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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色拉寺观辩经

2020-09-17叙事散文贵妃醋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55 编辑

一块钱的车费,将我从布达拉宫广场转移到了北郊。北郊没有车水马龙,极目所至,荒疏与空旷接纳了我。群山环绕。那山,是著名的色拉乌孜山。我站在开阔的寺门外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55 编辑 <br /><br /> 一块钱的车费,将我从布达拉宫广场转移到了北郊。
  北郊没有车水马龙,极目所至,荒疏与空旷接纳了我。
  群山环绕。
  那山,是著名的色拉乌孜山。
  我站在开阔的寺门外眺望,苍鹰在空中飞翔,山岭上岩石嶙峋,五彩经幡迎风飞扬。拉萨城区熙攘的人流虔诚的信仰一起被浓缩在远处密集的建筑里。
  我所在的这寺,正是被谓为高原野玫瑰的色拉寺。
  色拉乌孜山麓,这座建于公元1419年,占地面积为114964平方米的“拉萨三大寺”之一,以一个措钦三个扎仓三十二个康村之规模,将“色拉大乘洲”打造成一处朝拜圣地,一座佛学殿堂。措钦是供奉佛像、经书和供僧侣集合的集会点;扎仓就像是大学里的学院,是僧侣们学习佛经的场所;康村,是寺院最基层的组织,僧侣食宿和起居作息之处。据说这寺最大的特色,是有上万个金刚佛像,大量彩色壁画原作,以及闻名遐迩的辩经场。
  正值金秋,不是玫瑰主持的季节,但依然有明朗纯净的蓝天白云,有垂柳舞山风的律动,有清冽的空气在洗尽铅华。缓缓挪步于色拉寺的门庭广场,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时空,所有的喧嚣嘎然而止,只剩下心下澄明的寂静与欢喜。
  与诸多慕名者一样,我是奔着辩经而来的。
  辩经,藏语称为“村尼作巴”,意为“法相”,是藏传佛教喇嘛攻读显宗经典的必经方式。起源于印度的辩经,于公元792年由“拉萨论争”开创了藏传佛教辩经的先河。
  下午三时抵达,辩经已然开始,而我还在沿着长长的旧石板坡缓缓行走。高原上稀薄的空气既是考验,也是修炼,当内心的焦灼与身体的迟缓形成鲜明又无奈的对比,对前方未知的好奇与猜测,反而让脚步变得不知所措。稀薄也让寂静成为主体,滋生出置身空无的幻觉。也因为这幻象的空无,让人恍惚异境,对梦境一般的前方充满神秘美感。
  对这种神秘美感的猜度让我的行走有了迟钝和犹豫,与我同车过来的一位藏族妇女以为我迷路,微笑着招引我随她前行,用纯正的藏语说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懂,但我读懂了她善意的微笑。一路之上遇到过许多这样的微笑,这些手捏念珠,轻转经筒,默诵佛经的老少藏民们成为我尾随的对象,我知道,跟着他们,我可以到达我的目的地。路两侧的扎仓不断进出这些经典身影,他们恭敬而虔诚地为每一盏酥油灯添加燃料,对每一位佛像顶礼祷告,我常常站在他们的身后,长久而默默地注视这些身影,为他们的执着与坚韧泪花莹莹。每一次与恭敬虔诚的遇见,都会让内心千回百转,为日子里执拗未解的那些结,为执迷于沉浮名利的那些人。
  走了好远,终于在措钦大殿的前方看到了辨经院高高在上的朱红大门。未见景而先闻声,清脆的击掌声首先抵达,让好奇与向往又加重了几成。脚步加快,靡靡佛音隐隐传来,迫切感又生几成。
  进入辩经院,小小的石子院落,几棵粗抱的银杏,一色绛红的僧袍,或一对一,或一对二三,或二三对一,分散错落,高唱低诵地问与答,气定神闲地侃侃而谈与唇枪舌剑的激烈争辩,让古树参天、碎石铺就的辩经场气氛肃穆又不失热闹。
  富含韵律的辩经声在击掌与跺脚的演绎下鲜活热闹——质询者站,答辩者盘腿而坐。那站着的红袍僧人,瞪眼怒目,先说一个“底”,向后高高扬起右手,和左手相拍发出清脆的响声,将右手向下伸向对方后拉起,对着坐于垫子上的三位甚至五位同门厉声喝问,不时将手中的念珠从左手转到右手,分散坐答者的注意力。而坐答者,面对如此凶悍逼人的问题,或憨憨地挠头,或闭目静想,或脱口而出。被问倒了,提问者得意地踱步而笑,若坐答者对答如流,提问者反而面露紧张,拍头转圈急急搜寻更难的问题。辩经的过程像表演情景剧,表情动作丰富而有节奏,让观者眼花缭乱。
  碎石为界,辩经院里观众无论汉人藏人甚至老外,自觉站在碎石外的水泥台阶上,全神贯注观看这异域的辩论方式,拍摄者自选角度,尽量不去打扰到认真聆听的其他人,若不得以非要交谈,则简言细语。整个场景和谐友爱。
  坐观这智慧与经典的表演,与多数观众一样,除了感官上的新奇,我还有更多的猜想,不明这佛理经文以这样的形式展现,有何意义?
  之后弄明白,提问时高举右手臂向下挥落,象征着用文殊菩萨之剑砍掉无知;或将手掌压下,也就压掉了自己心中的贪嗔痴;或击掌催促对方尽快回答问题;或拉动佛珠表示借助佛的力量来战胜对方。而双手相击则有三层含义,一是喻示世间一切都是众缘和合的产物;二是用掌声代表五常,说明一切都稍纵即逝;三是清脆的掌声唤醒心中的慈悲和智慧,驱走恶念。
  佛学玄妙。
  色拉寺是藏传佛教寺庙中的清华北大,创始人释迦益西,是格鲁派祖师宗喀巴的八大弟子之一,曾以国师的身份为永乐、宣德二帝讲经说法。藏传佛教的最高学位“格西拉让巴”,色拉寺僧人占了不少席位。如果不是辩经高手,将无缘担当寺院的高级职务,所以1300年以来,击掌跺脚这一极具特色的辩经方式,一坐一站这一激烈的辩经场景,被喇嘛们在雪域高原上日复一日地重复着。
  现代生活对高科技的过度依赖,已经让很多人丧失了学习的动力与能力,而藏传佛学对辩经这一传统方式的保留,其意义,除了提高僧人对佛学经文的理解程度,保持思辨力、逻辑性和反应能力更是主要目的,何况想要成为藏传佛教中的高僧,考取佛学最高学位——格西(博士),必须先通过色拉寺的辩经考问,获得参加拉萨大昭寺传统的传召大法会的资格,所以僧众也把这种方式看成提升佛学学位的唯一途径。
  日影穿透老树的密叶投影下来,一个又一个光斑跳跃在碎石上,跳跃在僧众或喜或忧的面容上,也跳跃在四周屏气凝神的观者身上。静坐,听一场无法听懂的藏语辩论,并无半分生涩,因那高音低律如靡乐,而那手舞足蹈也足见生气。
  时光挪移,佛音永恒。
  不懂佛理,无缘评论辩经胜负,我想,观者如我应是最大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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