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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叛逃者的生活

2020-09-17抒情散文剑鸿
剑鸿每天下班回家,我的第一个愿望,就是到门前的公园走一走。并非公园有什么特别之处,只为它的清净,远离街道,适合漫步。携着妻儿的手,从路口的几株皂角树出发,一家人排成“山”字形,沿着固定的线路,经过一些花草,拐过一些弯路,到达一颗乌桕树前。乌
 
 
  剑鸿
  每天下班回家,我的第一个愿望,就是到门前的公园走一走。并非公园有什么特别之处,只为它的清净,远离街道,适合漫步。
  携着妻儿的手,从路口的几株皂角树出发,一家人排成“山”字形,沿着固定的线路,经过一些花草,拐过一些弯路,到达一颗乌桕树前。乌桕树上有一个很大的鸟窝。向住在窝里的鸟行完注目礼之后,我们迎着饭后出来锻炼的人群,在夜幕和渐起的灯光中折返。路线和心情几乎是重复的,不重复的是日历和季节。有时候,也撇下写作业的儿子和操心儿子写作业的妻子。一个人信步而行,仰望高楼和远方的天空,或埋头沉思,或活动活动手脚,做几个深呼吸,拾起一块小石子,用力扔向河心,咚的一声,水面荡漾万家灯火。
  这个过程奇妙而特殊。一顿饭的功夫,身体的失调仿佛得以纠正,精神的重心调整到了原来的位置,心很快安静下来,似乎公园具有某种神奇的力量,不但能够过滤城市的灰尘,还能洗净了心中的尘埃。当然,要是遇上春天,公园里会增添许多生机。柳丝在河畔轻拂,耳语着春天的消息;几只水鸭子在河面扑腾翅膀,掀起一河涟漪,藏起一轮新月。不久前还挂在枝头的一些小疙瘩,不知几时几刻绽放成满树鲜花。它们出其不意趁其不备的盛开姿态,经常令我遐想,如果时间足够安静,在枝下守候半个小时,一定能听到花开的声音。
  但是,我要说的不是公园,而是我的愿望。
  愿望虽小,并非每天都能实现。不能实现的因素很多,比如无聊的忙碌,比如风雨和寒冷,比如不愿应酬而又必须去应酬的事务,比如刚好思如泉涌,想写一篇类似于《叛逃者的生活》的文章,或者刚好家里遇到粮荒,需要跑一趟超市,买回一袋米,让家里的巧妇有米可炊。经常是在没米下锅的时候,才跑去买。城里的生活,在无形中瓦解了未雨绸缪预防未来的能力。
  买米,是我现在干得最重的体力活。为了省事和提高效率,一般情况下,我不买散装的米,也不买那些看起来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小包装米,只在就近的超市,一次性扛回50斤一包的米。以我在乡下形成的经验和观念看,只有大包大包地买米,才真正算得上买米,才有生活的火热气象。记得小时候,父亲上集市买米,每次一买就是两大蛇皮袋,骑着自行车吃力地驮回家。我帮着父亲卸车,然后解开袋子扎口,将大米哗哗地倒进米缸,米缸装满了,日子也踏实了。
  城市的家在五楼,我扛着50斤一包的大米上楼,爬到三、四楼,就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气,等到进家门,整包米就迫不及待地自由下落。儿子听到动静,从房间里探出半个脑袋说,老爸,你是不是想把地板砸一个洞。我顺口嚷回一句,臭小子,你再吃两缸米,就自己买去。其实,再吃二十缸米,儿子还是自己买不了米。妻子见我的样子,一针见血地指出,缺少锻炼。
  我无法反驳。来到城市之后,身体似乎是向下的。起初,还能挣扎着从闹铃声中爬起来,混在一群老头老太太里,沿着赣江跑几个来回,然后在单双杠上做一些久违的动作,看着太阳从赣江对岸渐渐升起。但是,生活似乎有一种很大的惯性,拖着我走向另一个通道。现在,除了偶尔步行上下班之外,基本放弃了有规律有力量的运动。大部分时间被办公室、电脑和床切割。只有散步的习惯,像老古董又像人生的润滑剂一样保留了下来。有时回顾自己十八九岁时的胸大肌,说到一口气可以做一百来个俯卧撑和引体向上,在老家干农活可以抱起两大袋子花生。老婆儿子不信,伸手来检验我的胸脯。我怕痒,一家人便滚到在沙发里。
  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将一个农民的儿子塑造成四体不勤的城市人。城市适合追逐梦想,乡村适合耕耘种子。追逐后才发现梦想其实是一堆欲望的复杂组成,而种子的耕耘需要汗水,汗水的最大好处是洗涤灵魂。
  走在街道上,每次看到工地上工人满脸油汗地忙碌,袒露结实的身体,打湿的衣衫贴在背上,我都有一种痛快淋漓之感。我觉得只有那样出汗的人,不惟身体是勤劳的,灵魂也是洁净的,起码是相对洁净的。而远离了体力劳动的我,想出汗而不得,每天坐在空调里埋在文件堆里忙碌,在人造的概念和名词上做游戏文章,忙一些和生活和人生和精神没有关系的事情。下班后,满脑子还装着放不下的一堆心事。于是,天天想着一些和精神相关的事,床头也经常放一些有关精神的书,但是,却天天没有精神。
  乡下的父母,至今还生活在土地上,还在土地上收获。而我,却已经逃离了土地,逃离了劳动。逃离了劳动的我,经常想起在土地上劳动的情景。有一年,家里种了五厘地的花生,起花生的时候,土地干得张开了嘴,花生拔不出来,只好用四齿耙一蔸一蔸地挖,挖得手上起泡,想想还是拔更省力,也不会造成浪费,就从沟渠里一桶一桶地提水,浇到地上,润一夜,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拔。这样,不到几百蔸的作物,全家总动员,花了几天,从地里刨出两蛇皮袋的花生。每天睡觉时,四肢酸得无处可放,不到几分钟,就在洒满月光的屋顶上睡着了。
  作为乡村和土地的叛逃者,在父母眼里,我不再需要像他们一样辛苦地出汗,能够人模狗样地生活在城市里,穿的是皮鞋,一年四季坐在温暖的空调房间里,可以办一些以前没有能力办到的事。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身体会没有缘由地发出一些警告:失眠、胸闷,食欲不振,经不起冷暖的变化而经常感冒。于是,吃谷维素助眠,找医生开中药调理,每次体检都要详细地向医生汇报各种症状,并询问自己身体状况,医生总是回答,工作太忙,压力太大,锻炼太少,正常。
  这就是一个叛逃者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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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本帖最后由 剑鸿 于 2014-3-23 22:2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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