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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同学专场

2020-09-17抒情散文青衫子
从超市出来,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同学说的潘家驴肉店。此时,天色已晚,路上是疾驰而过的汽车和行色匆匆的行人。店门外竖着巨大的彩虹门,写着九年店庆几个大字。几棵法桐树在灯光下摇动黑色的身影。音乐声震耳,霓虹灯闪烁,店门旁停着一辆车,室内的灯光透过

  从超市出来,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同学说的潘家驴肉店。此时,天色已晚,路上是疾驰而过的汽车和行色匆匆的行人。店门外竖着巨大的彩虹门,写着九年店庆几个大字。几棵法桐树在灯光下摇动黑色的身影。音乐声震耳,霓虹灯闪烁,店门旁停着一辆车,室内的灯光透过玻璃映出来,有些朦胧。
  服务员满脸堆笑,引导我去餐厅。空气中充斥着饭菜烟酒空气清新剂的混合气味儿。今年夏天来这里吃过饭,感觉肉味儿还行,说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知道九年店庆有什么特色菜品。中午同学李找到我说晚上别安排事儿,几个同学聚聚。我满口应承,顺口说嫂子不是在那里吗?他眼睛一亮,说对呀,然后说店老板专门找他,说正在搞店庆,自己有什么事儿这几天安排一下。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的脑子里闪过几个问号。
  这是家连锁店,总店在邻县,一个小时左右车程,十多年前和朋友去过那里。路边一个不起眼儿的农家院儿,砖房,没装修。大盘小盘端上来,摆着驴的各个零件儿,金钱肉切片,摆出造型。院子里拴一头黑驴,尾巴偶尔甩一下,很安静。
  来到餐厅。单间不大不小,靠墙矮柜放了几瓶酒,一张大桌子围了一圈高背木椅。李正和同学说话,一通寒暄,各自落座。陆续有人来,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有的带来白酒,有一瓶的,有两瓶的,我带了两瓶从超市买来的茅台窖藏。大家互相记下联系方式,聊些上学期间的趣事,有挨老师打的,有和老师支黄瓜架的,有老师跳着脚说自己是天爷爷的,也有早恋弄大肚子的,说有个女的挺妖,喜欢穿白球鞋,大家叫她小白鞋儿,谁和谁亲嘴儿,然后一通笑。正说着,进来几个陌生男女,抱着投影仪、电线插座,把器械放在桌子上,对着墙调试角度,一脸的职场神态。见我们有点懵,李忙介绍说这几位是人寿保险公司的同事,并和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握手,说这是从北京请来的赵老师。我心里咯噔一下子,像被人坠了块砖头,见别人并无异样,人人脸上一副热烈欢迎落落大方的样子。李的神色略显尴尬,指着我们结结巴巴向同事介绍,说都是同学,哥们儿,平时大家都忙,今天特意赶来参加这次活动,借这个机会聚一下,嗯,啊,哈哈。然后大家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每个人摆出一座城府。
  毕业后很少参加同学聚会,坊间流传的关于同学聚会的段子也见过几个,感觉很有道理的样子。2005年去烟台参加过一次同学聚会,学校搬迁了,原址成了一个广场,很是感慨。照例是喝酒,饭后去海边吹着海风吃串喝啤酒,有年轻人来弹吉他唱歌,十块钱一首,听了一首《睡在上铺的兄弟》,听着听着就哭了。一直很怀念那次聚会,有种致青春的感觉。   这次初中同学聚会,最初听到消息时心里并无太多期待,感觉淡淡的,说不出来的感觉。或许是因为读初中时年龄还小吧。   言归正传。从5点半等到6点,来了有十几个人。期间赵老师主题鲜明,扯些与保险理财有关的话题,控制住话语权。我有种被强奸的感觉。可还得忍着,陪着笑脸,作出一副关心的样子,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又过了一会儿,有人提议说先讲着吧,还有几个人得晚点来。赵老师一副为晚来者惋惜的样子,像是那几个人蒙受了巨大损失。简单的开场白过后,赵老师打开手提电脑与我们分享他所谓的信息。投影仪上出现李某某专场字样,然后一系列图片数字配以赵老师的口若悬河,最后归结为人不理财财不理你云云。听着他的讲解,联系到现实生活中因钱而产生的种种困境,心里像倒了五味瓶。还是有钱好。如果有钱就不必贷款买房,就不必当房奴。如果有钱就不必过起日子来算算计计。如果有钱就可以帮助父母改善物质生活。如果有钱内心深处就不会产生太多恐慌。也听过克里西那穆提的言讲,也读过他写的书,感觉很有道理,可是现实生活毕竟是残酷的,人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对未来的恐慌中不可自拔。赵老师把脸转向我,很认真地问我对不对,我说对对对,很有道理。他的一只眼有点轻微的斜视,这让坐在他身边的我一直感觉他不时地瞟我,心里感觉不太自在,尽量避开他有意无意的目光,把注意力放在前方图片上。看那些图片总比看一张脸强,得承认,那张脸上长了一双时刻对人审视的眼睛。李的女同事中间插了一句话,赵老师脸上现出明显的不耐烦。最后轮到女同事讲,讲完后像取舍粒子一般拿出金币金钥匙让大家观赏。大家不由得赞不绝口。一直讲到7点半。有人进出接电话。有人脸上出现倦容。有人眼神对视一笑,一副理解万岁的洒脱意思。中间有人打来电话,问是哪个单间,李说出去接着。
  爱人打来电话,让我吃完回去从菜店捎些鸡蛋。我到外面接完电话,顺便把李叫出来,问他,还得多长时间。他像是偷东西现场被逮,一迭声地说马上就完,马上就完,和厨房说了,马上就上菜!后来我想,估计当时自己的脸有点驴,吓着他了。想想真是不应该。
  李与我是小学加初中同学,还有点拐弯末角的亲戚,我管他的父亲叫舅。记得在他家吃过几次饭。也没什么好饭菜,黑乎乎加了椒盐的剁卷子,炒茄子加几个咸肉丁,昏黄的油灯下我们俩吃得很香。
  李变化不大,脸色和当年差不多,土黄脸膛,五短身材,像一个鼓肚子麻袋。记得他上学时学习成绩一般,跑得快。读五年级时和同村一个五大三粗的小子在漫地里打架,引来好多人围观。他像一只偧毛斗鸡,摔跤手一样哈着身子,灵巧地挪动,伺机给对方以拳脚,他的足够灵巧和强大爆发力与对方的蠢笨、迟缓形成鲜明对比。那小子被打得鼻青脸肿,摔倒好几次,一次次地抹鼻涕,似乎是鼻涕影响了自己的发挥。
  读初中我们俩没分在一个班。我先后担任过学习委员班长等等,是所谓的好学生,李则继续自己的本色。毕业后,我去外地读书,他回家务农。结婚后领人干建筑,当小工头,按他的说法,也挣了些钱,可惜要不回来。痛定思痛,和朋友合伙在城郊租了块地儿养猪。建猪舍的料全备下了,结果那个地方被县里征用,于是又和承租方打官司。通过我找到在法院工作的同学,据说两边找的是同一个人。最后结果是他又一次被黑了。
  终于讲完了。上菜!倒酒!有人说酒还热吗?有人说都TM几点了还热,凑和着喝点儿吧。赵老师坐主宾,我挨他身边。酒过三巡,赵老师说我看了,今天在座的都是你们同学,从言谈举止能看出来,有的混得不错,有的混得一般,大家设想一下,再过十年二十年,你们之间的差别会越来越大,所以得学会抓住机会……
  酒宴在继续,有人打起了酒官司,吵吵嚷嚷。赵老师吸着烟,偶尔说几句,多数时间陪着笑脸喝酒闲扯。李做主陪,招呼着大家。我看到自己坐在那里,有时候敬酒,有时候被人敬,有时候掺和进酒官司帮腔,有时候装作漫不关心地观察。在自己看来,有的人就自卑了,表现得唯唯诺诺,脸红眼慌,沏茶倒酒紧忙活。有的人察言观色,暗自思量,伺机而动。有的人喳喳呼呼,以声音动作的大幅度提升来表示自己的存在和位置。有的人嘀嘀咕咕小声交谈,想继续交往的及时互换电话号码,不想联系的眼神扫一遍,举杯象征性地意思一下就完了。我看到自己也不例外,和身边几个看上去比较投机的哥们儿悄声打招呼,找机会哥几个小聚一下,然后举杯干掉。
  对了,是驴肉宴。驴肉上来了,几个小盘,象征性地摆了几块驴肉,没见金钱肉,也没见大盘。有人说服务员,上蒜泥儿呀,本来狼多肉少,肉吃完了蒜泥还没上来!服务员一脸官司,说就来就来。其他菜也不多。不大一会儿功夫,几个盘空了。
  我们挨个儿向赵老师敬酒,夸他讲得好,其中一个人还粉丝一般一脸虔诚得请教某些细节,这让李成就感大增,说是有好事儿得想着弟兄们,自己善于借力云云。空盘子越来越多,终于,有人把李叫出去了,李回来后,桌上添了花生米豆腐皮之类的几个小菜。李热情地劝,吃菜,吃菜!
  我的同桌来晚了,向大家道歉,说公司搞聚会,在那边喝了不少。他身材面相变化不大,小白衬衫笔挺,风流倜傥。有人戏谑说经理级的一般都习惯晚到,那边的事儿别提,哥们儿不听,然后哄闹着让他喝酒。他比我大两岁,当过兵,复员后在县城一家通信公司任副总。据他说,回来后曾干了一件大事儿,因为口角纷争在理发店用刮脸刀将一个对其抡板凳的牛逼刑警鼻子差点削下来,然后找了自己的牛逼亲戚把这件事摆平。当然了,他也少不了杜丘一样在外逃亡了一阵子,等风声过了才回来。他说九五年,摆平这事花了七千块。大家都说操,值!真牛逼!然后我们纷纷跟牛逼敬酒,最后牛逼歪倒在椅子上起不来了,害得我打了一圈电话打听他住址,最后他媳妇打来电话才算解决。送他回去途中,开车的哥们儿直夸,人家真行,喝多了不吐,不讨人嫌。他睡得很香,像个婴儿。 路上行人车辆很少,小城被夜色淹没,超市门口上方的电子大屏幕上,大衣哥朱之文一张柿饼子脸神采飞扬,操一口地道的荷泽腔对着天空说,老百姓挣钱不容(念yong)易,买房子要买好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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