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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故乡的朋友

2020-09-17抒情散文王霁良
故乡的朋友 昨晚在银座超市购物时,老家的小妹打来电话,说今天下午村里的医生、你的故交李叶得急症去世了,一时怔愕不能相信,小妹叙述了他中午晒麦子,喝了些酒,天热脑溢血倒在晒麦场的过程,并反复叮嘱我在外别多喝酒。折转身回家,一路想着此事,不免长

故乡的朋友    昨晚在银座超市购物时,老家的小妹打来电话,说今天下午村里的医生、你的故交李叶得急症去世了,一时怔愕不能相信,小妹叙述了他中午晒麦子,喝了些酒,天热脑溢血倒在晒麦场的过程,并反复叮嘱我在外别多喝酒。折转身回家,一路想着此事,不免长叹唏嘘,返家再无看书的心情,浏览纸页十几,竟不知所云。 李叶和我,二十年交情,今日结矣。多好的兄弟啊,相得惯了,转眼却身已杳然。本想回菏泽老家吊唁一番,奈何妻去北京家下无人,孩子需要照顾,自己无从脱身。凌晨躺下休息,梦见老家邻居来请,说临村在外工作的一个中学同学来了,他说认识你,于是一同过去,虽面熟却叫不上名字,提起几个同学他又都知道,端茶递水,促膝攀谈,起先以为他是在机关上班的,后来知道是某医院的大夫,同学仪表伟岸,见面即送我一把折扇,适邻居询问病理,我坐在门口椅上倾听,越听越觉声音耳熟,像极了一个人,不是像极而是直接就是他的声音,一下想起李叶,立时起身夺门大哭而出,要去拜祭他,却又想起他本不是我们这村的人,不免脚下发飘,不知何往。至此醒来,手脚冰凉,坐起时不免感慨这是他托梦于我啊,此时他已经在天堂了如果真有天堂的话—— 就此再也睡不着,那些淡褪的记忆不时浮现眼前,看表凌晨三点多些,起床打开电脑,偏偏吸顶灯找不着遥控器,不能变换亮度,而自己又没有盲打的本事,借着窗外的幽光,摸黑敲下这些文字。 李叶是十里外东鱼河南岸陈楼村人,他的姑母嫁到我们村,和我家是邻居。二十年前,他和新婚妻子——高中谈的对象来姑母家,在我的前院开了个诊所,他妻子上过卫校是正经的科班,他跟着学,后来水平渐长,终于通过考试取得行医资格。通常夜里有急诊都是他出诊,十冬腊月下着大雪,一个敲门的甚至一个电话他也会立时赶到。 有一年暑假,我晚上出去跟人下棋,回时天黑路滑,担心迈进街心积水里,就沿墙根走,不意一户人家外墙倚了不少树干,脑袋碰个正着,黑暗中感觉额角出血了,捂着额头走了很长的路去他那里包扎,到时灯光下一看,竟捂的不是地方,刮伤的是右眼皮,一时想到血流一路,不觉有些眩晕。李叶夫妇忙着给清洗,说伤口太长得缝合,我不让,后来一度炎症汹涌,亏得他换药勤,眼皮虽落一疤,未成独眼龙。来济南谋职后,常常挂念年迈的父母,母亲心脏不好,每天不能离药,我的医保卡几乎没存住过钱,都给她买药了,但就是这样,也深感不能身前尽孝。每次回家与李叶聚,他总说你就放心吧,我和老太太一墙之隔,有什么事我替你照应着呢。他是这么说的,自然也是这么做的,老人有点小病小恙也过来问询。我知道噩耗后给父母打电话,要求多随一份祭礼,母亲电话里哽咽说李叶是个好孩子,好大夫,不仅是对咱,对别人也一样,谁想他作为一个医生照料好了别人,却没照料好自己。每次回家我都单列给他捎点东西,一罐茶叶、一提水酒,不过是兄弟情谊,不足为礼,倒是他每次非得买成箱的啤酒,大家尽兴一醉方休。有一年朋友送我一件美国帝神宝马体恤衫,标价不菲,我试穿有点大,回家时就捎给了他。 人的希望总是寄托于未来,而未来又始终靠不住,农村实行新型合作医疗后,分散的个体诊所都被集中起来,外观漂亮排场的新农合卫生所建起来了。李叶夫妇考虑两个人都进卫生所,光靠工资收入难以养家,妻子就没有加入,凭着医道和人缘私下还开着那个小诊所,而李叶则进了卫生所干起了所长。在新农合卫生所看病,患者能报销一部分费用,在他妻子那里就没有这个条件,而李叶担任着所长,手下有好几个合并来的外村医生,不能不讲原则,就此夫妻生隙,越积越深,好夫妻渐成怨偶,妻子连着一个多月不让他回家,后来竟至闹起离婚来。李叶只得吃住在卫生所,忙碌一天,拖着倦腿出诊回来还得自个烧饭,既休息不好也吃不好,戕身的忧烦又时时袭扰着他,后经乡邻左规右劝,几经曲折方得团圆。那时我正好在老家,看他面容黑黑的、彰显倦态,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拼命吸着烟,模样挺苦恼,卫生所的事务多,他思想压力大,身体有恙竟不自知,刚极易折,情深不寿,以致有此。   人言坠地之时,死案已立,但对于李叶,这样一个年交四十、一米八多壮汉的离世,老天心肠还是太硬了些。他的死震动了十里八乡,一根梁木说断就断掉了,父母健在,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他的小女儿还不到三岁。据小妹说,很多经他诊过病的人、甚至一些六七十岁的老年人也含泪涌向十里外他的老家祭奠,一洒悲恻之泪。 自然,面对生命无定的航程,卸下沉重生活甲胄的那一天,我们每个人都能等到。宿命、偶然、天意,那生锈的甲胄啊,辉映着每一个人生命中猛然释然解脱的时刻。我们每个人都不过是天地间的一个匆匆过客,天悠悠、地冥冥,——死,是迟早会涉身的事。小我两岁的兄弟已经火化,棺木埋入家乡,此生再不复见矣。抬眼看窗外,朝霞最初的红光已给窗户染上了彩色,这连夜赶出的文章,算是给他的祭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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