奶和其他的一些食品,大约早上十点多一点,她脸上的气色也就转过来了。
  那时,外婆的眼睛尚好,还能看见屋子里的东西,也自己能做一些简单的饭菜根。但这一、二年,她的眼睛完全失明了。
  失明了的外婆,脾气非常大。她一辈子都是一个刚强的人,现在成了这样一个让人嫌谈的人,就非常的不敢心。开始,她常吵着让儿女们给她做手术,但已是八十几岁的老人了,谁也不敢带她去医院。于是,就那么一日日的耗着,终于将二只眼睛完全耗瞎了。前几年,每到冬天,女儿们就会接她去自己家里过冬。外婆在几个女儿家轮流着坐上十几半月,一转眼就到了春节了。到了腊月二十三的,或许那个女儿就将她送回去了,然后在自己家里过春节。但这几年,风蚀残年的外婆,再也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每个女儿,只是隔三岔五的去看一下她,有时给她梳洗一下,但谁也不敢接她去自己的家里长住。人活到这一步,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外婆,天天都盼着自己死。但活了一年又一年,开始的那几年,她高血压、冠心病,腰腿痛什么都有,但这几年,什么病也没有。瞎了眼睛的她,天天盼着儿女们来陪她,但儿女们,总是各忙各的事,谁能来陪她呢。
  舅舅和舅母,天天给她一碗饭,其实,她本来也吃得很少。瞎了眼的她,有时也不知道到底是天黑了,还是天亮了。姑娘们去了,就在姑娘们跟前告状说,好几天不给她吃的了。日子长了,谁也不待见她。而今天,舅舅和舅母,就要搬到镇子上的楼房里住了。不知从此以后,谁还来照顾她的起居生活。外婆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放声大哭,她说,舅舅和舅母走了,她就只有饿死了。
  作为晚辈,我不好评价上一辈人的生活,只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那就是隔三岔五的来看一下她,给她一些钱或是生活用品。但对于一个八十五岁的老人来说,这一切又有什么作用呢。
  三
  在院子里狗的大叫之中,从新疆来的二姨娘掀起门帘走了出来。
  妈姊妹妹五个,长得都很像。其中二姨娘长得最为富态,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姨娘。她十八岁远嫁到了新疆哈密,生了二儿一女。如今四十几年过去,也算是近六十岁的老人了。不过,看上去,她的身体和气色都不错,似乎比前年来时又胖了一些,面色也红润许多。
  早几年,听妈说起过二姨娘的一些事情。说二姨娘一直和二姨父和不来。二姨父长年都在山里的牧场里生活,姨娘则和儿子媳妇生活在村子里。还说二姨父长相丑陋,性格怪癖。所以,几乎被亲人们遗忘了。但今年,老夫妻相携着回老家来了,不能说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这个二姨父,本来也是我们老家里的人,小的时候就到了新疆,如今回来,也算是落叶归根吧。
  二姨娘把我们让进了外婆住的那个屋子。一进门,屋里黑得让人什么看不见。等了一会儿,我才发现外婆倒躺在炕上。她眼睛失明之后,耳朵变得十分的灵变。她其实早就听到进来的人们了,但还是躺着,在等待着人们对她的问候呢。
  妈第一个上前给外婆问了一声好,顺便把二姨娘晾在桌子上的一杯茶端给了过去。外婆侧耳听了一阵,就大声地叫着妈的名字。我赶紧的走到了跟前,也问个好,顺便握了一下外婆的手臂。手臂干硬,僵直;那又手,又黑又瘦,几乎和鸡爪差不多了。外婆坐在黑影中,她的面庞而瘦削干枯,连耳朵都枯萎的缩到了头背后了。她使劲地眨着眼睛,她很想看清她的女儿们和孙子们,但她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她什么也看不到,听到人说话就说,我好可怜呀,我活着不死做什么呀。众人都不语,因为这句话,外婆说了近十年了。
  屋子里,还是外爷去世时的那个样子,另外放着一具棺材,外婆陪着这具棺材已睡了近二十年了。
  望着眼前的这个干枯的老人,我又想起了小时候来外婆家的那些情景。外婆挽着黑手帕站在院子,一声声地叫着我的娃,我的娃,外爷眯着眼睛,翘着白胡子笑。若时光能倒流,我宁愿回到小时候。
  这时,二姨父也从那面的屋子里过来了。他不太爱说话,和妈、小姨父打了招乎,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我仔细地看了一下,觉得他不是二姨娘说的那么丑陋或是性格怪癖,相反我倒觉得,他面庞红润,似乎有了什么喜事一样,再看二姨娘,我忽然明白了什么。二位老人,直到了晚年,才彼此相识了。
  又过了一会儿,三姨娘和姨父也过来了。原来,他们在隔壁的大舅舅家。
  三姨娘和三姨父精神很好。三姨娘怀里抱着一个小孙女。一问,才知道是小表弟的。三姨父已退休在家,和三姨娘安渡晚年,过着一份很滋润的日子。
  外面,冬日的阳光明亮而温暖。我叫姨娘、姨父们到外面,想给他们合个影。姨娘和姨父们都有点羞涩,不好意思地站在外婆家老院子的那面土坯墙前面。谁也没有叫外婆,但我知道,她一定在侧耳谛听窗外的声音。
    
   [ 本帖最后由 文珺 于 2014-1-13 11:45 编辑 ] 大学毕业, 人世间, 上海大众, 小伙子, 小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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