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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旧时茱萸

2020-09-17抒情散文肖娴
看到茱萸的时候我眼前一红,随之心里泛起一丝淡淡的失落。初冬的阳光下,它和我想象中的模样多少还是有些背离的。我想象中的茱萸应该是在寒风里,摇着一树铃铛似圆润殷红的果实,轻悄而不动神色地红着。似有一种有谁来看无人来采,我都要在这里红到地老天荒的


看到茱萸的时候我眼前一红,随之心里泛起一丝淡淡的失落。初冬的阳光下,它和我想象中的模样多少还是有些背离的。我想象中的茱萸应该是在寒风里,摇着一树铃铛似圆润殷红的果实,轻悄而不动神色地红着。似有一种有谁来看无人来采,我都要在这里红到地老天荒的淡然与决绝。而眼前经过秋霜的肃杀,那茱萸已缺失了我想象中的润泽,只剩下点点干瘪的殷红,有些局促地紧抱着光秃秃的枝桠。

眼前,阳光尚好,茱萸一株连着一株,从山的这一头一直蔓延到山的那一边。其实在春天我曾见过茱萸开出的花,一树一树明艳的黄,也是从这一面坡上旗帜似的扯到那一面坡上,仿佛春天是属于它们的。那黄,黄得人突然间心就沸腾了,不由得想对着花笑,心里说这花怎么开得那样好,好得连人都想变成一株茱萸,让自己也开出心中的花儿。但是那时我还不知道这是茱萸开出的花儿,就像一个女子,我在她豆蔻之时曾见过它惊艳的美貌,只是在她人老色衰之时我才有缘把她的人和她的芳名联系在一起。时光已晚,我却有幸,一株植物于我却像在远年就有的缘分。没有来由,我突然想起杜拉斯的《情人》里开头的那几句:“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我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然而,我并非像杜拉斯《情人》开头里的那个男人那样,暗恋着这样一株就要进入暮年的植物,在冬天所有有阳光的天气里,我都不想错过去户外的机会,而我唯一想去的地方就是这所公园的这一面坡上,阳光像一条金色的河流,阳光流到那儿我就走到那儿,阳光下我在、茱萸也在,相遇便成了必然。

像其它一些植物一样,现代人多是从唐诗宋词中识得它的面目,比如菖蒲、比如茱萸。其实我第一次知道茱萸这个名字,是在初中的语文课上,那时头顶微谢的语文老师教我们高声朗读:“: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老师拖着长长的尾音。教我们读完,我从一首写重阳的诗中认识了茱萸,也从诗人所营造的诗中,孤独的意境中记住了王维。想必王维也是爱茱萸的,他还写过一首《山茱萸》的诗:“朱实山下开,清香寒更发。幸与丛桂花,窗前向秋月”。但与《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相比,我更喜欢前者的高古大气。茱萸这两个字像玉,有温厚之气,更像谦谦君子,羽冠纶巾,修身净面,满腹诗文。后来我再读王维的《竹里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更觉王维就是一株茱萸。这是我对一株植物,只知其名未识其貌之前,一种拟人化的想象而已。 今天的阳光下,茱萸红红的果实,那样细碎。像许多红宝石的碎片,聚集在一起。又像一些女子耳朵上的吊坠,或者眉心的哪一点朱砂,温柔慈悲。药书上说“山茱萸能补益肝肾,在药中却只能当臣药,做不得君药。”。但我不知道茱萸入药时为什么要先去掉核才能有约效,也许是不为心谋,身体力行地去辅佐君王,这便是最大的忠心,像和我同姓的萧何,还有诸葛亮,他们都是鞠躬尽瘁辅佐君王基业的名臣。能做臣药也是好的,君君臣臣有臣才有君。 山坡上有人在拽着茱萸树的枝条,摘着它枝头的果实,说采回去,去核,喷两三滴酒隔水蒸后,可当茶饮。其实茱萸茶自古就有,而我喜欢的只是它在唐诗中的模样,而不仅仅是它的味道、它的药效。那是旧时的茱萸,带着远年书信的气息,有怀念、有憧憬、还有秘而不宣的心事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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