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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语的镜子或者一个写作者模糊的面容[原创]

2021-12-26叙事散文白舟

词语的镜子或者一个写作者模糊的面容
韩宗宝写作肯定是我生命中比较关键或者重要的一个词语。一块比较关键的骨头。我一直试图进行另外一种写作。言说别人从来没有言说过的,走一条自己的道路。三十多年来,我一直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不断地消耗着空气、水和……
词语的镜子或者一个写作者模糊的面容 韩宗宝   写作肯定是我生命中比较关键或者重要的一个词语。一块比较关键的骨头。我一直试图进行另外一种写作。言说别人从来没有言说过的,走一条自己的道路。   三十多年来,我一直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不断地消耗着空气、水和粮食。我总想抓住什么。可是除了空气。我没有抓住任何的事物。   写作对于我,更多的时候,就像是一朵奥义而繁复的,可以无限开放的花朵。我曾经依稀地看到那个遥远而模糊的境地。借助一面语言的镜子,我也许可以无限地逼近那里,但是那个地方,却注定是一个永远不能到达的地方。那是一个不可能到达的地方。写作的难度、高度和意义也从而具有了一种永恒的品质。正是因为写作具有这样的特质,所以它才显得那么深邃和迷人,吸引着一代又一代的写作者怀抱热望,虔敬地行走在朝圣的路上。   艺术和言说(表达)之间的痛苦,对写作者来说,是最根本的痛苦。从艺术的角度来看,表达永远是一桩危险的事情。很多先行的艺术家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在这种两难的境遇中,“呈现”不失是一个相对比较好的选择。所以很多艺术家在他们的作品中只是“呈现”事物,他们不发表任何观点和看法,只让事物本身完整地“呈现”出来。他们明白很多事物本身,就富含着一层又一层的意味和寓意。正是事物本身不确定的美和它那些模糊的我们看不太清楚的部分,构成了一个极富诱惑力的巨大而神秘的艺术或者美学的基底。   一个写作者他的作品的高下,很大程度上要取决于他个人的“灵魂的深度”。而我们通常所说的“灵魂的深度”,是“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每一个灵魂都像一块明亮的钻石一样,具有众多不同的侧面,从每一个向度看,我们都能看到某种难以言传的美。比如我们看到蓝。这是一个汉字,或者一种颜色。我们会很自然地想起许多与蓝有关的事物。诸如:海洋、天空、花朵、心灵、忧郁。但这都是一些一般意义上的词语和关联。是蓝在它的普通层面上的所指。可是在蓝的内部,是不是还会有一些更深的内容呢。我们是不是可以猜想,在我们目前已经知道的或者已经赋于给蓝的意义之外,很有可能还存在着另外的我们至今仍没有发现的美和倾向。在我们发现它之前,那将一直是一种神秘的不断召唤我们的元素。我们知道我们身体的外部有一个实实在在的夏天,然而在我们的身体里,在我们的身体的内部极有可能也存在着一个同样的夏天。这是一个值得我们探究的问题。   在词语的镜子中。词与物。思想和表达。文化和雾。这些关系肯定值得我们长久地进行思考和认知。而我,一个笨拙的人。一根笨拙的浮在水上的木头。对于我周围的更多的深渊般的现实,我只能保持一个弱者所能做到的谦卑的缄默。让我感到欣悦的是,正是由于对事物的谦卑,在沉默或者陷入沉思的时候,我会异常清晰地感觉到寻常事物身上所具有的细微的明亮和闪光。我向往着自然而舒展的写作境界。像空气中的鸟,或者水中的鱼。蒙了神恩的写作,会在一个瞬间突然来临,并在我们的头脑中显现。   面对着自身的时候,我经常会有些莫名的茫然。我的天性中对面具有一种本能的抗拒。我情愿做一个简单的人,一个爱憎分明的人。我一直把自己看作是一根浮在水上的木头。我身下的泱泱的涌动着的水。不断地给我力量。让我得以平静而踏实地浮着。可是我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表情会有些忧郁。这个时候,我的眼神就有些迷离了。我感到恍惚。一些遥远的往事和记忆中的那些雪,近乎一个空无一人的音乐厅里薄冰一样细微而透明的音符,它们环绕着我,包裹着我,其中一些会顺着我的毛孔和血管,自由地进入我的身体,并且直抵我的心脏部位。哦,阴郁灰暗的天空下面,我所看到的那一个透明的孩子,是我吗?   很多年来,他无依无靠,他以水为家,他和水相依为命。他不知道什么是城府,他笨拙而不通世故。只有置身在自然界和写作过程中,他才是自由而有力的,他才会像水一样因器赋形,或者像一条小小的泥鳅,在那些美好而温暖的泥中钻来钻去。他前半生和整个的童年一直在冰水的中间静静地浮沉。   在更深的写作中,肯定有一些准则,是为我们所不知悉的。我们自己要允许一些错误和弯曲的道路在细小的文字中间发生。这些时候,我们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会出现一些秘密的天启般的声音。在经过最深的迷雾之后,我们将会看到唯美、朴素、本真的歌谣,以及那个在唱着歌谣的女子。   这些年来,我经常看到那个叫老子的人。他在哲学和梦之间反复地辨认并寻找着什么。他看到的是水吗?水。这最近乎道的事物。它揭示了什么,它的品质对我们人类是不是包含了一种善意的提醒。   一个人必须始终保持着对内心的敬意。要让自己的心宁静一些。再宁静一些。要让钟声真正成为钟声。要让我们心中的耳朵,听到那静穆而辽远的苍茫之乐。让我们自然、清洁的处子之心,服从某种召唤。说出我们必须说出的话语。然后静静地开始倾听,并保持水一样的沉默。   一个人面对自己时是犹豫不定的。那些倾斜的阴影。不断转向的风。写作的意义和方向。一把锁上的铁锈。透明的天空。下过雨后的潮湿的路。一只鸟飞走后摇晃的树枝。这些本来不相干的事物,会纠缠在一起,从我们的笔尖流出来。   我喜欢的颜色有三种,它们是白色、蓝色和黑色。最喜欢的鸟是乌鸦。我可能有黑色的透明的倾向。对飞翔有着深度渴望。长期以来对某些巨大鸟类的细心观察,让我对写作的核心原理,似乎有了一些小小的认识。通过对自身的审视和观察,我们能不能发现一条内心的河流。进而看到生命内在的秘密的秩序。会不会看到一些对称的神秘的图案。   新闻。电视。淹没了时间。填平了一个现代人的生活空隙。那些肥皂剧稀释了我们的爱情。一个若有所悟的诗人,他更多的生活是回忆和怀旧。是一些陈年的潮湿。我感到庆幸的是,在经历了最深的苍茫之后。在生活的底部,我意外地遇到了一个明亮而清澈的属于自己的女子。她的美好高于美好本身,她让我的心无限地温柔了起来。四月。一个清晰的标志性的转折。她把我的身心仔细地清洗并擦拭了一遍。我再一次地恢复了自身固有的明亮。我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光。在一些难以置信的孤独的夜晚,我自己就可以轻易地照亮自己以及我周围的黑暗。那些黑暗一样的悲伤,会渐渐地退回到它们自己开始出发时的地方。   很久以后我明白,其实简单的语言也是可以表达复杂的内容的。很多时候,我们越是不露声色地展现和呈现生活本身,不但不会削弱和减轻它的美和力度,反而会更强有力地加深它的意味。在自然、散漫和平静的状态下,我轻而易举地就能感受到自己灵魂的重量。我根本不需要进行辨认,就可以一下子把自己从一大堆的人群中找出来。我开始了另一种阅读。我迷上了扑克牌。迷上了变幻的不定的命运。我居住在镜子和水中,像鱼一样轻轻地呼吸。自由地行走。   在一个文字的梦里回到童年,回到故乡的屋顶。找到埋在树下的坛子。那里面盛着1980年的雪和一个旧故事。一个女孩冷漠的脸酷似山坡上的石头。不必再判断她的心事。斑驳的事物和色彩连同一个故事一起陷入黄昏。我通过一些虚构或者非虚构的文字构筑一个精神的家园。静静地看着世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我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我呼吸。思考。一个人自己完成一次旅行。在那场旅行中,我听到一个声音这样告诫我:你自己尊重自己,别人才有可能尊重你。于是,我原谅了很多人,也顺便原谅了自己。我努力让自己远离虚伪,更加干净,明亮。像一块透明的天空或者一座建在山顶上的精神的城堡。我控制着自己。那些隐约的喜悦。   一个简单的人,他的简单来自于他的天性。对于写作他投入了全部的青春,激情和狂热。他已经把写作当成自己一生的宗教。和许多人在一起生活,他却走着一条另外的道路。和他一样,我看上去和别人也没有什么不同。我只是用写作不断地平衡自己的内心生活。一个遁世者。诗歌让我具有了一种强大而隐忍的力量。   放在你手上的那十三枚银币。图像十分清晰,很多人看不明白。正如一首诗歌全部用通用而简单的汉字写成,却过于晦涩难懂。生活和写作彼此构成了一个寓言。那些我们看不明白的句子和图像是有寓意的。寓意有时也包括寓言。处理寓意对一个写作者当然也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这是一把双刃之剑。意义和非意义的区别往往在一念之间。这个只可意会的界限折磨过很多人。在已经过去的一些日子里也折磨过我,我甚至对自己的写作产生过动摇。写作的意义何在?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后来不想了。反而一下子明白了。现在我总力图让诗中的寓意不露痕迹。把语气写得淡一些,再淡一些。甚至就如没有语气一样。像一列行进在大地上的火车。它的行进本身就是意义。   我喜欢一种似是而非的写作。写室内的事物却涉及到了外面的世界。一个在写作中声东击西的人。写作的过程就是不断地拆除思想和表达之间的障碍的过程。写作加深了我周围的夜色,使我的面目更加地模糊不清,或者也可以这样说,写作让我身旁的夜色一点点地亮了起来,让一个模糊的面容渐渐清晰起来。写作的过程,也是我理解和把握世界的过程。肉体是沉重而累赘的,所以让我们在写作中忘掉自己吧。在写作中自我搏斗。用写作疗伤。   永远。有没有永远。永远有多远。一些词语,明亮,清澈,怀着淡淡的忧伤。它们宁静地待在我面前的纸上。它们旁边有一只棕色的牛皮纸的信封。它们会被运到远方去。被一个陌生的人轻轻拆开。正是在这样的写作中,我反复地遭遇自己。一个面容清瘦,单眼皮,肖牛,血型为“O”的山东(中年)男子。他习惯沉默。多年来,他负责用马车和口袋,把众人打下来的粮食运送到村子里的谷仓中去。   我的写作中没有布景,只有真实的生活。现在我正居住在一个有嘴唇的房子里。这是女儿画在纸上的一个房子。然后我就看到了一场雨。在天空和大地之间慢慢地下着。一场雨很快就淋湿了一块石头。我看到那块被雨淋湿了的石头在闪光。这个时候,大地上没有阴影。只有水。雨水。我不知道那些雨水要在大地上流淌多久,才能改变雨水的身份。它们什么时候能和雨彻底断绝联系。成为水。就如我,一个农民,要在城市里呆多久居住多久,才会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所谓的城里人。   一个日子正在接近,正在靠拢我。我看见雨水,它们透明,微凉,仿佛我所爱的那个人的指尖,在我的身上轻轻地划过。然后幸福就漫过了我的身子。需要说明一点的是,在我所有的文字中,我只能说出我看见的雨水,或者我想象中的雨水和虚构中的雨水。一场雨。一场语言的雨。究竟和什么有关?在一个下雨的夜里,一个醒着的人,一个清醒的人,他的爱和痛苦肯定也是清醒的。
  2005.7.18-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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