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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2020-09-17抒情散文孙光利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6:15 编辑

  大院里要分开时,我就暗暗地祈求能够分得那匹枣红马。而最终的抽签结果也真如我所愿,我们大家里从中分得了那匹枣红马。那时所谓的大家,还包括大爷爷、二爷爷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6:15 编辑 <br /><br />  大院里要分开时,我就暗暗地祈求能够分得那匹枣红马。而最终的抽签结果也真如我所愿,我们大家里从中分得了那匹枣红马。那时所谓的大家,还包括大爷爷、二爷爷他们。当初,我家还在南边的小院里住着。分了马后,就把冲大门的东屋的磨棚替出来当马棚用了。
  远远看去,枣红马就是比大黄牛英俊、威武。只是,看归看,我却一直对它有所畏惧,不太敢接近。因为我曾多次见过别的马咬过、踢过人,那时的样子好像疯了一般,很凶的。后来,与父亲一起去耕地时,父亲让我牵着它,我就紧紧地抓住它嘴角处的缰绳,我想这样它就不大容易摇头晃脑趁机咬人了。有时,父亲还说我,你怕啥?它又不吃人。小学里学了叶公好龙的成语故事后,就觉得叶公这人很好笑。可是想想,我之于枣红马的喜欢,与叶公好龙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对马的喜欢,完全是来自于那时看过的《三国演义》、《岳飞传》之类的连环画。你看那里面的英雄人物挺枪跃马奋勇杀敌是多么的威风啊。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王佐断臂后在金营给陆文龙讲的骅骝向北的故事,马的忠贞让人汗颜不已。那时候,我们孩子们也学着电影里的样子三五成群结伙地较量,我就有过遭人背叛的事,所以,我对这个故事弥久不忘。这也是我对于马农耕生活之外的了解。其实,大多数人对一些事物的喜好程度也都如我一般,往往最初都是乏味的现实败给了精彩的想象。而最终的结果却又大多是想象头破血流,现实依旧是现实。
  冬天。雪后。我看着洪祥、爱民他们都骑着自家的枣红马在村东落满白雪的大堤上来回飞奔,体验着故事里的感觉,因为害怕,我也只有远远地站在一边羡慕的份儿。记得有一次,是在村北的打麦场上,二爷爷把我抱到了马背上。我骑在上面,只感觉马背很窄也很高,我好像坐不稳,手又没处抓,低头向下望去就有些头晕目眩。顿时,心里就害怕起来,怕二爷爷一下子撒开缰绳,怕自己不小心掉下去,怕那马突然就飞奔起来。我的心扑腾扑腾直跳。等二爷爷把我从马背上抱下来的时候,我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后来,我们又与二爷爷分开了,这枣红马还是分到了我家。大爷爷没有子女,他和大奶奶是算在我家这边的。那时,我家已经与二爷爷换了住处。父亲把二爷爷的破屋烂墙推倒重盖,全都翻了新。马棚依旧选在冲着大门的一间东屋里。父亲从拖拉机站回家后,就弄来铁板焊了马车,这下就齐全了,上坡去干活时就有马车可坐了。看着人家的马车是木头的,再看看我们家的却是刷着红漆的铁家伙,我感觉很神气。
  农忙时节,爷爷就赶着马车去上坡。等到了坡上,卸了车后,爷爷就牵着马去找个比较开阔的草地拴好。等约莫着它把能够着的草啃得差不多了就去挪挪,再换个草多的地方。有时,也叫我去挪。我总是很小心,离它远远地,躲在它够不着的地方。若是它正好在链着它的橛子近处啃草,我就有些发怵了。撵它,我又不敢,怕将它惹怒了,把火气冲我发来就麻烦了。我只好在一边耐心等着,等着它一路啃过去时再去拔橛子。看它正低着头只顾啃草的光景,我就在它身边小心地绕过去,要是它猛地抬一下头,我的心就会扑腾扑腾地跳几下,怕它在瞬间发起威来。
  真还有发威的时候呢。有时,去挪它,远远地看见它早就不在开始拴它的草地上了。我就回去喊爷爷和父亲去逮它。脱了缰的枣红马本来还在低头啃草,见有人来逮它,它就仰起头,一声嘶鸣,乱踢一通,又向着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爷爷和父亲拿着鞭子在后面追赶着,看得我心惊肉跳。或许是内心的怒火和郁闷都发泄了出来,等着把它逮回来时,它明显就温驯多了。套上车,它就不紧不慢地拉着我们在暮色里回家。
  在我的记忆里有好几次是在夜里脱了缰。夜深人静,睡得正香呢,突然就被院子里的动静惊醒了。母亲说是马跑了。偏偏是父亲在坡上浇地不在家,母亲只好穿上衣服到院子里逮它。我在屋子里没有起来,但明显听得出是在院子中间的石榴树那边转悠,又好像是碰撞了什么东西,也能听见母亲柔弱的吆喝声。有好大一会儿功夫,母亲终于抓住了缰绳,院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我们常常说驴打滚,其实,马也是要打滚的。等着收了庄稼后,父亲就让它拉着犁子耕地。看着深深地陷进地里的犁子把那泛着潮气的泥土大片大片地翻起来,就知道是个力气活。长长的地头,一个来回,枣红马累得通身是汗,鼻子里只喘着粗气。等到了地头上,父亲就让它喘几口粗气,算是小憩。等到收工时,就把它身上的束缚全都卸下来,让它在新翻过的地里打几个滚,这应该是放松休息了。有时,打完滚它还躺一会儿再站起来,站起来还要仰起头来几声长长的嘶鸣。是啊,它得抒发一下自己的感情呀。那好像是对父亲说,主人啊,我这一下午干了这么多的活,晚上可得好好犒劳犒劳我呀。父亲自然明白,回家后,明显就给它多加了料。人不也一样吗?干累活的时候,不仅要吃饱还得要吃好。要是把身子骨拖累垮了那就麻烦了。
  枣红马终于要下小马驹了,这的确是一件令人喜悦的事情。那几天前后,得给它加料。夜里,父亲也要起来看几次。饮水时,得先用大锅温热了再给它提过去。那待遇,好似一个坐月子的小媳妇一般。某一天,一个漂亮的、枣红色的小马驹就降生了。过不了几天,那小马驹就会跑了。那小崽子可真不安分,一会儿嗅嗅这里一会儿嗅嗅那里的。高兴了,还在院子里撩蹄子撒撒欢。尽管这么不安分,我却不怕它。见它低头吃草时,我就走过去抚摸它。在我的手刚一触碰到它的一瞬间,它的头就略微抬抬复又低下去。有时,它也会抬起头用它的鼻子嗅嗅我的衣服以示友好。
  我不知道一匹马的寿命有多长。我只记得枣红马在接连下了几个小马驹后就似乎有些老了。去坡上耕地时我牵着它,明显地能感觉到它的喘息声比以前加重了;在地头上小憩时,也不似先前那般爱动了。仔细看时,它的眼角似乎隐含着泪水。它是在为自己一生劳累的命运垂泪?还是在思念那被父亲卖掉了的小马驹而悲伤?只有在那一刻,我才不怕它。相反,我倒觉得它是一个有着不幸命运的弱者了。不是吗?它的一辈子都是在不停地受人役使中度过的,而一旦这种役使没有了,也就意味着它的生命走到了尽头。汗马功劳,我们不应该忘了这句与马有关的成语吧?是的,流汗的马有多大的功劳啊!无论是农耕时代还是冷兵器时代,都与一匹匹的马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马,承载了劳动与苦难;人,分享了最终的胜利之果。可到头来呢?
  到头来,总是伤感的悲剧。最后,枣红马老了。老了的马,更不及人的幸运。人老了,就退休了,可以在家里安享晚年了。而马呢?将会被卖掉,杀之。想来,总是不胜伤感。我家的枣红马也被卖掉了,想必也脱不掉被杀的命运了。我无法解释这是人的残酷无情还是这本就是马的悲剧宿命?古来就有卸磨杀驴之说,马,又何尝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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