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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浮生偶记】一个人的清欢

2020-09-17抒情散文周施梅

-这个世上,有着太多的繁华,也有着许许多多的孤独寂寞。能够走出繁华,寻那幽静之处,如林徽因所言,“红尘陌上,独自行走,绿萝拂过衣襟,青云打湿诺言。山和水可以两两相忘,日与月可以毫无瓜葛。那时候,只一个人的浮世清欢,一个人的细水长流。”之后
- 这个世上,有着太多的繁华,也有着许许多多的孤独寂寞。能够走出繁华,寻那幽静之处,如林徽因所言,“红尘陌上,独自行走,绿萝拂过衣襟,青云打湿诺言。山和水可以两两相忘,日与月可以毫无瓜葛。那时候,只一个人的浮世清欢,一个人的细水长流。”之后,再去看繁华世界,也许,会有了新的悟彻。
  新年的第六天,早上,有零星的小雪花飘着。去单位的路上,想着冬天终于过去,每天又可在工作之余安享一个人的乐趣,脚步不由得轻快起来。转眼间二十多天过去了,天气渐暖,即使在办公室里,也可以感觉到空气里隐约的春意。
  有时呆坐在屋子里,觉得自己是一棵生在荒凉之处的树,于尘世之外,无人的地方,长着自己的叶,开着自己的花,一天天老去,却有着清风明月里的一份明净和快乐。
  这些年,工作的地方一直是这间不大不小的屋子。上班,下班,都是一个人进出,独立而安静。屋子有南北窗,门口在北面。从外面看上去,只是间普通的屋子,里面,却非常雅静。办公用的桌子靠近北窗,一上班,我就坐在桌前。北窗没有窗帘,抬头可看见院子里的草坪和桂花树,也可看见对面的楼。有时听见鸟儿叽叽喳喳叫着,寻声望去,却又看不见它们具体停落在哪里,倒是可以看见楼顶上方的天空是否晴朗。
  南面的窗子上挂了窗帘,纯白棉布,下方绣了一朵朵素雅的红绿小花,拉拢后,屋子里的光线就显得非常柔和。南窗外有树,逢了天气晴朗的日子,阳光穿过枝桠,又透向窗子,树枝与树叶的影子晃映在窗帘上,形成一窗花影。白棉布上的那些蓝绿玫红的小花,也被阳光浸润得如同初绽一般。因此,窗帘显得非常好看。
  因了这个缘故,一年四季里,我都没有拉开过窗帘,即使是阴天,屋子里的光线很暗,我也愿意拉着窗帘。我知道,那些小花还在暗处开着。只是,这些大多时候是我背后的风景,常常被忽略。桌子既在北窗前,一上班,我就机械地将自己安放在桌前的椅子上,抬头看见的,也是北窗外面的情景。偶尔转身或回头,看见那些花儿,会让我想起田野。
  它们可以一直开着,永不凋谢,这是多么好的事情啊。我把它们看做是只为我而开的花,就在心里格外怜惜它们。而院子里的桂树开花的时候,同事会被桂花的香气所吸引,跑去偷偷折几枝,带回办公室闻它的香气。桂花的香太浓了,八月的季节,空气里那馥郁浓烈的香让我有着快要窒息的感觉。我喜欢淡雅,喜欢那种若有若无的淡淡清香。
  屋子里还有一大束干花,是几年前朋友从乡下的山坡上采的野花。
  记得那个秋天的黄昏,当我从朋友手上接过那一大束还带着山野气息的野花时,我还以为是做工精致的仿真绢花呢。颜色浅褐的细枝条已经干硬,上面一朵朵蚕豆大小的花却还是鲜艳的紫色。朋友说,这花,从春天就开。起初是粉红色,经过一个夏天,颜色越发妩媚。到了秋天,叶子落尽了,已经变得干硬的枝上,一朵朵小花成了紫色,却并不落下。一簇簇,一丛丛,远远看去,云雾一般飘在山坡上。这样自然风干的花,折下了可以放上几年都不变。我笑学黛玉收到那些宫花时说的“这花是单送给我的,还是别人也有?”朋友说:“还别说,这花虽满山坡都有,却独独采了给你的。换了别人也许不稀罕,知道你喜欢这些小花草呢。”末了又笑笑说,这花,叫勿忘我。
  勿忘我。不要忘了我。谁在看过那满山坡的野花时会不惊艳、乃至留恋忘返呢?又怎么会忘记?
  捧了这样一大束干野花走在路上,不时有人投来羡慕的目光。一对年轻的恋人迎面走过,女孩问我这花是从哪里买的,可不可以卖给她一点。我随即从花束取出一把递给她,笑了笑,说,不卖,送给你。女孩与男友对视,惊喜接过,连说谢谢,欢喜而去。
  把这些干花带到办公室,放到一个圆陶瓶里,屋里一下子显得热闹起来,好像是一群穿着素花布衣的乡下小姑娘拥进来,又怯怯地挤在一起,只拿眼睛四下打量,然后捂着嘴哧哧地小声笑。勿忘我,勿忘我。每次看见它们,就会想起那送花的朋友。
  屋子里还有一个玻璃花瓶,里面曾经插着几只干莲蓬,是朋友惠从乡下带来的。她家的院子里有个水池,每到夏天,水池里开满荷花,小鱼儿在荷叶下游动,很是吸引人。莲蓬刚插到瓶里时,颜色尚绿,里面还有饱满的莲子。后来莲蓬慢慢干了,成为颜色古旧的褐色,里面的莲子也变小了,一摇,珠子一样滚动,声音不大,却干脆悦耳。拿莲蓬摇几下,听莲子滚动的声音,就想起汪曾祺写的《珠子灯》里的情景。特别是这一段:“她就这么躺着,也不看书,也很少说话,屋里一点声音没有。她躺着,听着天上的风筝响,斑鸠在远远的树上叫着双声,“鹁鸪鸪——咕,鹁鸪鸪——咕”,听着麻雀在檐前打闹,听着一个大蜻蜓振动着透明的翅膀,听着老鼠咬啮着木器,还不时听到一串滴滴答答的声音,那是珠子灯的某一处流苏散了线,珠子落在地上了。”读了,让人一遍遍地想象着那情景,心里静了又动,动了又静。
  有一天,一位画家朋友来看我,见了这插在瓶子里的干莲蓬,很是喜欢,临走带了两只回去。后来我在她的画里见到了一个在闺房里凝思的女子,旁边一张木桌上,青花瓷瓶里探出两只干枯的莲蓬,画面古典而又雅致。
  屋子里的这些,原是极普通的,却每每让我心生欢喜。日常里的许多小情景,组成了人生的内容。我愿意择取令人愉悦的部分,存放,当岁月的风吹过记忆之树时,落英缤纷,暗香浮动,呈现生之美好。
  小时候,随教书的父母住在乡下。屋子不大,但有一个大大的院子。院子里有几棵梧桐树,还有一棵枣树。梧桐树上开着一嘟噜一嘟噜紫色的花,像葡萄的颜色。枣树长得很慢,叶子也小。枣树上的毛毛虫,有着细密的刺,不小心碰到它,皮肤立即会红肿痛痒起来。所以,我们很少在枣树下玩。到了秋天,挂在树上的几个小红枣又会让我们高兴地跑过去,忘记了毛毛虫对我们的伤害。后来见过许多院子,还是觉得那个有梧桐树和枣树的院子最好。毛毛虫早已变成小蛾子飞走了,红红的小枣却经常在眼前晃动一般,让我怀念那个院子。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会念恋着一些小情景。就像这间屋子,在别人也许见不出什么特别来,我却喜欢。
  陆续买来书、文友赠送的书,大部分都放在这里,工作之余,接触最多的,也就是它们。有时拿起一本,读不上几句,因事放下,再读时,又是另一本了。那些书,让小小的屋子氤氲着书香。
  来过我办公室的人,再经过那扇有纯白棉布窗帘的窗子前,大约会想起我,猜测着我是否在其中工作,跟对我更为熟知的人不经意地打听一下我的近况。这种关心通过委婉的形式到达我这里时,犹如一阵春风吹过,让我蓦然意识到,好像置身在自己的世外桃源,久已与外界生疏了。当我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许多世事已成昨日云烟。
  时间总是过得匆匆,新年刚过,却很快就二月了,心里些许的惆怅。正呆想着,忽然听见手机的信息提示声。点开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信息竟是一首诗:《小院梅花应时开》--“施朱瑞雪已动人,绽笑东风更清心。最是梅花绝佳处,一枝占尽天下春!”好一首清雅的小诗!号码虽陌生,从这首诗里的“施梅”两个字来看,发信息的人大约是认识我的。或者,是我的朋友。
  究竟是谁呢?
  那人的小院子里有株梅,前不久树上还落了点白白的雪,非常好看。现在正月就要过去了,早春的寒意里,三两朵梅花开了,凉凉的风中隐约着梅的清香。立在梅树前的人,想到了很快就要迎来的春天,心情极其欢愉,欲将这份欢愉心情与谁分享,自然就想到了名字里有个“梅”字的我。与他人分享一份欢愉的心情,这是多么温暖的事啊!我要知道究竟是会带给我这份温暖,不然,岂不辜负了这份友情?
  “谁啊?”信息发过去,对方沉默了。本想与我分享一份心情,我却不知道对方是谁,这未免有些扫兴吧?我有些不安。正不知如何是好,信息来了,好像是有些恼怒的粗声粗气:“老徐是也!”呀!原来是徐老!赶紧打过去电话,才知道是徐老换了手机号。
  徐老是本地文学界的老前辈,亦是我多年的良师益友。几年前的春天,不足十人的“积霖诗社”就是由徐老发起的,成立之时,是个春天,大家在“楼外楼”相聚,我还按徐老的托付写下一篇《初春的绿意》来祝贺“积霖诗社”的成立呢。那以后一段时间里,诗友相聚,各抒己见,畅谈对文字的理解,吟诗唱和,那是些怎样愉快的日子啊!
  春天来了,徐老定然是想起了那些愉快的日子。“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想起那年,几个文友在朋友家的小客厅谈起杜耒的这首《寒夜》时的情景。也是一样的寒夜,燃烧着的炉火,几杯淡茶,窗外虽没有梅花开着,我们却被诗中那月光里浅浅开着的梅花所陶醉。
  勿忘我,勿忘我。有多久了,因着一个人的清欢,红尘陌上,我独自行走,与友人失去了联系?我翻看着手机里那些一直没有回复的新年祝福信息,忽然生出些愧疚。
  一只翠鸟的身影蓦地掠过窗外。从它留下的一阵婉转鸣叫声中,我猜想着它的去向时,也想到了那个梅花开了的小院子。
      [ 本帖最后由 周施梅 于 2014-3-3 16:1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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