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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稿)味外之味

2020-09-17叙事散文放飞梦想
味外 之 味 放飞梦想/文天刚麻麻亮,何满荣同妻子雷宝翠便动作麻利地忙乎开来。他们把条桌、条凳、案板、两只蜂窝煤炉灶、锅碗瓢盆等摆摊所需东西,一应俱全、有条不紊地安放到三轮车上。老何便朝着妻子喊:“好了!好了!走啦!”妻子生怕遗漏了啥不

味外 之 味 放飞梦想/文
天刚麻麻亮,何满荣同妻子雷宝翠便动作麻利地忙乎开来。他们把条桌、条凳、案板、两只蜂窝煤炉灶、锅碗瓢盆等摆摊所需东西,一应俱全、有条不紊地安放到三轮车上。
老何便朝着妻子喊:“好了!好了!走啦!”妻子生怕遗漏了啥不可或缺的东西,又折回屋子仔细看了看,确认啥东西都没落下时才走出来。老何已经稳稳地坐上驾驶台,发动了三轮车,妻子利索地爬上三轮车,坐到了车厢边沿上。
早上六点钟,夫妻俩就在县城滨河大院巷道出口坐东向西的街沿儿上摆好了摊子。刚刚收拾稳当,便来了一个四十开外的男子,坐在长条凳子上说道:“给我来碗豆花,再泡把馓子。”
满荣赶紧用左手拿起一只乳白的土陶碗,先操起铁勺从锅里舀了点煮沸的豆腐水,把碗涮了一圈,算是给碗消了毒。随后从蜂窝煤炉灶上架着的铁锅里挖了一勺在水里煮着的豆花,倒进左手的碗里,用勺底使劲压了压豆花,半偏着碗口让压出来的水流进锅里,又在另一口锅里舀了半勺用粉面、各种调料勾兑而成的调味汤汁,接着把碗递到了那位青年男子手里。
乘着那男子开始吃豆花的空档,满荣拿筷子夹起一把提前从别人家买进的馓子,压进了滚汤的豆花锅里。当馓子泡软的时候,拿铁勺把馓子从锅里捞出来,倒进顾客的碗里,再稍稍加点调味汤给他。因为馓子在豆花锅里泡过后放进顾客碗里,整个碗里的豆花馓子味道就变淡了,所以加点调味汤,再适当搅拌以后,味道就更可口了。人们习惯上把这道小吃叫豆花泡馓子。
有时候,来的顾客坐下说:“给我来个二加二吧!” 满荣夫妻俩马上心领神会顾客的意图,也就是抓半碗凉粉、面皮,再掺上半碗热豆花,两样各半各两元钱,合起来一碗四元。这时候,操作就从妻子宝翠的手里开始,她先在碗里蒙上一个白色塑料袋,抓少量面筋、凉菜,再抓一些凉粉、面皮,然后把碗递到满荣手中,他依次把豆花、调味汁掺到碗里端给顾客。
这种吃法在寒冷的冬天最流行、最受用。想想,数九寒天的日子,人们吃凉粉时放得辣子再多,吃进肚子里也会雪上加霜,冷得全身直打颤。如果把热乎乎的豆花往凉粉里一掺,冷热中和,豆花不烫了,凉粉不冷了,那才叫老少咸宜,别有一番风味呢!
何满荣夫妻俩摆摊儿的这个角落,虽算不上县城的繁华热闹地段,但周围都是住宅区,原先光顾小吃摊的人络绎不绝,他们两口子忙得应接不暇,不亦乐乎。近几年来,靠摊子左边的滨河大院小区几栋大楼拆了重建,前边的住宅区几栋楼推倒之后,现在正在处理地基;右边城关中学的住宅楼前不久也推倒了。大楼拆了,住户暂时搬走了,加之卖小吃的摊点也多了,光顾摊点的客人明显减少许多,很自然就影响到了两口子每天的经济收入。好在拆了的大楼都在重修,要不了几年,新楼盖起来,吃豆花、面皮、凉粉的顾客自然就会多起来的,那时生意就会越来越好。满荣满怀希望地期待着。
看着来的客人吃得津津有味,满荣心里就会有一种很舒服、很开心的感觉。豆花飘溢出来的香味把他带回到那个久远的年代,那个遥远的山村。
满荣的家乡是距离县城几百里之外的三仓乡大石村。还在很小的时候,他就记得豆花儿是方圆几百里庄户人家离不开的风味小吃,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台用来磨豆浆的手工石磨,随时随地可以把黄豆泡好磨成浆,再用浆水轻轻地点成白嫩嫩的豆花儿。不仅豆花儿很好吃,而且以豆花为主要配料做出来的豆花面更是远近闻名。不论是那家来了客人,都要特意做一顿豆花面来让客人一饱口福。
满荣的记忆里,家里几乎一年四季都用一个大瓷盆存放着点好的豆花儿,尽管如此,豆花儿却不常吃,存着豆花儿为的是做豆花面时方便。如果现成的豆花儿用完了,就得抽空儿做好备存起来。
做豆花儿得提前把黄豆泡好。别看泡黄豆挺简单,里头学问还多着呢!泡黄豆的水要加够,不能黄豆还没有泡够时辰水却干了,要既能把黄豆泡好,又得让容器里有足够的水分,使磨出豆浆的浓度恰到好处。泡黄豆的时间要把握适当,时间短了,黄豆还没泡熟,泡过时了,磨的浆又没有劲道。气温凉爽的春、秋时节泡八个小时,寒冷的冬天要适当延长一个小时,而在炎热的夏天只要六个小时就好了。
接下来,开始磨豆浆了。石磨都固定在一个较大的木架子上,磨盘底层是一块坚硬结实的案板,案板四周是竖着的木板围起来的木槽,木槽一端留有一个小小的出口,下面放着木桶或者其它容器。用铁勺在盆子里舀上一些泡好的和着水的豆子灌进磨眼里,随着磨盘嗡嗡地转动的响声,上下两扇磨盘的夹缝里源源不断地流淌出光鲜透亮的豆浆来。豆浆轻柔地蠕动着流过木槽,再由木槽的出口流落到下面的木桶里。
那时候,各家各户用的石磨大小、使用方法各不相同。有的人家磨盘小,就在上面那轮磨盘边沿竖着固定一根短木把,攥着木把摇动磨盘嗡嗡地转动开来。有的人家磨盘比一般的要大点,便在上面那轮磨盘的边沿横着钻一个圆眼儿,再把一根约莫几尺长的木棒插进眼儿里,推磨的人把木棒的另一端搭在小腹上,一边缓慢移动脚步,一边用小腹推着木棒带动磨盘旋转。
过滤是做豆花最重要的一道工序。农家厨房的灶台上一般都架着一口八尺大锅,锅口上空垂吊几根拴着铁钩的短木棍,再把较为结实的纱布分头悬挂在铁钩上,就构成了简单方便的过滤袋。在大锅里盛上足量的清水,点火给水加温,等水烧到一定温度,用铁勺舀上木桶里磨好的豆浆加进空中的过滤袋里,豆浆里的精华液体就透过纱布细孔滴漏到下面的热水锅里。
锅里的汤慢慢地煮开了,煮到一定的火候,舀适量提前准备好的酸菜浆水加进锅里,豆汤遇到浆水之后立即产生奇妙变化,那些黄豆的精华迅速地凝固成一团团的块状食物,在淡黄色的水里蠕动着,这就是期待已久的豆花。令人惊叹的是,原本豆浆与水交融一起的混合汤汁,遇到浆水以后快速分解,迅即重新组合,豆花与水清晰可辨,毫不含混,那水也比原来更加清澈透明。豆花,豆花,可真像一朵朵盛开在锅里,清香四溢,让人馋涎欲滴的美食之花啊!
如果这时候从大锅里取出适量的豆花来,加入食盐、生姜等其他各味调料,和上适量酸菜煎炒以后存放起来。从大锅里舀出适量原汁原味的豆腐水,倒进小锅里把面条煮好,再把炒好的豆花酸菜加进面条里,别有风味的豆花酸菜面就做好了。这时的豆花吃起来比平常的更有劲道,面条也柔滑爽口,口感、味道俱佳。
伴随着豆花酸菜面的浓郁香味,满荣在美丽的山村度过了天真无邪的儿童时代,在本村的学校里读完小学,转到乡政府所在地的三仓中学读初中。尽管满荣用尽心力,刻苦读书,去实现父母望子成龙的远大梦想,但是事与愿违,学习成绩不太理想,初中毕业没有考上高中,遗憾地告别学校回到了家里。
满荣从小就对军人很崇拜,梦想着有朝一日身穿军装加入到军人的行列。遗憾的是,他的参军梦却由于体检过程中身体上的小瑕疵而未能如愿以偿。他只得留在家里帮母亲干农活。后来,父亲当上了三仓乡的乡长,全家人跟着父亲实现了一次命运大转折,五口人全部农转非,满荣成了住在农村的城市待业青年。不久又被招入到洛塘社会福利厂当工人。可惜好景不长,洛塘社会福利厂老牛负重一般苦苦支撑了一段时间,就由每况愈下而发展到发不出来工资,最终不得不宣告停产倒闭。
满荣是个不肯向命运低头的人,他只有一个念头: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于是走上了备尝艰辛的自谋职业道路。他跟着一位老乡跑过花炮营销,他与在银行工作的表哥联手创办过乡镇企业,最后都没有品尝到成功的果实。
当满荣因为一次又一次失败而处在人生十字路口之时,当他正在为自己的未来出路而苦苦思谋之时,“5.12”特大地震发生了,地震波及本市九个县区,家乡大石村不可幸免地遭受很大损失。他赶紧跑回村子,同乡亲们并肩投入生产自救,灾后重建。
几年的灾后重建使家乡面貌焕然一新,昔日的一座座土坯房全都改建成了装饰新颖的小洋楼。楼修得漂漂亮亮,年轻人都成双成对地跑到新疆、内蒙、青海等地打工挣钱去了,留下一些风烛残年的老年人和少数儿童们还坚守在村子里。满荣本想跟着年轻人出去打工,转念一想,自己都快五十岁的人了,再经不起折腾了,加之上有老下有小,调到县政协工作的父亲退休后住在城里,更需要人照顾。
满荣是个闲不住的人,他思谋着想找个活儿干。亲戚朋友就点拨他摆个地摊卖豆花。他想,这是个好主意,自己吃着豆花面长大,怎么样把豆花做得合乎大众口味,对他来说那可是烂熟于心了。既然大家都热情鼓励他,那就试试看吧!
中午十二点的时候,他们的豆花、面皮、凉粉就卖完了。照例把吊几、长条凳、蜂窝煤炉、锅碗瓢盆等大件东西寄存在朋友的小店里。就开上三轮车,带着每天盛豆花的铁桶、瓷盆回家了。老何瞅空睡上几个小时,而妻子几乎没有喘息的空闲,她又忙着开始洗菜,揉面筋,为第二天摆摊精心准备起来。
匆匆忙忙地吃过晚饭,他们稍微看一会儿电视,就早早地睡觉休息了。即便这样,他们也只能糊弄着睡几个小时,凌晨一点又得起床忙乎。两口子分工合理,各干其事,满荣开始磨浆、过滤、点豆花,宝翠忙着蒸面皮、做凉粉。等到收拾顺当,来到摆摊的地方,已经是早上六点多钟了。
日子就这样周而复始、日复一日地被打发走了。当初满荣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摆摊卖豆花的,转眼几年过去,他们觉得生意渐渐上路了,打算就这样持之以恒地做下去。满荣想,人们只看到他们坐在摊点上卖豆花、凉粉收钱时的情景,可又有谁知道,他们熬了多少夜、吃了多少苦呢?虽然是小本生意,又苦又累,但是投资少,风险小,比起在外奔波、居无定所,却相对稳定地多了。
满荣最大的梦想就是通过努力在城里买套住房,两个女儿也劝他们拿出挣的钱买套住房。满荣何尝不想买房呢?只是眼下买房不仅钱差得很远,还真与他摆摊有点冲突着呢?想想看,虽然买了房就不用租房了,可是新建的商品房肯定没有这样宽敞的厨房,供他磨豆浆,安放一口八尺大的铁锅。况且他们开始忙碌的时候,正是人们酣睡之时,磨浆机隆隆的叫声,别人家能承受得了吗?
既然梦想与现实还有矛盾,满荣宁可把梦想往后放一放。他想,乘着自己现在还干得动这些活儿,就先干着吧!等到自己干不动了再说!那时再选择落脚的地方也不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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